第三章 新婚
趙亦鈺倒吸了一口氣,她見過畫師所畫的玉蘭公主像,與她本身並無什麼區別,應當不會有人認出來才是,怎地這個秦游措一眼就看出來了?
她的腦海里瞬間閃過她的結局。這秦游措個性這麼跋扈,發現了她是假的姜國公主,會做出什麼事情可真是讓她無法想像。
“你以後就不是玉蘭公主了,而是本王的王妃,萬事都要以本王為先。”
趙亦鈺愣了愣,抬眼看着他,陽光逆在他稜角分明的面頰上,那雙透着光芒的眼睛緩緩地掠過了她。
她忙點了點頭,這秦游措說話太過大喘氣,着實讓她受了驚嚇。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他便單手將趙亦鈺抗上了馬,飛奔而去。
姜國人第一次見到行為如此怪誕的王爺,一時竟也反應不過來,而西秦的迎親隊伍貌似都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趙亦鈺受了不小的驚嚇,嬌小的身體被秦游措緊緊地箍在懷裏,她仰頭看着他分明的輪廓,只見他恣意一笑,笑聲順着空氣流動着。過了許久,他才停了下來,那匹馬在他的拉扯下,前蹄高高抬起,發出陣陣長嘶。
秦游措跨下了馬,斜睨了她一眼,“你不是為了不嫁給本王而跳河自殺了嗎,怎地現在又想通了?”
趙亦鈺愣了愣,她本以為這玉蘭公主只是拒婚,卻沒想到她是以死相拒。
“本王在問你話呢。”他突然走到她的身邊來,長而有力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眸中的光線極為黑亮。
趙亦鈺想了半天,倒是想不到什麼理由,只好實話實說,“因為你的名聲太差了。”
秦游措愣了愣,顯然沒想到趙亦鈺說得這麼直白,不禁一挑劍眉,輕輕一笑,“名聲差又如何,你百般抵抗不仍是要嫁給本王?”
趙亦鈺實在不想與他多言,搶過被他攥着的紅蓋頭,將自己的臉蒙住了。
“雖然仍要嫁給你,但我可以眼不見為凈。”
秦游措眯了眯眼睛,好笑地看着她,“你這不是眼不見為凈,而是掩耳盜鈴,你現在蓋上了蓋頭,難不成能一輩子蓋着?”
她正欲反唇相譏,卻只覺得手腕被他反手握住,攥得生疼。她正掙扎着,他卻突然鬆手,使得趙亦鈺隨着慣性朝前栽去。
秦游措伸手一攔,握住趙亦鈺瘦弱的香肩,勾了唇角,“眼不見為凈,可你怎麼仍迫不及待地對本王投懷送抱?”
“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她忍無可忍,終於發飆。
厚重的雲層遮擋住溫暖的天空,暖光被蒙上一層迷離,虛幻地灑在青石色的地面上。秦游措揚起嘴角,手仍沒有拿開的跡象。趙亦鈺畢竟是女子,從未和男子有過如此親密的動作,現在被秦游措這麼一鬧,她的臉不禁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你放開我!”她怒聲道。
秦游措挑了挑眉,戲謔道:“別人讓本王做的事,本王偏不想做。”
趙亦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櫻桃般的紅唇微微揚起,“是嗎?”
沒等秦游措反應過來,她就一口咬在他堅實的手臂上。雖然她力氣不大,可秦游措還是皺了皺眉,以細微的表情變化來響應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口。
“你是屬狗的嗎!”他將手臂收了回來,一臉怒氣。
“不管是屬什麼,只要達到目的不就好了嗎。”趙亦鈺得意地看着他,指着他的手臂,“你不是自己把手臂收回去了嗎?”
秦游措挑了挑眉,低頭笑出了聲音,趙亦鈺微微一怔,他的聲音低沉又好聽,並不像其他西秦人那般粗獷野蠻,而是帶着淡淡的冷漠。
“有什麼好笑的。”她低聲嘟囔着,“你帶我來這裏到底要幹什麼?”
“這個給你。”他從腰間取出一塊佩玉,穩穩扔進她的手裏。
“這是……”她打量起那塊佩玉,看起來很昂貴的模樣,上面刻了一個小小的“措”字。
未等她發問,他便起身上馬,“這是我眾多佩玉中的一個,現在給你了。”
“無功不受祿,我不要。”她伸手準備還給他,卻見他勒了韁繩,調轉方位。
“本王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收回之理?”他偏過頭用餘光看着她,“我不喜歡強人所難,你既寧願跳河也不願意嫁給我,那你我往後便井水不犯河水。王府內不乏勢利之人,眼見我對你不聞不問,定會生了欺人之徑,你拿着這玉牌以後在西秦也好行事。”
趙亦鈺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見秦游措勒了韁繩,獨自一人朝西邊的方向遠去了。
等了許久,後面的迎親隊伍這才跟了上來,隨嫁丫頭細柳一路小跑到了她的身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公主,這個西秦王爺也太過分了,當眾把您的蓋頭挑掉不說,竟然還把你擄到了這裏來,他沒有對您怎麼樣吧?”
趙亦鈺笑了笑,搖了搖頭。
隊伍整整走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到了西秦的都城。而趙亦鈺還沒來得及朝這都城瞧上一眼,就被抬進了王爺府。
耳邊響起了一陣鼓樂之聲,西秦與南趙風俗不同,南趙結婚講究排場,西秦更為注重喜氣,一時間人聲鼎沸,令她頗有些苦惱。
“請王妃下轎!”喜娘的聲音又尖又細的,細柳見她沒有反應,忙用胳膊肘戳了戳她,她這才回了神來,明白喜娘口中的“王妃”原是指的她自己。
趙亦鈺在喜娘的攙扶下下了轎子去,她透過喜帕的縫隙,看見了不遠處的那雙靴子。靴子上用金線綉了麒麟,而那靴子的主人慢慢向她移動了過來。
那日與秦游措別後,秦游措獨自先行,一人回了西秦都城勝安,滿打滿算這是三個月後兩人的第二次見面。
“手。”
她愣了愣,聽見秦游措是在與自己說話,忙就遞上了手去,他輕輕地牽住了她,與她一同朝府內的前殿去了。
接下來的儀式是冗長而又無聊的,好不容易完成了儀式,喜娘將她攙扶進了洞房裏。她急不可耐地伸手就掀開了蓋頭來,大大地喘了一口氣。
洞房內空無一人,秦游措還在廳內與眾人喝酒寒暄。
“公主,您怎麼獨自把蓋頭掀開了?”細柳忙將蓋頭給趙亦鈺蓋了上去。
趙亦鈺嘟囔了一聲,以她的理解,這秦游措今晚應該是不會來了的,不然他也不會做出“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的承諾。
她輕輕垂了眸子,在心底里她是期望他來還是不來呢?
正細細想着,腦海中不由響起了一陣聲音來。
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卷夜來霜。熏籠玉枕無顏色,卧聽南宮清漏長。
天哪!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怨氣……
趙亦鈺忙搖了搖頭,腦海中卻又響起了另一陣聲音來。
柳色參差掩畫樓,曉鶯啼送滿宮愁。
趙亦鈺倒吸了一口氣,看來自己自小在南趙皇宮內耳濡目染太多了。什麼長信宮中,什麼孤燈清壁,什麼宮深風冷,全部一一在腦海中掠過,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玉蘭公主好好的,跳什麼河?害得自己要在這裏替她承受後果。
趙亦鈺將蓋頭一扯,悶頭躺在了床榻上,任細柳怎麼喚,她都不起來,最後索性閉了眸子,睡過去了。
一夜無夢。
待她剛剛醒來,便見細柳跪在地上,面上還掛着淚痕,讓她的瞌睡瞬間就消散了。
“公主……王爺昨日並沒有來過這裏……”
趙亦鈺深吸了一口氣,這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她仍是道:“王爺昨晚去了哪裏?”
“奴婢聽說他去了唐良娣那兒。”
唐良娣?趙亦鈺眯了眯眼睛,既是良娣,那位分當是在她之下的。
“公主,奴婢聽說了,這唐良娣似乎是王爺最寵愛的姬妾。”
趙亦鈺嘆了一口氣,道了句知道了。嫁過來之前她還幻想着自己能奪得寵愛,藉助夫君之力復國,這才新婚第一日,現實就潑了一盆狗血在她頭上。
細柳見她眉間微蹙,面帶愁容,心裏不覺不安了起來。
“公主,您不要着急,唐良娣在您的位分之下,大不了就……”
“就什麼?”趙亦鈺抬眸掃了過來,“這唐良娣一看就是王爺心儀之人,你可不要私自做出什麼事來。”
“奴婢知道了。”細柳努了努嘴。
陽光透過微開的窗欞,散落一層金色的光線。各處搜集來的瓷器被精巧地依次排開,那抹燦爛恰好掩映在瓷器上,散發出奪目的光芒。牆上掛着一幅書法大作,筆法酣暢淋漓,紅木桌上排放着玉塔,文王鼎,小銀盆等一系列的玩物。
“公主,奴婢已給您穿戴梳洗完畢了,現在時候不早了,該進宮去給顧貴妃請安了。”
細柳口中的“顧貴妃”是秦游措的母妃,也是西秦皇帝寵愛的妃子之一,不得不說秦游措如此年輕就封了王,這顧貴妃可是功不可沒的。
一想到“請安”,她的頭就大了起來。細柳見她不動彈,以為她沒聽到,便又重複了一遍,哪想到她視死如歸地站了起來,嘆了一口氣。
“公……主,怎麼了?”細柳擔心道。
趙亦鈺閉了閉眸子,“貴妃娘娘因為我跳水拒婚之事,對我的印象已是差到了極點,想來今日的請安不會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