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一章 問詢
入了宮,領路宮女將彭墨帶去了勤政殿。
殿內,不止有金哲,還有幾位朝中重臣,見她進來,目光都掃了過來。
她微微斂目,神色不見一絲的慌亂,泰然自若上前,恭謹行禮。
“慧寧郡主請起。”金哲的目光從她溫柔劃過大理石地面的曳地裙裾上收回,看着她恬靜如水的模樣,他不自覺的帶了笑,和煦的虛抬了抬手。
“謝皇上。”彭墨和聲謝恩,斂衣起身。
眾官的視線在彭墨身上巡視,滿含好奇和審視,這位慧寧郡主的名頭可是響噹噹的如雷貫耳,只因她極少參加宴會,所以見過她的人非常的少,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端看這相貌便擔得起大庸第一,再看這氣度,沉穩內斂,進退有度,端莊恬靜,只怕世間能及的女子少之又少。
不知是她一身素衣還是本就消瘦的緣故,金哲只覺她羸弱的厲害:“郡主一向體弱,小豆子,去,搬張椅子來。”側首吩咐身旁的人。
彭墨瞠目,看着聽金哲吩咐的公公,咂舌。
這個公公她是認得的,金哲還是哲王時的貼身太監,現在水漲船高做了總管太監了。
只是,他名叫小豆子?
看來,回去后她身邊的小豆子要改名字了。
聽他要給自己搬椅子,彭墨忙開口,謙遜道:“皇上,臣女站着就行。”這殿上這麼多的重臣,她若是坐了,豈不是顯得太過輕浮高調?
金哲聞言呵呵笑起來,爽朗道:“知道你在想什麼。來人,給諸位大人都搬張椅子來,今日坐着議事。”
再推辭就有落皇上臉面的嫌疑了。彭墨含笑頜首謝恩。
能站在殿上的那個不是人精?誰都看得出皇上有意抬舉彭墨,又不想她心中有負擔,所以才又給他們賜了座。
眾人也不是沒享過這種殊榮,只是這殊榮來自一個女子,就讓他們不得不多想了,再看彭墨的眼神便多了幾分的探究。
這彭墨可是金修宸的未婚妻,皇上是不是太殷勤了?
不過,縱然心中有想法,此刻也是不敢表現出來的,只是謝恩。
小豆子親自搬了梨花木長頸椅放在彭墨身邊,笑道:“郡主,請。”
彭墨多看了眼小豆子,比上次見面多了幾分穩重:“多謝豆公公。”
小豆子笑着稱不敢。
皇上心中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他哪敢受她的謝?
各大臣依次落了坐,金哲開了口:“今日召郡主前來是有一事詢問。”
彭墨正襟危坐,聞言忙答:“皇上輕問,臣女定知無不言。”
金哲滿意笑了笑,道:“姚若蘭,你可知道是誰?”
彭墨點頭:“臣女知道,前朝大儒姚成姚老的孫女。”
金哲點頭,又問:“那你這幾日可見過她?”
“我們昨日還在一起。”彭墨如實回答,這件事情瞞不住,也沒必要瞞。
金哲眸光泛疑:“哦,這麼說你們很熟?”
彭墨苦笑搖頭:“臣女性子安靜且不善言談,姚小姐偶爾登門時會說些各府的趣事,臣女倒是很盼着她能多來。”
這話就是不熟了!不過姚若蘭竟然能讓彭墨期盼,也是不簡單了。
再想京都各大族對姚家祖孫的評價,金哲眸光微深:“那你們昨日做什麼了?”
“前日夜裏,她忽然來找我,說姚老硬要她嫁給一個不相識的男子,她逃了出來,求我收留了一夜,並拜託我帶她去見恭王,所以我們昨日去了恭王府。”
安世客聞言笑起來,疑惑問:“這倒是奇了,姚成要她嫁人,她為什麼要去找恭王?”
彭墨看向安世客,他站在眾官之首,目光倨傲,看來有了姚若蘭這個惠妃后,安家硬氣了不少。
眼睫半垂,櫻唇帶笑道:“姚小姐說恭王寬厚,想要求他幫忙說服姚老。”
金哲目光落在安世客身上,眸光內暗流涌動。
瞿敏不着痕迹的觀察着金哲的神情,沒有忽視他眸底的那一絲的冷光,心中微顫,聰明的眼觀鼻鼻觀心。
安世客沒有注意金哲的異樣,泛着利光的眼睛看着彭墨問:“你們昨日見到恭王了嗎?”
彭墨搖頭:“昨日是王妃招待了我們,聽說恭王外出未歸。”說著抿唇輕笑,在安世客再次開口之前,問:“究竟是皇上問,還是安大人問?”
這一句話,聽的眾官都是垂首,心思萬千。
警告安世客僭越的話,早就有人想說了,只是,想着後宮的惠妃和皇長子,他們就不敢了。
沒想到這番話今日由彭墨說了出來。
也不怪彭墨點出來,實在是安世客太冒進了,前朝後宮都由安家把持,新皇縱然年幼,可也不是無用之輩。
安家如此,只怕要...!
安世客渾身一凜,轉首看着金哲,驚慌道:“微臣只是替皇上憂心,絕無僭越之意。”
“無妨!”金哲笑意極淡,音色低沉。
安世客聞言微微舒了口氣,側目冷冷看向彭墨,她依舊是那副恬淡單純的樣子,誰能想到就是這樣的一隻小白兔,差點令他摔跤!
怪不得素兒欲處置她而後快。哼,她也實在該死!皇上望着彭墨,從她澄凈的眸光中他什麼都讀不出,好似剛剛的那句話只是隨心而言。
這樣的女子,實在是個寶!
笑了笑,他問:“現在姚若蘭還在將軍府嗎?”
“昨日在恭王府外我們就分開了,各自回府。”昨日的事情,金哲還要這樣祥詳問,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其他原因?
金哲點了點頭,笑問:“恭王府內玩的可還盡興?”
彭墨含笑道:“恭王府中花樹繁盛,湖水波波,景色宜人,王妃又十分的好客,準備了許多茶點,我們玩的很好。”
這樣一看,還是有些同齡女孩子的玩心的。金哲心中想着。
沉吟片刻,他看向朝臣,問:“各位愛卿怎麼看?”
木郎月起身一拱手,道:“皇上,微臣有幾句話想要問一問郡主。”
金哲看了眼彭墨,點頭道:“郡主不必驚慌,如實回答木大人的問題就行。”
彭墨起身,衝著木郎月福了福禮,含笑道:“木大人請問。”
木郎月沒有忽略她的自稱,對皇上的時候她自稱臣女,面對自己的時候自稱小女。
想着已故的友人彭襄,再看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他恍然,竟然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不免心中戚戚然。
但此時不是懷念舊友的時候,收拾了心情,他問:“昨日你們在恭王府時,可有人曾挾持過姚若蘭?”
其實剛剛彭墨的話已經很明白了,恭王並不曾挾持綁架過姚若蘭,只是,他要點明這句話!
彭墨不解的擰眉,反問:“挾持?木大人何出此言?”
木郎月先是看了眼金哲,見他點頭應允,才開口說出實情:“昨日姚老殿前鳴冤,說恭王綁架挾持了姚小姐。”
彭墨大驚失色:“什麼?這中間有誤會吧,我們...我們昨日只是喝茶聊天,並沒有發生木大人所說的事情。”說著還怕他們不信似的,又補充道:“哦,對了,昨日長公主也在,大人也可以問長公主的。”
木郎月挑眉:“長公主昨日也去了?”
彭墨點頭:“是,後來宮中來了人,說太后不適,長公主這才匆匆離去,後來我們就都散了。”
木郎月又問:“那郡主進府到出府這段時間內,可見過恭王?”
“不曾見。”
木郎月問完了要問的話,對着彭墨揖手,道:“多謝郡主。”
彭墨忙還禮,惶恐道:“木大人客氣。”
木郎月轉身看着上位的人,稟道:“依着慧寧郡主的話,恭王殿下並未做過不利姚若蘭的事情,姚老年邁,思想混沌,怕是多想了!”
但,恭王派徐御醫給吳倩華下毒的事情可是認證物證俱全。
“多想!哼,他多想的太多了!”金哲輕哼了一聲,面上卻沒有惱怒之色,讓人弄不懂他是要怪罪姚成,還是不怪罪。
彭墨卻是聽出來了,金哲這是不打算留姚成的意思了。
恭王雖然被定作毒害吳倩華的嫌疑人,但莫須有的事情,金哲也是不會允許姚成扣屎盆子的。
內侍匆匆趕來,面帶急色跪地稟道:“皇上,出事了!”
金哲眉目一斂,語氣低沉下來:“怎麼了?”
“九門步兵巡城的侍衛前來報信,說京兆府前有百餘名學子聚眾示威!”
金哲眉頭皺的更深,霎為不解的確認:“你說,是學子聚眾示威?”
內侍點頭:“侍衛是這樣傳達的。”
殿中靜了一瞬。
年輕學子是國之根本,出了什麼大事,竟讓他們不顧自己仕途,聚眾示威?
“何故?”上位傳來低沉冷冽的詢問。
內侍的頭垂的更低,音色卻沒降低半分,恭敬答:“說是有人殘害了姚老的性命,他們為之抱不平!”
金哲一頭霧水,冷冷的瞪向趙森:“姚成死了?”
趙森嚇得一顫,忙稟道:“皇上,絕沒有此事,姚老現如今還在京兆尹的大牢內嚴加看押呢,微臣今早還去看過的,好好的呢。”
金哲聞言,面色稍有和緩,只是想到學子聚眾示威的事情,仍然怒氣不減,低斥:“那姚成的死訊是誰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