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噩夢之洞(下)
看着男孩走過來%2C沙奎繞到了屋子後面。
在靠着鐵皮屋前豎著個大棚，少了半條腿的瘸子李吃力地挪動着自己那超過一百公斤的身軀，看着一個男孩在一旁看着他，叫道%3A“小子%2C過來!”
男孩走到棚子下面，遞上了紙條。
瘸子李掃了一眼%2C不由得吹了聲口哨%2C道%3A“小子不賴啊!比很多大人幹得都多。”
“來%2C這是單子，看看，你想換些什麼。你識字嗎%3F”
“哦%2C識得%2C真了不起！”
“這單子上的字其實我連一半都不認識。”
“…嘿%2C不要看那邊%2C那上面的東西你現在還換不起!看從這往下的。”
瘸子李用自己的粗手指在長長的清單中間一劃，男孩便向單子上望去。
他的目光停留在“飲水”那一欄，又一路向上望去，直到視線被彼特的粗手指擋住為止。
“就是這個。”男孩用纏滿了布條的手指點着清單。
瘸子登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叫了起來%3A“啊哈！三級飲用水!小子%2C你一定是個世家子弟吧%2C聽說世家子弟們的身體都嫩，只能喝純水。就是那種一點雜質也沒有，根本不會輻射的水!”
“就是這個。”男孩指着清單，聲音平得一點波動都沒有，讓人都有些懷疑這會不會是一個機械人。
瘸子李聳了聳肩，從身後一堆木箱中翻出一罐同樣看不出年代的飲料，扔給了男孩。
“給！三級飲用水%2C奢侈的世家子弟。”
這時，旁邊一個胖子噌了過來，咽了咽口水，笑嘻嘻的說道：“胖爺活了這麼些年了，都還不知道那水是啥味道，小子來給胖爺嘗嘗唄”
男孩沒有理會那胖子將飲料罐小心地收入毛毯里%2C轉身要走%2C，瘸子李撓了撓頭，拿過拳頭大小、硬得象凍硬的石頭般的霉麵包，扔給了男孩%3A“小子！！挖礦是個力氣活%2C不吃東西可不行。拿着這個，記着，你欠了瘸子李五分錢，明天從你的工錢里扣!”
男孩接過了麵包，同樣小心地收入毛毯中%2C然後向瘸子李深深鞠了一躬，這才向黑暗中的荒野走去。
黑暗籠罩的荒野里%2C數十雙狼一樣的目光盯上了男孩，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那小子今天幹得好象不少%2C要不我們過去看看他都換了點什麼%3F說不定是半條麵包。”
“我敢打賭，他懷裏肯定有一大塊老鼠肉!”
“嘿，新來的小子，過來！”一個看似很壯的滿臉漆黑的男人，帶着幾個精瘦的漢子攔住了男孩。
“你們...想幹什麼？”男孩只露了一隻眼睛在外面，平靜的問道。
“呵呵，我們只是想看看的食物，乖乖的拿出來吧！”那滿臉漆黑的男人，露出些看不出的表情說道。
“不行。”男孩搖了搖頭。
“什麼，你想死嗎？”頓時，那滿臉漆黑的男人，兇惡的說道。
“喂！黑鬼，你在幹什麼？”這時，剛才在瘸子李哪裏和男孩說話的胖子，在一旁咬着塊鐵似的麵包說道。
黑鬼看了一眼胖子道：“怎麼？我給新人教一下規矩而已。”
“難道，你不知道那是我胖子王的兄弟么，你是想死吧！”那胖子說著眼露凶光，他的身後，站起十幾個人來，瞬間就圍了上去。
短暫慘叫聲過後，荒野又恢復了寧靜。人們要抓緊時間休息，明天才能多背一筐礦石出來。
“謝謝。”男孩道了聲謝，埋頭離去。
倉棚中，瘸子李已看不見男孩的身影%2C他抓了抓已沒剩幾根頭髮的腦袋，喃喃地道%3A“這小子要去哪裏%3F要是他被變種狼吃了，我的五分錢那不就就丟了。嘿！老沙%2C你說我的錢不會泡湯吧%3F”
一直斜靠在棚柱上的沙奎攤了攤手%2C道%3A“天曉得。”
瘸子李吃力地站了起來%2C開始收拾起操作台上的食物和紀錄清單。
他僅剩的大腿粗壯有力，足夠撐着一百多公斤的身體在倉棚內跳來跳去而不用拐杖。
他拿起男孩交過來的最後一張紙條，剛要順手扔了，忽然想起了什麼，又看了看，自語道%3A“三級飲用水%2C我都捨不得嘗。真不知道他要這個做什麼。這鬼地方還不知道以前是幹嘛的，輻射其它地方要強烈得多，這可不是喝點乾淨水能夠解決的。”
沙奎從彼特手裏拿過紙條%2C掃了眼上面的數字便將紙條揉成一團，隨手扔到了倉棚外的火坑裏。
沙奎咳嗽幾聲，吐了口濃痰%2C道%3A“瘸子%2C回頭告訴瘋狗%2C從明天起每筐少扣那孩子十公斤份量。如果他能在這干滿一個月%2C就給他算足額的份量。”
瘸子李說%3A“這好象有點不合規矩。”
“我感覺他在養孩子。”沙奎點了根只剩一半的香煙，說話的聲音有些沉悶。
瘸子有些吃驚地抬起頭來%2C道%3A“什麼%3F你在開玩笑么？他才多大怎麼會要養孩子%3F”
沙奎吐出個煙圈，手指輕輕的彈着煙灰%2C說%3A“三歲以下的孩子，如果一直喝沒有輻射的水，吃乾淨的東西。對，就是一直吃他娘的那沒有變異的食物，那麼長大后就不會變異。”
瘸子眉毛一挑%2C道%3A“老天!我還以為每個人都是要變異的呢。不過你咋會知道這些%3F”
沙奎淡淡一笑，平靜地道%3A“因為我也養過孩子。”
瘸子吃了一驚%2C道%3A“你可從沒說起過這些。他多大了%3F該有二十歲了吧，老天保佑%2C他可千萬別跟你一樣的丑。”
老沙奎笑了笑%2C道%3A“那時候我很窮%2C沒辦法弄到足夠多乾淨的水和吃的。他五歲的時候發生了變異%2C沒有挺過去，就死在我懷裏。”
瘸子李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2C沉默一會%2C才說%3A“老傢伙%2C抱歉%2C我不該說這些的。你知道……嗷！我這輩子還從來沒碰到過一個能生孩子的女人%2C也就沒機會養個孩子。”
老沙奎重重地吸了口煙，燒掉了最後的一點煙葉，戀戀不捨的扔掉了煙頭，望着倉棚外帶着滲淡綠色的夜空，道%3A“老夥計%2C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你從來不需要跟我說這些。當初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變成的異種食物了，公司代理人的位子也輪不到我來坐。”
瘸子李抱起一個將近五十公斤的給養箱，單腿一撐，跳起一米多高，將給養箱輕輕放在最高的架子上，又撓了撓頭%2C說%3A“我可不是存心救你。你知道我的身體，可以空手撕熊的，那個時候身體的強化防禦的能力就已經是二階了，那頭狼王隨便怎麼樣都咬不死我。可是你不一樣%2C象你們這種玩法術的軟蛋，它一口就能把你的半邊屁股給撕下來!”
沙奎又拿了一支珍貴的香煙，遞給了瘸子，拍拍他的肩，道%3A“夥計%2C早些睡吧%2C這麼晚了，不會有女人來這裏的，要是真的忍不住了，下次去鎮裏，我請你。。”
“老沙。”瘸子點了煙，有些深沉的說道：“你給我一句實在話，，這個山洞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你我都知道，能源晶石可不是這破荒野上，隨便的一個洞裏就有的。那東西可是在上層世界裏都是急缺的物質。”
“呵呵。我可以告訴你，這個山洞曾經是一個噩夢，但那又怎麼樣呢？”沙奎嘴角微微的動一下，道：“這個世界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還不玩玩命賭賭呢？反正，死了也就算了。除了你，我對這個黑暗的世界真的是沒有一絲的希望。我只是一個連老婆，孩子都守不住的懦夫而已....”
瘸子看着沙奎，沒有說話，狠狠吸了口煙，憋在肺里，直到再也忍不住才吐出來。
沙奎已經回到鐵屋裏去了，只聽撲通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代表着他已經將自己扔在了床上。
瘸子彼特從操作台下拖出一隻綠漆鐵箱，從裏面小心翼翼地取出本爛得隨時都可能散掉的雜誌，藉著篝火的光芒%2C一頁一頁地翻了起來，鼻息漸漸粗重。
雜誌的封面忽然脫落，掉在了地上。
封面上那身材火爆的妖艷女人已因年代久遠的原因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不過仍然可以看到封面上那醒目的《推女郎》。
在封面下邊，一行小字標示出了這本雜誌的出版日期%3A2018年2月1號。
不管荒野中的流民新來了多少，也無論原來的流民莫明其妙地消失了幾何，太陽從來都是照常升起。
男孩和昨天一樣，剛好人們都下了洞的時到來，在太陽完全沉沒的一刻出洞，挖出的礦石也和昨天一樣多，換的東西也一樣。惟一不同的是他欠瘸子的錢從五分變成了十分。
一個月後，或許是有足夠多的食物吃，或許是男孩的力氣見長，每天賺的錢比以前多了一些，於是他欠瘸子的帳一天天減少。
荒野中的生活單調而又重複，一年時光就這樣過去了，那山洞也依舊的平靜，偶爾會又一些變異種在周圍盤旋，但是，不多久就消失了。
在這個時代%2C能夠單調重複地活着%2C已經是難得的幸福。
能夠不用和變異種搶奪食物%2C也有輻射度不那麼強烈的水喝，還有什麼可以奢求的呢%3F
至於無聊，那是太過奢侈的話題，只有瘋子才會偶爾想想。
最初的時候，流民中還有新來的菜鳥，想打男孩的主意，可是他纏滿全身的布條嚇住了他們。
這個年代至少有數十種能夠強烈傳染%2C而且無葯可治的病%2C這些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2C就是腐爛。
許多人都在暗中猜測，在那些包得像木乃伊的布條下面，%2C究竟已經爛成了什麼樣子%2C並且打賭他還能活多少天。
然而當最大膽的賭徒設下的期限也過了之後，就有四個膽子足夠大，而且足夠無知的菜鳥在黑夜中尾隨着男孩遠去，而他們不知道，一個鬼鬼祟祟的胖子也跟在後面。
有三個人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2C回來的那一個則是跟丟了男孩的行蹤。
第二天一大早，流民們便發現那個人被高高吊在沙奎屋外的木杆上，那穿黑西裝的保鏢用那桿雙發霰彈槍足足朝他轟了十發%2C他仍未斷氣。
在如何折磨人方面，黑西裝顯然頗有天分。
從此之後，流民中的老鳥都知道千萬不要打那個男孩的主意。
不知不覺，就三年過去了，除了山洞外多了些變異種的屍體，偶爾有生病的人消失，新的人補進來以為，一切都還是那麼平靜。。
男孩挖出的東西已經是最初的四倍，在那洞裏最重要的是能源晶石，只要誰能撿到一塊能源晶石，可以連續好幾天不下洞。
但是，男孩從來沒有撿到過。下過洞的人，機乎每個人都會撿到能源晶石。
沙奎甚至懷疑是男孩藏了起來，但是，在幾番的搜查之下，並沒有發現在男孩的身上有過能源晶石的痕迹。
男孩每次被問及能源晶石的事兒，也是輕輕的一笑置之，道：“我的運氣一項都不好，沒有撿到晶石也是正常。”
男孩只每天不停的下洞，挖出比別人更多的煤礦。
但需要換的食物也不斷增多，所以他從來沒有積蓄。
沙奎面上的皺紋更加深了些，瘸子珍藏的那本18年版推女郎的頁數也從十五頁變成了十一頁。
在到了第五年上，山洞裏能挖出的東西越來越，能源晶石機會沒有了，荒野上樸素的幸福也就到了盡頭。
沙奎也時時的向瘸子抱怨道：“這山洞裏能源晶石比他預想的少了很多。他懷疑是被那男孩亂給吞噬掉了。”
瘸子也哧之一笑道：“你想多了吧！那麼多的能源晶石，別說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就是一個強化五階的超級強者，也會被撐爆吧！”
“況且，如果他是一個越五階的無上尊者，怎麼會來我們這裏挖煤。”
“瘸子，你知道嗎？我總是感覺那個孩子不簡單。”
瘸子看着遠處勿亂已經快下洞的身影，眉心輕輕的皺了一下，誰說不是呢？他來這裏這麼就了，我們唯一知曉的就只要他的名字而已。
在一個黃昏，當亂再一次從瘸子那裏領到了食物和水后，獨自的待在洞的隱蔽處，從身上拿出一塊晶石。
那晶石就是所有人苦苦尋覓的能源晶石，晶石在亂的手裏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微微的掙扎着，逐漸的變成了一團光亮，消失在了亂的身體裏。
亂閉眼享受着，晶石進入他的體內感覺到一股暢快。他的大腦里，產生那奇怪的感覺，就像是腦子一塊神秘的黑暗區域亮了一點。讓他感覺他似乎離神說的光，又進了一步般。
亂剛開始進洞的時候，就發現他能夠在洞裏感覺到晶石像一個個活躍的精靈在跳動，使得他很容易的就發現晶石。
亂在一接觸到晶石的時候，就有一種不想放開，和一種無盡的渴望的感覺。
就在亂享受着晶石給他的暢快感時，忽然，“隆隆”的地面顫抖了起來，緊接着整個世界都在顫抖，發出一聲聲沙啞的咆哮，。
沙奎在一旁抽着煙，微微不由的懵了一下，短暫的恢復了過來，扔掉了手裏的煙頭，眼睛微微的亮了一下。“還是來了嗎？終究是躲不掉的。”
亂這時候慌忙的走了出來，沙奎看見亂，叫住了他，揮了揮手指大吼道：“逃！！！”。
亂不由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回頭看着那山洞的入口...一隻只猩紅的眼睛，在那洞口被擠得滿滿的，像是一隻只的獠牙一樣，在那空中滴落着貪婪的口水！！
“那是什麼...”亂說道。
“那是荒野的噩夢！”沙奎的手裏一個火球點燃了..他是一個二級異能者，已經很久沒有戰鬥過的他，感覺那火球在手裏，隱隱的有些滾燙了。
“跑啊！”沙奎再次的向亂叫道...他的白髮在空中一絲絲的繚亂。
亂毫不猶豫的轉身回頭向著山洞的深處狂奔...
亂知道危險來了，埋頭使出渾身解數的跑，除了一陣陣的狂暴的風聲在耳旁呼嘯，他還聽見了沙奎在身後的慘叫。
跑着跑着，亂的腳步一下一下慢了，在沙奎的慘叫聲中顯得無比的沉重...
亂停了下來，轉頭向回跑去。
當他回來時..沙奎正被一群變種包圍着，一隻只的變種貪婪的從他的身上撕下一塊塊的血肉來。
沙奎的一隻手已經被一隻變種狼的撕了下來，在那連下顎都沒有的嘴裏咀嚼着，“咔咔..”的發出骨頭被咬碎的聲音，讓人的牙齒髮酸。
沙奎的身體幾乎都快被撕裂一塊塊的了，但他依舊的站着，直立着他驕傲的身體，一隻手正將一直變種狼的腦袋擰了下來，一滴滴粘稠的暗黑的鮮血，在-恣意的流淌，一節變種狼的腸子被沙奎的另一隻手-扯了出來。
在沙奎的周圍，更多的變種圍了過了，變種那腐爛的身體，散發出一股作嘔的氣味....無數的變種狼像是螞蟻一樣的，正密密麻麻的向礦場裏涌了進來。
亂不用的大腦思考的就沖了進去，亂曾經的記憶一直停留在不停的奔跑之中...他用跑超越生死線，超越了風，超越了天空，每次在奔跑之中，他感覺找到了自己一樣。
亂之所以能在這個世界裏活了下來，就是因為，他不曾停止，他一直在奔跑！！
亂沖了變種狼群里，一把就抓住了沙奎幾乎碎裂的身體，然後一頭的向外沖了出去，亂甚至都沒有感覺到，一隻變種狼咬住了他的身體，鋒利的獠牙狠狠的咬入了裏面，勾下了一塊肉，鮮血淋漓的。
亂他只想超越風...超越自己！！他不知道有多少變種狼在他的身上，撕下了肉去，他只知道自己沒有停止。
“前面..鐵屋！！”沙奎的聲音顯得無比的虛弱，就像是即將垂死的老人一樣。
亂來到了那鐵屋前，輕輕的放下了沙奎。
“進去！！”沙奎說道，支撐起他破碎的身體，向著鐵屋走去。
亂想上去幫他一把，沙奎甩開了亂的手說道：“老沙奎，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當初的男孩，如今的少年跟着沙奎進了鐵屋。
屋子裏堆滿了雜物，但是裏面有一張床，一張真正的、有被褥有枕頭的床。
這樣的一張床足夠將沙奎與所有人區分開來。
少年並沒有向床多看一眼，而是一直看着牆壁上掛着的一幅手繪地圖。
地圖畫得十分粗糙，上面仍留有大片空白，還有一些地方則用紅筆標上了醒目的高險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