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縱我們一生猖狂
我還是瞪着江辭雲,他伸手揉我的頭,揉了一次我還是瞪着他,他又揉第二次,第三次。
“還鬧?再鬧真揍你啊!”江辭雲是笑着說的,轉頭看着前面的路。
我最終還是被他逗得再板不住臉,但擔心依舊存在。
到地方的時候下起了毛毛雨,涼絲兒的,與其說是雨,倒不如說是霧水似的溫柔。
江辭雲的車停下時我看見了很多人,沒以前電視裏頭那麼誇張,攏共十幾來號,清一色男人。四輛機車穩穩停着,其他的七八個瞧着都像是圈子裏熟人。
“下車了。”商臨第一次下去,那邊扎堆的人瞧見商臨開始吹口哨,有人把衣服拋起來在手裏甩,嘴裏叫着“烏鴉,烏鴉。”
要沒猜錯,烏鴉是商臨的外號,總是一身黑,還真挺契合的。
我坐在車裏沒動,透過擋風玻璃看着商臨走路的樣子,商臨又高又瘦,右手揣兜里,他的背影比他的臉還好看,黑色的影子緊緊粘着他的鞋,被路燈歪到一邊。
我忽然想起商臨說過的一句話,他說,他和江辭雲是兄弟,他們很像。
我開始信了。
到底骨子裏躺着一樣的血,一個爹媽生的孩子,除了長相有幾分相似之外,其實他們是一樣的人,無法受到忽視的性格註定了他們小時候爭奪父母的疼愛而廝殺開來。
“看上去挺嚇人的。”我不由自主喃喃了一句。
沈茵早就下車了,我的手被身側的江辭雲悄悄握住,他大概是誤解了我指的東西,說道:“真沒事,認識你之前,這玩意兒經常會玩。”
我看向他。
江辭雲。
在我還可有可無的時候,他在商場上總讓人聞風喪膽。
江辭雲只是對我好,對許多人來說,他就是無情冷漠的資本家,讓人痛恨着。
撇去個人情感,其實他和商臨並沒有什麼不同。
“怎麼不說話。”江辭雲問。
很顯然,我的擔心並沒有用處,反而可能變成江辭雲的負擔。我只能選擇信任他,於是我點頭:“小心點,注意安全。”
但江辭雲最終對我表示抱歉地說:“穎穎,讓你擔心了,老子回家任你打,行嗎?”
我捧起他的臉,用力捏他臉頰的肉,他忍着疼盯着我看,含笑說:“要再捏臉,他媽有你好受的!”
我頭一扭開車門下去,我越走越近,江辭雲始終都跟在我身後。
後來,我停了下來。
我站在離人堆不遠的一個地方,眼睛一點一點地往上提。
嚴靳在個很不起眼的角落抽着煙,見到沈茵的時候也愣住了。
嚴靳玩車,玩股票,玩女人,這是很早就曾貼在他身上的標籤我知道,可我還是害怕極了,總覺得這不是巧合。
嚴靳把嘴裏的煙往地上一丟,向著沈茵走過去,我不由也走向沈茵。
“你怎麼來了?”嚴靳問。
沈茵不說話,像是不想理。
嚴靳看我和江辭云:“你們怎麼來了?怎麼回事?啊?”
恰在這時,商臨悄無聲息地摟住沈茵的肩說:“上次接走沈老闆的人,就是你!”
“和她喝酒的是你?”
倆男人的目光像是要擦槍走火,我忙把沈茵從商臨懷裏扯出去,摟緊她。
“你誰?”嚴靳問。
商臨看向了江辭雲,隨後拖着緩慢到讓人不舒服的調子對嚴靳說:“辭雲是我親弟弟,沈老闆……是我想保護的女人。”
一個和嚴靳認識的小年輕指了指商臨,說:“烏鴉你都不知道啊,老子他媽還是他帶大的呢。”
“他帶大你?”嚴靳看上去沒信。
“這一票兄弟都是烏鴉帶大的,烏鴉他媽人販子你不知道啊?”那人說。
商臨丟出句:“別胡說。”
許多人開始笑。
我卻笑不出來,也分辨不清是玩笑還是真事。但有一點似乎可以確定,這是一場騙局,玩車是假,挑撥嚴靳和江辭雲的關係是真。
商臨的歸來,簡直無孔不入。
“沈茵,真事?你有男人了?是不是快了點?”嚴靳問。
沈茵這關鍵時刻倒是沒一時生氣地認下來,冷冰冰丟他一句:“關你什麼事,你有什麼資格管我?這回你家小媳婦大差不差能給你生個兒子了。”
嚴靳不說話了,又摸根煙叼嘴裏,他對沈茵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總是顯得那麼包容和卑微。一場愛情和道德,甚至是性的錯綜複雜里,他們誰都不是幸運的那個。
嚴靳瞥了江辭雲一眼,隨後問:“你把沈茵介紹給你哥了?你什麼時候有哥了?啊?”
他和秦風一樣不知情,很早就知情的人,似乎只有我。
我瞧出了嚴靳平靜下的那份介意,很多動作的小細節都能看出,他生氣了。要是放在以前,嚴靳可以和江辭雲痛快打一架,什麼事都往明兒處挑着說,可現在卻不能,因為嚴靳沒有立場動怒,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種種錯誤,硬氣不起來,只能當個王八孫子自己憋着。
“他們早認識了。”江辭雲說。
“哦。”嚴靳重重點了幾下頭問:“辭雲,我們玩一場吧。自己人就不賭錢了。”
已經開始有人歡呼,且已經有車往一個方向開,應該是終點的地方。
“你也一起來。”嚴靳指着商臨。
“你們先玩,這會有點鬧肚子。”商臨說,他自顧自點根煙退一邊去。
我眼睜睜看着嚴靳和江辭雲帶上頭盔和一些為了安全而佩戴的護膝,護腕等用品。
嗖的一聲兩輛車飛了出去,我的心也狠狠提到了嗓子眼。扭頭的時候我發現沈茵和我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地方,她應該也在為嚴靳擔心。
商臨在身後叫我們:“喝啤酒嗎?”
沈茵走向他,於是我也跟過去。
“來啤酒。”商臨和一個人打了個手勢,沒多久就有人從背包里拿出一打塑封完整的易拉罐,對商臨說:“沒有,燒酒,進口的。”
商臨頷首拆着,又問:“喝不喝?”
沒人說話。
“可以減壓。”他說起話來總慢的讓我不舒服。
“那給我來一瓶吧。”沈茵走過去,彎腰拿起倆易拉罐,一個遞給了我:“你也喝點,少喝點就行。”
我皺着眉頭走到商臨身邊,給他使了個眼色。商臨比我想像中要聰明,他讓一個兄弟開我的車問沈茵要不要去終點站看看,沈茵問我去不去,我說不去,問商臨,他也說不去。
但即使我們都不去,沈茵最終還是決定去終點站等。這一刻,完全暴露了她對嚴靳的擔心,又或者說她只是在擔心兒子的爸爸。
“想和我說什麼?”商臨問完就拿起易拉罐往喉嚨里灌酒,他仰着頭,吞酒的時候喉結不停上下滾着。
“我想問,你玩什麼把戲呢?最近沈茵和嚴靳的事,都是你的遊戲吧?”
“呦。”商臨把酒罐子往地上一擱:“這才是開始。”
我心裏驚了驚,不想和這種人吵,一方面我擔心和他吵了他更變態,另一方面我還懷揣着小小的期待,希望商臨可以不要和江辭雲鬧下去。
脾氣,被我壓了下來。
我又走近了些,學着他一樣在棵樹下席地而坐,我偏頭對他說:“你和辭雲沒有和好的可能嗎?到底是親兄弟啊,你和別的朋友都能玩得好,自己的兄弟為什麼不行?我不信你長這麼大沒和朋友吵過架,也不信每個朋友吵次架就掰了。那麼和別人都可以好好處,和辭云為什麼不可以?”
我死死盯着商臨,他轉過頭來,眯着眼睛看我:“因為他是江辭雲,因為我是商臨。”
我一聽,實在不由冷笑出來:“剋星的意思?無解?”
“弟妹,其實你是很招人喜歡的,你知道嗎?天真得要命。”他諷刺我,用他緩慢地調子把這種諷刺延續得很深。
我還在醞釀語言時,商臨又說:“你有沒有被人打到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的地步?有沒有被人拿燒開的開水往後背直接燙過?有沒有從一個學習成績很好的少年變成個跪在別人面前求人家別再打了,你有過嗎?”
商臨說這些話的時候特別輕描淡寫,他甚至好幾次都在笑,說完最後一句,他的臉湊近了我一些:“這些你都沒有經歷過。我恨江辭雲不應該嗎?還是你覺得,經歷了這些事我還得抱着江辭雲痛哭流涕,兄弟相認?開什麼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