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瘋狂的石頭
高傑和惠靜小尼姑見那個吳姓小旗的綉春刀疾如閃電,劈斷黑袍老者的長劍,繼續向他頭頂斬落下來,心裏頓時又驚又怕,趕緊閉上了雙眼,不忍再看。
只聞得“叮”的一聲脆響,然後就聽到那個吳姓小旗高聲喝道:“何人膽敢阻攔我錦衣衛緹騎辦事?!”
負責偵察、緝捕的錦衣衛官校稱為"緹騎",他們隸屬於皇帝直轄的司法機關——錦衣衛北鎮撫司。這些錦衣衛可以直接逮捕和拷問犯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這些司法機關無權過問。在這明朝末年,錦衣衛北鎮撫司專理“詔獄”,一切刑獄專呈皇帝,毋須通過指揮使轉達,權利達到極限。
由於權力缺乏限制,錦衣衛為了邀功請賞而羅織罪名,不擇手段地擴大牽連範圍,製造的冤假錯案不勝枚舉。也正因為錦衣衛擁有特權,無形中令他們可胡作非為、貪贓枉法而又得到了皇帝的"屏障"保護,造成了社會的混亂不堪。
高傑和惠靜同時睜開眼睛,只見那吳姓小旗雙手提刀,垂在身體右側,身體有些微微顫抖,冷厲的眼神在黑夜中四下搜索。那兩個力士也迅速靠近他身旁,成品字形站位,警戒着四周。
而黑袍老者徐傳頭毫髮未傷,這時也睜開了雙眼,臉上露出輕鬆的神色。
“狗鷹犬,休要猖狂!”一聲大喝傳來,月光下,兩道身影越空而來,落在了黑袍老者身邊。
左邊是一個壯漢,一身粗布麻衣,腳踩草鞋,頭上帶着一個斗笠,四十多歲年紀,絡腮短須,手中一根鐵棍,頓在地上,顯得很是威猛。
看樣子,剛才那聲大喝便是他喊的了,因為右邊之人是一個老尼姑,灰色僧袍外面搭着一件紅色袈裟,臉上安靜平和,看樣子大概有六十多歲。
“主持師太!”高傑正凝神觀望間,忽聽身邊惠靜輕聲低呼了一聲。
高傑轉首看了惠靜一眼,沒有出聲相詢,又回過頭重新望向場中。
黑袍老者徐傳頭見到這二人,微微一笑,撇下手中的半截殘劍,對那個壯漢道:“還好你們及時趕到,否則我兄弟二人便陰陽兩隔了!”
那壯漢緊張地四下打量着他,問道:“聽到大哥的嘯聲,我們便飛奔尋來了。你沒傷着吧?!”
徐傳頭搖搖頭,笑道:“未傷分毫!”
然後,他拉下黑袍上的帽子,轉頭看向那個老尼,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多謝大姐相救,你,這些年還好吧?”
這下,高傑算看清楚了那徐傳頭的樣貌,五十來歲年紀,相貌平凡,神情淡然,和那個老尼姑竟有幾分相似。
猶如一個石子掉進了平靜的湖水,老尼姑聞言,臉上也微微動容,眼眶發紅,顫聲道:“鴻儒,姐還好,你。。。也這麼老了!”
那徐鴻儒點點頭,聲音逐漸變冷,道:“一會再敘,先把這三人清理了,絕不能留手,否則定會禍及廟中無辜!”
話音剛落,那壯漢早就按耐不住了,大喝一聲,舞棍便沖了上去。
徐鴻儒隨即也揮掌而上,那老尼則在旁邊並未動彈。
早就戒備着的吳姓小旗和兩個力士也是大喝一聲,三人圍圈轉動,刀光再起,雙方戰成一團。
吳姓小旗此時心裏惴惴不安,剛才他的綉春刀離徐鴻儒的頭顱僅僅差了一線,卻被一個激射而至的物件盪開,藉著月光,他看到綉春刀上有一個灰撲撲的小小印記,明白那只是一個石子所留。能夠用一顆小石子在那麼遠的距離彈開自己的全力一擊,看來有高人在旁,己方三人恐不是對手,而且剛才聽徐鴻儒的言下之意,是要滅口了。
他心思電轉,藉手中地綉春刀和那壯漢的鐵棍相碰之力,果斷騰身而起,幾個起落,向幾丈外的叢林掠去。他竟是要捨棄手下,孤身逃跑。
眼看就要到叢林,而那邊徐鴻儒和壯漢被不知情的兩個力士纏住,此刻無法分身追來,吳姓小旗心裏竊喜,尋思待得脫身,立刻回報總旗大人,再尋到此地進行報復。
然而,竊喜最後成了一場空歡喜。
吳姓小旗突然感到身後傳來一個刺耳的破空聲,竟然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被一顆石子擊中後背,口中頓時獻血狂噴而出,身體向前撲倒,委頓在地,不知生死。
高傑這下瞧清楚了,那石子是從靜立一旁的老尼姑的袍袖中射出的。
他最初看見吳姓小旗一刀便劈斷徐鴻儒的長劍,知道那是個高手。他除了刀快,其出刀的力道、速度和技巧也是十分高明。
可就在轉眼之間,他便被老尼姑一個石子打倒,毫無還手之力,高傑頓時感覺世界觀都被顛覆了,目瞪口呆:“額滴個神啊,那真是顆瘋狂的石頭!”
少了吳姓小旗,那兩個力士立刻就心慌意亂起來,再加上徐鴻儒和那壯漢本就技高一籌,僅僅幾個照面,一個便被鐵棍擊碎頭顱,另一個則被一掌劈斷了頸骨,雙雙倒地身亡。
收拾完兩個力士,壯漢隨即跑到吳姓小旗身邊,鐵棍落下,也將其徹底解決。
頃刻間,三個大活人橫屍荒野。
“殺人啦!”高傑心裏吶喊着。前世,他只是在電影電視上看到過殺人場景,哪見過真的啊!而且還是現場直播!
此刻,他和身邊的惠靜小尼姑一樣,身體像篩糠一樣,不受控制地亂抖起來。
惠靜除了看見殺人場景感到害怕,更讓她驚懼的是,她從小就熟悉得不得了、對自己呵護備至的主持師太竟然參與了殺人!
她發著抖,小腦袋已經無法正常思維。
隨後,在老尼姑“阿彌陀佛,聖母保佑”的念佛聲中,徐鴻儒和壯漢就地挖了個坑,將三具屍體掩埋了。
消除完所有打鬥痕迹,老尼姑突然衣抬眼,對着高傑他們這個方向喊道:“你們倆,出來吧!”
“我靠!被發現了!!!”高傑心裏一涼,心裏暗叫不好:“他們不會連我們倆也殺了滅口吧!我的新生剛剛開始,不能就這樣死了啊!都怪我耳朵尖,沒事跑來瞧什麼熱鬧啊,真是好奇害死貓。。。”
正當他還在自怨自艾的時候,只覺得腦後衣領一緊,身體頓時離了地。
此刻的高傑和惠靜,被那壯漢一手一個拎着,放到了老尼姑和徐鴻儒的身前。
老尼姑沒看高傑,而是望着惠靜,眼睛裏的感情有點複雜。
而徐鴻儒則相反,他瞪大了眼睛,眼光在高傑身上來回掃視,好像很是驚訝。
“大哥,要不要把這倆小子也解決了?”那壯漢大聲問道。
高傑心裏暗暗叫苦,看來要凶多吉少了,他連忙在臉上堆起笑臉(雖然自己也知道那笑估計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對着老尼姑諂笑道:“你就是德高望重地九天聖母廟地主持師太吧,小子一看就知道您深諳佛理,定是得道高尼,不但武功深不可測,而且必是菩薩心腸,絕不會為難小子和這個倒霉地小尼姑的,對吧?”
他話說完,卻沒得到什麼反應,只見老尼姑和徐鴻儒默不作聲,只是都靜靜看着他,眼光之中,貌似有戲謔地味道。
高傑感覺自己就像被關在籠子裏地小白鼠,馬上要被拿去做實驗了,於是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但他兀自強作鎮定,繼續道:“這位徐大俠和這位,額。。。壯壯的大俠,手刃明朝鷹犬,為民除害,必定是傳說中的英雄豪傑,殺富濟貧,扶危救難,更加不會為難我這個貧下中農出身地小獵戶吧?!”
看着他們毫無反應,只是眼中戲謔之味更盛,高傑知道,這些高帽子對他們沒有絲毫用處。
小尼姑惠靜喜歡戴高帽子,是因為她還小,抵抗力差,眼前這幾位,都是久經考驗地老麻雀了,自然不會上自己的當了。
“唉,看來是真要完蛋了!”
高傑絕望之下,熱血上涌,身體也不再抖了,只見他向前跨出一步,擋在惠靜小尼姑身前,大聲道:“你們要滅口就滅我吧,這個小尼姑是出家人,絕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的。殺了我,放過她,這總可以吧!”
徐鴻儒眼睛一亮,問道:“你,不怕死?”
高傑此時光棍一條,無所畏懼,大聲道:“怕,還不是要死嗎?!想我高傑,飛機萬米高空失事都沒有怕過,還會怕什麼?!只要你們別傷害她,一切儘管沖我來!”
徐鴻儒頓時拊掌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小子,不錯!有點英雄氣概!”
隨即,他俯身在高傑耳邊問道:“不過,我們什麼時候說要殺你們了?”
一邊的老尼姑這時也忍俊不住,笑出聲來,伸手她從高傑身後拉過惠靜,緊緊抱在懷裏,輕聲安慰道:“惠靜,別怕,都過去了!”
“她是惠靜?!天啊,長這麼大了!”一旁的徐鴻儒眼睛轉到惠靜身上,聲音又激動得顫抖起來。
“嗯,她就是惠靜,你看,眼睛長得很像你!”老尼姑微笑着對徐鴻儒說道。
至此,高傑才完完全全確定自己不用死了。
看來這徐鴻儒和老尼姑他們不是窮凶極惡的壞人,而且貌似還和惠靜小尼姑關係匪淺,很有可能是親戚呢。
終於把心放進肚子裏的高傑,雙腳一軟,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剛才豪氣衝天的英雄氣概早就不知去哪了。
徐鴻儒定了定神,轉頭看見坐在地上的高傑,又是哈哈一笑,伸手把他拉了起來。
知道他小小年紀,受了驚嚇,估計走不動了,徐鴻儒便讓那壯漢——他的結拜兄弟於弘志將高傑背在身上,然後道:“此處不宜久留,我們走吧!”
說罷,帶頭便行。
“喂,你們要帶我去哪?!”高傑又慌張了起來,生怕被人販子拐跑似的大叫起來。
“你忘記你上山來做什麼了嗎?你爹在廟裏等你呢!”那老尼姑也抱起惠靜,笑着對高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