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誰做黃雀
此時漸進破曉,天色將明未明,一片蒙昧。
青書如一縷清風在天際飄蕩,劃過那芳草萋萋之地,佇立在凈念禪院的山門之外。
“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
青書目光如水,掃過這門前的一對偈語,並輕聲讀了出來。
可惜,隨着青書踏足其中,這一座本該香火正盛的佛堂卻將其蕭瑟的另一面展露了出來。
那本光潔如洗的廣場之上,早已被染成了鮮紅色,一個個氣息全無的白袍武僧靜靜的躺在地上,離他們手臂不遠處,是一隻只已然破碎斷裂的木棍。
能夠被當成兵器使用的木棍自然是結實萬分,且可剛可柔。
如今映入青書眼帘的儘是些破碎的木屑,如這群白衣武僧一般,連屍體都沒有一處完好的。
莊嚴宏大的佛門重地在此時化為一片屍山血海,看了一眼那尚未乾澀的血液,青書明白這群敢來屠殺白道第二聖地的膽大包天之徒尚未走遠。
或許這正是魔門中人做的。
青書隱隱間將事實推測了個**不離十,也只有與佛門八字不合,且深仇大恨的魔門兩道六派才有實力,有動機做出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
踏足其上,青書足不沾地在血河之上橫渡,一步步的穿越整個宮殿群,那他明察秋毫的雙眸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正中央的銅殿大門自開,裏面再也沒有半點生息。
青書身影如電,一閃而過,悄然站立在佛殿之中。
入門三步,月光從天際灑下,越過門窗,將黑漆的大殿分出一小塊銀色,而青書就恰好立在銀光的邊緣。
青書運功雙目,一對冷眼在黑暗中綻放白光,靜靜的看着眼前這尊碩大無倫的釋尊佛像。
佛像露骨出極為慈和的微笑,像已明白到眾生之苦,故以笑來撫慰迷惘眾生。
與青書那靜如止水的目光恰好相反,“它”笑,只因“它”太滿足,“它”太明白,“它”太得意!
不錯!任是一代梟雄,帝侯將相,一生明爭暗鬥,你爭我奪、稱王稱帝,到了最後最後,還不是全部無法逃出“它”的掌心?“它”為何不笑?
青書輕嘆一聲,轉身走出了銅殿,因為他終於將之前的一切全部看清楚了。
慈航靜齋果然是一個最為難對付對手,從這寂如人煙的凈念禪院就能看出,這群佛門高手早已傾巢而出,進行這驚天之謀。
不然這高僧雲集的禪院怎會這麼容易就被魔門攻破,青書又怎會連一具成名高手的屍體都沒有發現。
只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慈航靜齋以及凈念禪院亦不會想到,天下竟然有如此窮凶極惡之徒,趁着對方高手盡出之際,血洗了這古樸肅穆的禪院。
青書心底還有一個猜想,怕這裏的一切盡在樊清惠的意料之內,只是這群佛門高手需要辦更重要的事情,才會丟下如此大的一個誘餌,吸引魔門高手的注意力。
不再多想,青書快步走出,留給那座佛陀的一個嘲諷的微笑。
如凈念禪院門前的兩句偈語一般“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一般,此時連那極樂佛土都已化作一片苦海,這些佛家僧侶還有理由於借口往苦海之中渡人嗎?
※※※※※
江霧陰寒,侵入了“蒲山公”李密的內心,那裏是一片哇涼哇涼的。
背靠洛水,李密與其手下正在奮力拚搏。不是為那天下重寶和氏璧拼搏,而是為他自己那寶貴的性命。
一切都是假的,連那天下二寶之一的和氏璧亦是一個幌子!
慈航靜齋不動則已,一動之下竟然要將整個天下的群雄一網打盡,為李閥稱霸天下的道路上掃進大半的攔路石。
而河北竇建德以及瓦崗軍李密正是李閥前進道路上最為高大的攔路石。
一塊攔住了李閥一統北地的路線,一塊破滅了李閥攻陷中原的夢想。
當然,在這群攔路石之中,還有一塊名叫洛陽王世充,只是今夜卻不知為何,沒有出現在這爭鬥和氏璧的戰場之上。
也許,這爭奪和氏璧的戰場就在洛陽王世充的五指山中。
一塊美玉被李密貼胸放置,美則美矣,卻沒有半點傳說之中的異能,因為這塊“和氏璧”本就是被人偽造的。
這正是李密剛剛從河北義軍首領“夏王”竇建德手中搶來的,其屍骸以及其大半心腹早已折戟在這洛水之邊。
是的,名震天下的夏王竇建德早已身死,其周身沒有半點傷害,只是胸口處的衣衫被人用氣勁絞得粉碎,那氣勁侵入心脈,令其立刻斃命於當場。
簌!簌!簌!
漫天箭雨從四面八方激射而來,那冰冷的箭尖之上閃爍點點寒星之光。
沈落雁蹙眉輕喝,素手上那三寸奪命簪被其舞得飛快,叮叮噹噹之間將射向自己的勁失擊落。
沈落雁乃是瓦崗軍的首席軍師,深得李密的信任,從其能以女子之身獨佔鰲頭,就能這名女子可算是一位智計多謀的巾幗英雄。
這位英姿颯爽美人軍師目光冰冷如雪,冷冷看着橫在洛水之畔的兩艘巨艦,那箭雨就是從這裏射出的,那在燈火照耀之下的旌旗將這艘戰艦主人的姓名展現了出來。
殷紅色的帥旗高高掛起,沈落雁看着上面的“李”字,對着一旁的瓦崗軍眾人道:“密公大人,事情有變,我等必須先行突圍。來日方長,若想跟李世民分的高低,我們還有機會。”
李密的臉被金色面具遮擋,一對銳利的目光掃過整個戰場,用非人一般的金戈之聲說道:“還有機會嗎?夏王都竇建德已死,李閥一統北地的局勢已經不可更改,而我瓦崗軍一日拿不下東都洛陽,就一日不能與雄踞南方的宋閥以及一統北地的李閥爭鋒。”
說道這裏,沈落雁從李密的話語中聽出一股心灰意冷之情。
自古以來,中原才是群雄傾軋的最為重要的戰場,就如李密當日果斷投奔瓦崗軍一樣,他認為只要將整個中原重地攻下,不論北方群雄也好,亦或是江南豪傑也罷,都必須臣服在自己那勢不可擋的鋒芒之下。
但李密或許能看清楚天下大勢,但卻無法把握每一個微妙的變化。
若嶺南宋閥異軍突起,一統南方三州之地,在李密看來自己只要拿下東都洛陽,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而李閥在此時藉助慈航靜齋之助,將北地群雄斬於馬下,這就出乎李密的意料了。
哪怕其能夠飛速擊敗洛陽王世充,亦改變不了他收到前後夾擊的局面,而其一統天下的壯志亦在此時折戟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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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江水之上,巨艦橫在江心,令靠在江水之邊的李密眾人即在那勁弩的射程之內,又不能憑藉對方的輕功躍上船來。
當然,像李密、沈落雁這等練就特性奇異的先天真氣之輩,渡江而過亦並非不可能。
但是能令其捨去最為容易的水遁不行,就不得不提起那深藏於江水之下,一張張金色巨網的功勞了。
不久之前,竇建德就是如此載倒在這看似最為容易的逃生之路上的。
師妃暄神色恬淡,靜靜站立在巨艦前頭的甲板之上。
其目光看似平靜,豈不知師妃暄的心底早已波瀾洶湧了。
從寇仲、徐子陵以及跋鋒寒三人在樊清惠的特有安排之下盜璧成功,整個江邊戰場無時無刻不在死人。
一開始是出手阻攔寇仲三人的竇建德近衛,到此時不斷倒下了李密心腹,或許在不久的未來,即將死亡的正是這一隻李閥與慈航靜齋代表的佛門聯軍。
慘烈的殺氣在整個戰場之上激蕩,在這不到千人的戰場之上,只會有一方人能夠存活下來,不知道是合縱連橫的李閥與慈航靜齋勢力,還是一直引而不發的魔門勢力。
而已經沉屍洛水的竇建德勢力,還有困獸之鬥的瓦崗軍李密勢力不過只是這一次樊清惠謀算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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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之外,火光衝天,喊殺陣陣,順流而下的江水亦被無數人的鮮血染得殷紅。。
青書目光炯炯,穿透那迷茫的江霧,已然將前方的場景看在眼中。
雖說青書還是有些擔心寇仲與徐子陵幾人,但是他知道,光是這幾個小子,怕是逼不出慈航靜齋耗費大量心血算計了。
而凝翠軒之圍青書已然解了,石青璇的危機亦被青書解除。所有儘管不遠處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青書依然不僅不見的踱步而行。
逆流而上,青書暗運神功,將自己的精氣神全部收斂,連光影也被其扭曲,整個人如一朵水花般掉進江中,令人根本找不到了。
對於慈航靜齋的此次算計,青書早已將對策想好了,你算計你的,我算計我的。
比如此時樊清惠就是藉助和氏璧之爭意圖將天下群雄一網打盡,而青書更是暗下決心,準備趁亂偷襲,看看能不能幹掉對方几名重要人物。
當然,若是能夠幹掉李世民,那可真算是一了百了了。
到時候樊清惠的算計不僅僅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反而還會為宋閥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