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 不識好歹
對於艾麗娜來說,能允許如此貧賤的親家來府上走動,已是最大的讓步了。事實上,要不是看在婭媛肚中孫孫們的面子上,她壓根兒就沒打算和這個奴籍出身的兒媳的父親正式會面過。
里希爾一聽母親的話,知道她打定主意,想這樣簡單的搪塞過去了,於是他乾脆直接挑明了要求道:“媽,不如讓我岳父搬到日起之城來住吧。他那樣頻繁來回走動,容易給婭媛帶來安全隱患,萬一被有心人給利用了,那可就遭了。而且,我岳父要是來家裏陪着婭媛,她一定會精神振奮起來,食慾大增,最終給你生一對兒健康、可愛、強壯的寶寶的,你說,這樣是不是皆大歡喜?”
里希爾說著這些煽情的話,臉上近乎扭曲地假笑着,事實上,他的頭和心都開始抽痛了起來。
他想着秦爸對他那桀驁不馴的態度,再想着他母親和秦爸極可能會發生的怨懟,甚至衝突......他能不擔憂?
可是為了成全婭媛,他情願做出犧牲,隨時準備被捲入永無寧日的家庭紛爭里了。畢竟,現在除了這個,他什麼也幫不到婭媛。
他敏感的覺察到,最近,婭媛甚至故意避開和他單獨相見,他幾次伺機想和婭媛獨處一下,都捕捉不到她的半片衣角。
本來,婭媛在藉著喝水的動作,掩飾着她心底的慌亂,結果她又意外地聽到里希爾提議讓她父親搬到日起之城來常住了,她嚇得一下子就被水給嗆到了!
這真是冤孽呀!這不是怕什麼來什麼嗎?
她父親要是大駕光臨了,就用不着她秦婭媛親自出手“整治”威廉家族了,她保證,她父親一個人足以把威廉家搞個雞犬不寧,寢食難安!
婭媛深知:想要成全別人什麼,是需要技術含量的,可是想要破壞別人什麼,手段再拙略,那或多或少,都是會有收穫的。
這裏希爾要不是想自尋死路,就是生來專門跟她過不去的。
他威廉家不想好,她還不想讓自己的父親涉險呢!
婭媛要死要活地“咔咔”了半天,里希爾則吃驚不小地給婭媛敲打着後背,最後,婭媛顧不得難受,推搡了里希爾一把,昂首對他怒吼道:“里、希、爾——你跟我有仇啊?”
“嘎?婭媛,你這是怎麼說話呢?”里希爾莫名其妙地道。
“我是說,你幹嘛要我老爸搬來這裏?”
“啊?這個......我不是為了你嗎?你現在......”
“打住!你要是為了我,你就別再多管閑事了!”婭媛氣哄哄地再吼。
艾麗娜和一干眾人,在旁邊看着二人你來我往的一番對話,看得直傻眼兒。
尤其是艾麗娜,本來還暗自着急着怎麼推脫兒子的提議呢,結果就發現,兒子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看着里希爾那慫樣,心裏真有些哭笑不得。
“婭媛,你講不講理?”里希爾有些受挫道,接着又心中生疑地伸手去探婭媛的額頭,“你是不是生病了?”
婭媛一把拍掉了里希爾的手:“你才有病呢!我好得很!”
“現在怎麼說?要不還是按原計劃,邀請你岳父來家小聚一下?”艾麗娜這時出聲問道,臉上儘是幸災樂禍及玩味地笑。
里希爾有些地懊惱地揉揉額頭,尷尬地望了眼臉色精彩紛呈的眾人,心中一陣委屈。他暗想,都說有情人“心有靈犀一點通”的,但是他和婭媛,怎麼就從來沒有過什麼靈犀呢?別說靈犀了,就是協商,就是為了她好,她都從來跟他對着乾的。
雖然婭媛的確是“不識好歹”,但從里希爾的角度上,他還是想幫婭媛爭取一下,就算他犯賤好了,畢竟機會難得——
“這樣吧,媽,回頭我跟婭媛商討一下,我再單獨跟您說吧。”里希爾道。
“用不着商討。”婭媛狠狠剜了里希爾一眼,一口回就回絕了,然後又轉頭對婆婆恭順地道:“謝謝媽了,不過,您們真不用為我操心了。我爸剛剛做了換心手術,需要靜養,不方便來家吃飯,以後等他身體康泰了再說吧。”
婭媛這樣的恢復着實是讓眾人意外,尤其是她關於父親身體不適的說法,實在是牽強得很。這個時代,誰要是換心手術順利出院后,等着他的必然是一百五十年的健康長壽,哪裏還需要什麼靜養?
里希爾若有所思地看了婭媛一眼,終於識相地閉嘴,沒再爭論半句了。
里希爾想通了,婭媛犯不着為了和他頂牛,就犧牲自己和父親相聚的難得機會,婭媛分明是有什麼隱憂,不方便說明。
“那好,我們自然聽你的。”艾麗娜趕緊敲定這件事,“里希爾,不如咱們先回去,讓婭媛好好休息吧。”
這次里希爾可就不願意了,他太想和婭媛單獨聊聊了,他很想追問一下,婭媛拒絕接父親來日起之城的真正原因。
就在這時,只聽婭媛擺在床上的對講機,“嗶嗶啵啵”地響了起來。
風信子走到床邊抄起了對講機,面帶嘲諷地遞到了婭媛的手中。彷彿在說:“您是接,還是不接,亦或是衝到洗手間去接呢?”
婭媛一看字幕,果然是她老爸的來電,她自然是不打算接了,只是老天爺似乎是故意跟她過不去,她接過手機的瞬間,手一抖,湊巧就錯按了接聽鍵。
只聽電話那頭,婭媛的老爸一副亟不可待的口氣一股腦地道:“婭媛,報仇的事,你到底考慮得怎麼樣了啊?爸本來不想追問你的,但是......”
可能秦懷舒真的是等婭媛的答覆,等得太久了,失去了耐性,以至於連以往等着婭媛躲進洗手間的時間,也忘了給她預留了。
“嘀嘟”一聲,婭媛已經把對講機關閉了。
卧室里,立馬就詭異地靜謐了下來,落針可辨,呼吸相聞。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都把眼光,投向了婭媛。
婭媛是個矛盾綜合體,大律師生涯讓她學會了臨危不亂、應急處理;演藝的從業經驗,讓她慣於被萬眾矚目,淡定自如。
可婭媛又是個誠實的人,有着最乾淨的靈魂,這讓她無法從容地去面對,她自認為很對不起的人。
這樣情況就可想而知了!
婭媛的臉,如同被大火焚燒了般,呼啦一下便紅了個通透......
現場中,除了婭媛,沒有人比里希爾更清楚,才剛那電話內容里的含義。前不久,里希爾還拜讀過婭媛“復仇日記”的內容呢!
里希爾瞬間心如刀割!
但他還是不忍心盯視婭媛仿如滴血的臉。
他昂首望了一下房頂吊燈,給婭媛解圍道:“老爸也真是的,他換心手術時,醫生不讓他接你電話,那是為了他好,他居然到現在還記仇......”
里希爾機械地扯着謊,他悲哀地想,自此認識了婭媛,說謊就已經成了他的一項必備特長。可是,里希爾的謊言還沒等說完,婭媛的對講機,就又“嗶嗶啵啵”,不依不饒地鳴響了起來。
“失陪一下。”婭媛心思複雜地瞄了里希爾一眼,火速地趕往洗手間去了。
婭媛僅僅用了一會兒的功夫,就和老爸講明了厲害,說現在婆婆和“威廉少爺”正在她卧房裏,不方便和他談這麼敏感的話題。
應付完老爸,婭媛又匆匆返回卧室,去應付那一干矚目着她的人群,可是她洗手間門“咣當”一推開,立馬有些失力地靠在了門框。
她的眼前,已經人去屋空。
在婭媛去接電話的短暫時間裏,里希爾已經哄着他媽,離開了婭媛的卧室。
他說:“這丫頭跟她爸煲起電話粥來,可是沒完沒了的,我岳父不知怎麼了,就是記恨起那個不給他聽電話的醫生了。咱們就別在這兒傻等了。”
不久,婭媛坐回到床上去,繼續擺弄着對講機發獃,而風信子也送客返回了卧室。
她一邊拾掇着室內的小餐桌,一邊話裏有話地叨叨——
“威廉少爺,可真是個寬容大度的男人。真沒想到,他會為你着想到這種程度。都說好人有好報,現在看來也未必——我原本還覺得,他配不上你,橫刀奪愛什麼的呢,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呀......”
若是以往,風信子說這些奇怪的話,婭媛要麼會感到心裏發堵,要麼就會尋求解釋,但是今晚,她實在是沒有力氣再多想什麼了。隨風信子嘮叨好了,她依然呆呆傻傻地端坐在床頭沒動。
就在這時,她手中的對講機,卻再次響了起來。
婭媛慢半拍地舉起對講機來,直接道:“爸,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現在真的還沒考慮好,明天天黑前,我就答覆你,好不好?”
婭媛有氣無力地說著,她並沒有看來電顯示,因為她的對講機,除了父親,幾乎就不可能再有誰撥打。
她此刻覺得自己每次看來電顯示的習慣,是那麼的多此一舉。
“秦婭媛,是我。”
電話里,居然是里希爾低沉磁性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調調,卻聽得婭媛的心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