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寢帳刺客
袁時中此刻對一萬騎兵沖不破步兵方陣感到驚訝萬分！他見對方機動騎兵追出，急令身邊的堂兄弟袁時泰帶領一萬精騎趕去接應！
“一定要擊潰他們！不能讓敵人的兩處兵力互相呼應！”
由於袁時中身有重傷，自己無法帶隊衝殺，於是就留在了原地。
身邊謀士劉玉尺忙問：“袁帥身邊怎麼不留些人手？”
袁時中眼中流露出期盼的神色，說道：“對方騎兵盡出，步兵一時趕不到這裏，正好全力以赴將他們的機動兵力擊潰，勝敗在此一舉了！”
劉玉尺不由得也神色凝重地向戰場望去。
戰場那邊，朱成矩所帶的那支正在撤退的騎兵其實只損失了一千多人，但由於已在步兵方陣面前羽鎩而歸，全軍士氣已經被奪。而騎兵衝殺其實全靠一股士氣！一旦沒有了那股壓倒一切的士氣，那麼騎兵也就不成其為騎兵，只能被叫作“逃兵”了，加之人困馬乏，因此這支**千人的隊伍竟不是王成那三千騎兵生力軍的對手。甫一接觸，立即被衝擊得七零八落！直到袁時泰的援軍趕到，才挽回頹勢，逐漸回軍向王成包抄過來！
王成立即返身向步兵方陣方向退去，步兵方陣那方面也以弓箭射出進行接應！
袁時泰這時便要繼續前沖，吃過虧的朱成矩則眼珠一轉，勸道：“不可！兵法有雲批亢搗虛，我們不如放棄這裏的步兵方陣，全力攻擊山坡上的步兵機動部隊，一定能夠大獲全勝！”
“好！”這計策原本也真是不錯，二人正要行動，不料忽然主帥陣地那邊忽然傳出一陣鳴金收兵的號令！二人回頭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原來，袁時中只料定對方所有騎兵盡出，再無其他騎兵部隊，所以才將身邊機動部隊全部派出。誰知袁時泰帶隊剛走不久，李成棟的五千人馬便在袁時中後方突然神兵天降，哈哈大笑道：“袁時中！久違了！我在此伏兵良久，就等着你這一招呢！你此刻已經山窮水盡，還不投降？”
袁時中回頭一看，也知大事已去！一時驚怒交加，內傷突然發作，口吐鮮血，暈倒在地！身邊劉玉尺見狀，急忙呼道：“我們願意按照約定歸降！”
小袁營終於歸降，方域大獲全勝！他立即下令，小袁營士兵分為兩處，在指定地點駐紮；袁時泰、劉玉尺、朱成矩等將領至大營開會！
此時袁時中、劉玉尺等於已在李成棟控制之下，袁時泰、朱成矩不得不前來開會，一見大營守衛森嚴，刀槍林立，頓時頭皮有些發麻！
一進大帳，劉玉尺頭也不抬立即跪下；袁時泰也知自己身份非同小可，不能不低頭，跟着下拜；只有朱成矩昂然而入，把營帳之中看了個遍，卻也十分驚訝！
原來營帳裏面全然不似帳外那樣殺氣騰騰，雖然仍有一定威嚴，卻又令人如沐春風之中！方域正中而坐，卻一臉微笑，正與坐在左首的李成棟侃侃而談；右首則嫻靜地坐着白蓮兒，戎裝早已卸去，一身薄翼輕紗如同仙女，美艷不可方物！方域身後則是李香君、練霓裳、芬兒等等，她們正在嬉鬧地爭搶一串葡萄，不時發出一陣銀鈴般的輕笑；連兩旁的帳下護衛也全然不是通常該有的金甲武士，而是年輕貌美的女孩子，雖然同樣是持刀弄劍，卻讓人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朱成矩原本想表現一下氣節，但此刻不由重氣勢一緩！他發現自己這幫人進來之後，長時間沒引起注意，喉嚨里便“吭”地哼了一聲。
李成棟立即回過身來，怒目而視：“見主帥怎麼不行禮？”
朱成矩硬着頭皮道：“我的主帥是袁帥，眼下還未覆行交割手續，則仍然未變。況且我們曾經說好，雖然敗者受勝者節制，但仍領各自部曲。”
眾人立即齊聲斥喝：“大膽！”方域則哈哈大笑道：“信守合同，本也應該！不過，原本雙方議定各出一半兵力一決勝負，你們卻敗了不降，那就屬於合同欺詐案了！如今還有什麼話說？”
朱成矩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一開始就按我說的，趁閣下初到立足未穩之時，全力攻擊，未必便有今日此敗！”
方域身後的芬兒看不過去，忽然起身向他做了個鬼臉道：“敗了就是敗了，馬後炮有什麼好放的？耶！”朱成矩沒想到竟被一個小姑娘搶白，一時卻又無以反駁，不由得老臉一紅！
方域一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才一揚手，站起身來笑道：“朱先生不必和小姑娘一般見識！沒想到小袁營中，竟仍有智謀之士，在下今日得見，何幸如之！先生如在我的帳下，一定不會出現剛才那樣的遺憾了！呵呵，看在先生面上，我可以答應你們仍領自家部曲的意願，只是為了加強戰鬥力，部隊需要改造一番！先生意下如何？”
朱成矩一見方域如此豁達大度，哪能不心悅誠服？於是立即向方域下拜，方域則馬上將他扶起，並同時向袁時泰、劉玉尺說道：“各位請起！眼下你們的袁帥病重不起，我決定暫且將原部人馬分為兩部，朱先生領一部，袁將軍與劉先生共領一部！不過下級軍官需要做些調整，朱先生，請把這次戰鬥中的士兵表現如實報來，切忌參假，我要論功行賞，能辦到嗎？”
“這……得令！”辦是能辦到，但剛才兩軍交戰，刀槍無眼，勇猛作戰的，往往也就殺敵更多，究竟是要賞誰罰誰？朱成矩心中猶豫，忽一抬眼，發現方域正在意味深長地注視自己，不由得把心一橫：說不得了，就如實上報吧！
方域自己這裏，也立即論功行賞，犒勞士兵，同時將己方原小袁營的一些士兵派出去，到小袁營兩支降兵部隊中找熟人敘舊，以便了解真實戰況向方域彙報核實。
當朱成矩統計出戰報之後，方域也同時獲得了士兵們報上來的情況，兩下一對照，發現朱成矩並未謊報，不禁暗自點了點頭！孺子可教也……他拉着朱成矩的手道：“走吧，去閣下的部曲駐地，我們一起論功行賞！”說罷就往外走。
朱成矩走在路上，一看方域身邊只有一些好奇的女孩子跟着，不由得問道：“你不帶部隊去么？屬下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方域笑道：“咱們都是一諾千金，先生的部隊就是我的部隊，還需要別的什麼部隊嗎？再說，這位練姑娘就是專門負責我安全問題的，至於怎麼負責她連我也保密，因此我從來也不管，想走哪裏就走哪裏。”方域這一套其實是學自歷史上的劉秀，當時劉秀收服二十萬軍心不穩的降卒，就是“單騎按行，逐營扶慰，眾心誠服。”
朱成矩不知是否想到了劉秀這個典故，總之對於方域這個舉動極感受寵若精，並且大為嘆服！
營寨終於到了，一萬名士兵立即集合，黑壓壓的一片！這些士兵對於這位新主帥竟帶着一些女孩子來看望他們，也都大感驚訝，同時又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方域笑道：“我今天來，就是論功行賞！也許大家感到奇怪，剛剛歸順，有什麼可賞的呢？我要說，當兵打仗，天經地義，而打仗勇敢就該有賞！上一仗，雖是各為其主，但人之本性可見！現在，我叫到名字的，就出列，上前領賞！”
士兵們原本垂頭喪氣，此刻聽到仍能受賞，頓覺意外，雖然不可能人人得到，但也是一片歡呼之聲！
方域隨後借口表彰戰功，將一些能力突出的士兵立即提為千人隊長，至於兩名原本能力突出的千人隊長則繼續留用。還不夠數的，則又從自己陣營的小袁營士兵中調來兩名。他作了這樣提拔之後，隨後說明，這只是暫時這樣按排，以後任何人只要表現突出，都可以提拔和競爭！
那些被撤下去的人，自然不高興，但這體現了一個競爭機制，大多數人全都歡欣鼓舞！
這種舉措使得朱成矩也對方域暗暗佩服！隨後，他陪着方域來到另一個營寨，也進行了同樣的“論功行賞”。方域心中有數，那些被提拔上去的士兵，等於是平步青雲，必然對自己心存感激，暇以時日，那就是自己的真正親信了……
正當方域順利地“單騎按行，撫慰諸營”的時候，卻遇到了李慧梅，她居然在探望了病危之中的袁時中。
方域奇怪地問道：“你不是想報仇么？怎麼又來探望？”
李慧梅嘆道：“我畢竟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來看他一下，算是盡了道義，但我仍沒忘了報仇，現在仇人皆在，想請將軍為我和我手下的親兵女孩子們做主！”
方域感到有些困難。他剛安撫好了降兵，這問題現在提出可有些敏感！最好是過一段時間再說。然而，李慧梅和她的三百女兵也是自己竭力想收服的，況且軍紀問題，也是當前迫切問題，如今人員忽然增多，沒有個震懾也是不行！
於是，他想了想道：“好吧！傳令下去，把那三百曾經受害的女兵招集過來！”
方域見到了這些飽含冤屈的女孩子也立即泛起了同情：“各位姐妹們！你們受苦了！大家既然到了我的陣營里，那麼你們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們的冤讎也就是我的冤讎！現在你們把殘害自己的仇人指認出來，但不要亂來，我自有辦法！你們贊成嗎？”
接着他再招集士兵道：“剛才我們行了賞。但一個部隊必須賞罰分明，違反軍紀的也要得到處罰！今天念及大家新近歸順，從輕發落，以後再犯則嚴懲不貸！”
士兵們一聽說只是從輕發落，因此當女兵們上來指認的時候，也就沒有反抗，一下子竟挑出“犯罪分子”**百人。
這些士兵一看人這麼多，倒也不怕了，倒要看看這位“新帥”怎麼發落？
方域朝這些人看了看：“各位固然幹了壞事，但本帥網開一面，將你們編入女兵隊勞動改造！女孩子們，把你們的部下領回去，監督他們修整工事！”
這些士兵哪知什麼叫作“勞動改造”？不過已知沒加死罪，有些膽大的甚至還企圖再次“一親芳澤”，於是竟糊裏糊塗地着女兵們走了。
路上，女兵們自然問方域接下來怎麼辦？方域首先嚴令“遵守軍紀”，同時嘆道：“這要看你們的仇恨程度了！跟據不同程度，分別可以如此如此……”
方域卻沒想到，這時代的女孩一旦“被害”之後，會有那麼深的仇恨！後來竟有大部份士兵被設下圈套，按“逃兵”罪處死了，只有幾十名鴻運高照，被心軟的女孩子放掉。
不過，由於這件事，這些原屬慧梅親兵的女孩子們開始對方域心存十分感激。
當天晚上，袁時中不治身亡！一代梟雄就此殞命，方域也十分感慨！不過，既使自己不介入此事，袁時中也還是要被闖王除掉的，只可惜他其實也是一個能人！
方域的感慨還有另一方面，那就是他曾經願意投入闖王帳下，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投入自己帳下，可見在人們心目中，自己比起闖王來還是遜色多了！任重而道遠啊……
方域當即為袁時中厚辦了喪事，與他的一干屬下喝得大醉，隨後才由蓮兒和練霓裳一左一右扶着返回營地。
寢帳里黑着燈，香君好像不在。方域頭重腳輕掀開門帘進去，忽然，帳內一角竄出一個黑衣人，一把明晃晃的利劍直向方域刺來！
方域大吃一驚，酒也醒了一半，這時手中只有一個禮盒，不管三七二十一暫且一擋！嘩啦一聲，木製禮盒碎裂，裏面東西灑了一地，不過還好對方劍勢也略微阻擋了一下。這時只覺自己身軀迅速被人撞開，接着又聽“錚”地一聲，原來是蓮兒拔劍架開了對方劍式！
黑衣人劍招似乎十分猛烈，蓮兒拚死抵擋！幾招過後，黑衣人仍未衝破蓮兒的防守，立即掏出一物往地下一摔！一陣煙起，蓮兒連忙拉着方域迴避，黑衣人卻迅速穿出帳外消失！
這時練霓裳才有暇跟進到方域身邊：“好險！公子沒事吧？”
方域這時渾身出了一陣冷汗，已酒醒大半，沉思道：“什麼人要對我行刺？”
蓮兒嘆道：“今天這事可複雜了！按一般思路推論，袁時中去世，畢竟是先被我方重傷所致！說不定是他屬下的什麼人前來報仇！要不要去他們營中搜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