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十萬蒼生

（蒼藍昨日忙了一天，未能更新，萬望恕罪，另外五體投地拜謝青天鳳翔兄和離湖兄兩位針對游擊戰提出的建議）

黃蓉見此間大事已了，又不禁擔心起襄陽的戰事，道：“襄兒既已平安，現下韃子猛攻襄陽，咱們須得急速趕去。”

眾人聞言，齊聲稱是。黃藥師、一燈、周伯通等輩雖是超然物外的高人，但襄陽存亡關係重大，或漢或虜，在此一戰，卻不由得他們袖手不顧。

法王此時正由林淡秋扶着把脈，聽到眾人說及此事，忽道：“老僧尚有一事相告。”

眾人見他神色鄭重，心中均是一凜，卻聽法王道：“此番蒙哥大汗舉二十萬大軍前來，正是挾了志在必得之心，要將南宋朝廷置於死地，卻是什麼手段都肯用的。日前四王爺已遣了手下兩個萬人隊，將荊襄以北各路郡縣的百姓盡皆征于軍中，嚴加看管起來，其數何止十萬。”

此話一出，在場諸人無不嘩然，尤其黃蓉昔日曾隨成吉思汗西征，自然知曉蒙古軍隊是何用意，卻是要驅趕無數百姓沖向城門，城門若開，則蒙古鐵騎可趁勢殺入；若不開，則直接以百姓身體填溝造山，踏之攻上城牆。如此手段，一旦得手，斷無不能攻陷之城。

楊過本來要與小龍女歸隱山林，從此不問世間俗事，但聽到此處，知道此舉關係無數黎民百姓的性命，端的是無法置之不理。他看看小龍女，又看看金輪法王，心中正在猶豫不定，卻聽得小龍女說道：“過兒，你若想去，那便去，反正不論哪裏，我們總是在一起的。”楊過喜道：“龍兒，卻是你最知我心意。”

黃蓉皺眉思索半晌，心中暗忖：“我們離開襄陽城時，蒙古大軍尚未合圍，想來除了糧草困難以外，此事也是因素之一，若是我們動作迅速，說不定還有轉機。”

方待張口，卻聽得金輪法王身邊的林淡秋已驚道：“竟有此事？當真傷天害理，塗炭生靈。然而我等離開蒙古大營之時，非但沒有見到大隊民眾，連襄陽城都還沒有合圍，想來蒙古大軍徵集民眾，也需時間，或許此事早做準備，未嘗便不是個機會，或可拯救這十萬百姓。”卻與黃蓉的想法不謀而合。

黃蓉看看他，經歷如此諸多事情之後，已是越發覺得這個青年並不簡單。她稍頓片刻，有心再試他的本事，道：“林公子如此說，定時胸中已有定奪，黃蓉願聞其詳。”

林淡秋這邊，此次卻也是未曾深思，他說這話，卻是因為原著之中對此事毫無描述，自己雖然改變了越來越多的事情走向，於這一點卻不大可能有什麼影響，想是蒙古大軍尚未來得及將民眾趕至襄陽，蒙哥便先被楊過殺了，接下來襄陽城包圍已解，圍城軍隊一敗千里，將忽必烈的大隊沖得散了，這一招也就再無上場機會。

他于軍略一項並不擅長，只是身處後世的青年男子，便是再文靜的性格，大半也對軍事戰爭多少有些興趣，此刻聽得黃蓉問及，卻也存了躍躍欲試之心，稍作思考，便道：“在下一介書生，於戰場拼殺一項自來不甚了解，但我想若是敵軍遠來勢大，我方卻能坐守地理之便時，須以逸待勞，使敵軍疲於奔命才是，正是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困我擾，敵逃我追。不如我軍派出一支精銳插入敵後，攻如行雲流水，不戀於一城一地得失，只是攪亂敵軍後方，使之周轉不濟、有機可乘，再以大隊人馬正面破之，或可克敵制勝。”

他這話全是大道理，把游擊戰的十六字方針擺了出來，再輔以現狀稍作更改。

黃蓉已陪郭靖守了二十年襄陽，於此一道遠比林淡秋所知高出百倍，此時聽他提議游擊，登時在腦中構想出一個龐大的計劃，她略一思索，已知大方針基本可行，剩下的便是行軍方向與率軍將領的臨機應變了，她喜道：“公子自謙不懂軍略，與我看來，卻是天縱奇才。我大宋往日盡受遼、金、蒙古游騎騷擾，卻一直未曾有好對策，公子此番妙計，卻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林淡秋暗叫慚愧，拱手抱拳，道：“不敢。”稍微一頓，又道：“如此卻事不宜遲，此刻分秒必爭，郭夫人等諸位當立即啟程，趕往襄陽。”

黃蓉點頭，卻察覺他話中另一層意思，一時不解，問道：“難道公子竟不跟我們一同返回么？”

林淡秋點頭，道：“我送法王回蒙古大營。”

眾人乍聞此話，都是一驚。程英道：“兩軍馬上便要開戰，此時公子前去，只怕不易回得來。”

林淡秋正色道：“法王此番受傷，在下與郭二小姐或者都該責無旁貸。但郭二小姐身份特殊，前往蒙古大營必遭那忽必烈劫為人質，威逼郭大俠、郭夫人投降，便是不成也會令二位心痛腸斷，神智昏亂，不能專心守城。但在下一介漂泊書生，無親無故，想來忽必烈縱然把我抓去燒烤，卻也無傷大雅。”

金輪法王聞言心下感動，但卻搖頭道：“公子萬萬不可，老僧雖然受傷不輕，卻仍可自己走路。襄陽城此番生靈塗炭，正需公子這樣的人才。老僧此番回去，乃是去勸諫四王爺舍此手段，公子現在陪我回去，端的是兇險無比。”

林淡秋笑道：“法王身為密宗教宗，積威多年，縱不委以實際重任，也是極受蒙古舉國上下尊重的，與法王爭執，必會大亂軍心，想來那四王爺不是白痴，法王此次雖然註定無功，他卻也定然不會臨陣多生事端。法王此刻身體未愈，一路上卻需有人照料。”

他此番話說得輕鬆無比，便如同要去外出野遊一般簡單，黃藥師、一燈等人大多第一次見到林淡秋，此時心中均自驚嘆，暗贊此子膽識過人。

郭襄見他明知冒險，但卻仍然談笑風生，一派瀟洒自如的樣子，心中竟不由得怦怦地一陣快跳，隔了半天，只說了一句“保重！”，隨後便跟着母親、外公等人，南下離去。

法王其後仍是拒絕了幾次，卻執拗不過，只能讓林淡秋隨了自己，返回蒙古大軍北大營。

法王年歲大了，遭此重創，身體恢復得極慢。一路上林淡秋竭盡生平所學，悉心為他調理身體，雖然短時期內難復舊觀，但終究日漸痊癒。

林淡秋對法王多有愧疚，他自始至終雖然與法王交往甚歡，但卻一直是抱着利用之心待人，並未投入多少真心。但經此一役，卻越發覺得自己對他不住，如果不為他冒些風險，總是內心難安。

兩人走走停停，如此非止一日，總算到了蒙古大營，此時法王身體已恢復十之五六，乍看上去面色入常，若非極高的高手，卻是並不易發現他曾身負重傷。

此時蒙古南北兩路大軍夾攻襄陽，在城下與宋軍開仗數次，互有勝敗，襄陽形勢雖危，但卻在被圍之前遣出數路武林高手組成的小隊，反插蒙古大軍後方，往來騷擾，襲擊運糧隊伍，一擊無論得手與否，都是當即退卻，蒙古大軍但要追擊之時，這些高手卻是來無影去無蹤，展開輕功，便是馬匹也不易追上。如此一來二往，端的是給蒙古大軍後勤補給帶了極大麻煩，先前積攢數年的糧草又被楊過之前一把火燒個乾乾淨淨，此時已微微呈現周轉困難之勢。

然而襄陽守軍，卻絕不樂觀。

林淡秋一進蒙古北大營，就已經看到了數個臨時搭建的難民窟，數萬漢族百姓被圈在其中，無比凄慘地等待死亡的來臨。

那也是很難用言語來描述的場面。

林淡秋以前讀三國，讀小說，常常看到動輒“八十三萬大軍”、“七十五萬大軍”，更有網絡能人敢意淫出上億人馬同台征戰的場面。

但當你真的見到一支上萬人的隊伍時，你才能真實地體會到，那場面已是多麼的宏大。

即使站在高台上，都一眼無法望到邊緣的人群，如同肉罐頭一樣擠作一堆，別說等着被人驅趕填城，僅僅是現在，生存就已成問題。

病弱的孩童會很快死去，隨後無法合理埋葬火化，便形成疫氣，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

然後在他們病死之前，又會被身後明晃晃的刀槍趕着，逃向自己的同胞。

並沒有任何的希望，那才是噩夢真正的開始。

等待他們的，只有被後面的屠刀殺害，或者自己擠死在城牆根腳，護城河裏，甚至同胞的弓箭下。

而那些同胞也同樣無處可遁。

林淡秋有點顫抖。

都說崖山之後無中國，他當初是很有些不明白的，那數以萬計的官宦家眷，文人墨客，明明連死都不怕了，為什麼卻不肯反抗，只會甘心跳海殉國。

現在他明白了，感情也如同疾病，是會被傳染的。

他想去救這些百姓，但是無能為力，他一個人的力量，是那麼的渺小。

法王去了忽必烈的大營，但回來的時候卻默然不語，這個結果，他們都知道，並無意外，但卻絕了最後一絲希望。

林淡秋現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郭靖與黃蓉身上，如果他們能如原著一般在陣前及時殺敗蒙古大軍，誅殺大汗蒙哥，那麼北大營便會被潰軍沖亂，這數萬百姓縱使仍會有大批人死於亂軍之中，但卻終會有人得以逃脫。

然後，這一天，他終於聽到了大營南側，傳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