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從天而降
現在的雲千羅哪裏受得起這麼一下子,痛呼一聲便一頭栽下了樹。
她橫躺在樹下,四肢百骸都如同散了架,努力睜開眼睛,發現頭頂上的兩個男人正低頭警惕地望着他,臉上還帶着無比的驚訝,似乎沒想到從樹上掉下來的會是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
這麼近距離一瞧,比起剛才的驚鴻一瞥更讓人震撼。
兩名男子的相貌身材都堪稱完美,尤其是身着鎧甲的那位,簡直就是上天的傑作,那一雙帶着淺紫色星光的眸子彷彿古井深潭,只一眼就會讓人沉溺其中。
在雲千羅打量着兩名男子的同時,他們也在打量着她。只見她年齡不過十七八歲,一身黑衣黑褲,不緊不松,顯得乾淨利落。烏黑的頭髮鋪在地上,不及腰長,卻如最美的錦緞般柔亮順滑,連上面粘着的幾片樹葉都顯得俏皮可愛。
女子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在面對他們時,只露出過短暫的驚艷與惱怒,接着便只剩下不動聲色的審視,帶着一絲看透生死的淡然。
雲千羅就這麼定定地望着他們,直到視線漸漸模糊,她甩了甩頭想努力清醒過來,沒想到卻是眼前一黑。
感覺到自己快要撐不住了,雲千羅只得急中生智大叫一聲:“楚將軍!”便頓時失去了知覺。
剛才看這兩個男人,都不像魯莽之人,她喊出這幾個字,不管是哪一方的將領,只要稍微有點腦子,都暫時不會要她的命,至少要等她醒過來,看看能不能從她嘴裏多套出點有用的消息才對。
見她突然暈了過去,身着鎧甲的男子蹲下身子,托住後背將她扶了起來,夕陽的餘暉透過樹蔭,星星點點地灑在她的身上,將她映襯得宛若迷失在林間的精靈。
她巴掌大的臉上沾着血跡和泥土,令他不禁用帶着薄繭的手指擦了擦。感覺到女子後背一片濕潤,他挪開手掌一看,手上竟是一片血色,他不禁好奇:這樣一個怪異的女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身陷險境還如此沉着冷靜,難道是訓練有素的細作?可如果是細作,為何此時會身受重傷?
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他似是有些煩躁,一把抱起女子,腳下輕輕一點便躍上了樹梢。他身若游龍地穿行其間,輕易避開了所有士兵的耳目,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中。
一旁的青衣男子看着他這一系列動作,早已驚訝得合不攏嘴,扇子僵在手裏,“這傢伙不是厭惡觸碰女子嗎?竟然都不叫我幫忙,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把人給抱回去了?”
自己剛說了什麼來着?沒想到天上還真掉了個女人下來!雖然穿着一身黑,不怎麼像是仙女,不過確實……夠特別。
回到營帳的楚墨玄輕輕將雲千羅放在自己床上,見她眉頭緊皺,眼皮下的眼珠在不停轉動,看來是做夢了。
不一會兒,剛才的青衣男子也跟着走了進來。
得到楚墨玄的眼神示意,他才上前開始替雲千羅把脈。檢查完畢后,他搖了搖手中的紙扇,說道,“這位姑娘脈象平穩,五臟六腑並無大礙。只是後背似乎是被野獸抓傷,而且傷口有毒。此毒停留在她皮膚里,導致傷口無法癒合,倒不難根治。只是……”
青衣男子面露猶豫,似是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
“但說無妨。”
“只是,需要先將她身上的餘毒用解藥清洗乾淨,再抹上玉露生肌膏,體質較好的人,一月之後便可痊癒,不會留下疤痕。不過,這軍中沒有其他女子,給她清洗傷口多有不便。況且,這玉露生肌膏極為貴重,你也只有那麼一瓶,以備不時之需……”
“你出去吧,讓人打桶熱水進來。”楚墨玄打斷了青衣男子的各種顧慮。
青衣男子一愣,摸摸鼻子道,“墨玄,你可想清楚了,這女子來歷不明,放在身邊,太過危險。”
“我心中自然有數。不管這女子是敵是友,剛才她叫了一聲‘楚將軍’,很明顯是有話要對我說,等查出了她的真實身份和目的,再作處置也不遲。這麼一個受傷的女子難道還能在這軍營中,掀得起什麼風浪不成?”
楚墨玄沒有說的是,比起心中的疑慮,他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和眼光,雖然剛剛這女子只看了他一眼,但僅僅是那一眼,便彷彿穿越了千萬年的光陰,帶着耀眼的光華和灼熱的溫度,破開重重堅冰直達他的心裏。
當時的楚墨玄只是覺得自己可能魔怔了,直到許多年之後回憶起來,他才發現那種感覺應該就叫做……一見鍾情。
青衣男子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兩個士兵抬了個裝滿熱水的大木桶進來,水汽里瀰漫著淡淡的草藥味,士兵把木桶放在屏風后便立刻低着頭快步離開。
楚墨玄脫下厚重的鎧甲,取了件白色的長衫隨意套在身上。
他走到床邊,扶着昏迷中的雲千羅翻了個身,用剪刀將她的后襟一分為二,沿兩邊掀開,只見她雪白嬌嫩的肌膚上刻着五道深深的爪印,血肉外翻,表皮泛着黑色,極為猙獰,早已見慣腥風血雨的他竟是眉頭微微一皺。
小心翼翼地將雲千羅斜抱在懷裏,坐到桶邊,用乾淨的棉帕沾了熱水,楚墨玄輕輕替雲千羅擦拭起傷口來。
雲千羅的頭此時溫順地靠在他的胸口,柔順的髮絲散發著淡淡的花香,聞着這香味,楚墨玄發現自己的臉竟然燙得厲害,看來這天氣果然一日比一日熱了。
而此時的雲千羅,正深深陷在自己的夢境中……偌大的鐵籠里,自己的夥伴們紅着雙眼,呲着獠牙,雙爪撲在圍欄上,拚命地對自己叫着什麼,可是自己什麼都聽不清,耳朵里、腦子裏嗡嗡直響,手裏拿着鑰匙,卻怎麼也把籠子打不開……
“噝——”不知是這個夢讓人太過難受,還是被水刺激到了傷口,雲千羅掙扎着睜開了眼睛。
雖然神志還不太清醒,但特工的敏感讓她瞬間意識自己現在正趴在一個男人的懷裏。男人的心跳急促而有力,胸膛寬闊而厚實,自己的臉隔着柔滑的絲質衣衫,都能感覺到那胸肌的堅硬飽滿和彈性。
雲千羅在他懷裏蹭了蹭,自己從小到大,還從沒有這樣依靠過任何人,現在竟有些貪戀這個懷抱的溫度,暖暖的,還有一股令人心安的檀木香味。
這一動作讓楚墨玄後背一僵,見她已經醒過來,連忙將她輕輕放下,退到了五步之外。
雲千羅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素白飄逸的絲綢長衫,腰束白底金絲帶,下綴一塊青色雕花玉佩,上面隱隱刻着一個篆書的“楚”字,儼然一位翩翩佳公子,與身穿鎧甲時不同,整個人顯得溫和了許多,不過那神采里,仍是掩不住那一份上位者的倨傲。
雖然心裏清楚這個男人此時是在幫她,但她可沒忘記剛才是誰讓自己從樹上摔下來的!
摸了摸自己裸露的後背,雲千羅問道,“這位大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才就是你想要了我的命吧?這會兒又救我做什麼,難不成,是覬覦本姑娘的美貌?”
楚墨玄看了看她髒兮兮黑乎乎的小臉,嘴角微抽。自己見過的嬌艷美麗的女子多了去了,那些鶯鶯燕燕圍着他轉時他尚且不屑一顧,現在這個像乞丐一樣的女子是哪裏來的自信?!
楚墨玄板著臉道,“醒了就好,自己洗洗乾淨,免得毒性擴散丟了小命,白白浪費了你的花容月貌!還有……”他眼中瞬間透出一絲危險,“如果你給不了令我滿意的解釋,我仍然會親手取了你的性命。”
解釋?雲千羅一愣。對了,自己暈倒前試着叫了一聲楚將軍,想必是歪打誤撞碰上正主兒了。
楚墨玄將棉帕扔給雲千羅后,又從一側的衣櫃裏取出一件男子的白色錦袍遞給她,這才大步走了出去。
不過他也並沒有走遠,只在帳外停下了。
帳外的守衛詫異地見大將軍竟和他們站在一起,正欲行禮,楚墨玄揮揮手,兩人立刻會意地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半句多言。
見楚墨玄出去了,雲千羅環顧了一下四周。大帳內的陳設乾淨而簡單,東西雖不多,但一眼便可看出其精緻與貴重,無一不顯示着主人的財力和品味。
雲千羅走到帳邊的鎦金銅鏡前一瞧,才知道剛才那男人的表情是什麼意思。本來引以為傲的這張臉上,血和泥混在一起,簡直不忍直視。
帳外天已經黑了,一簇簇燃起的火把將楚墨玄修長飄逸的身影印在帳簾上。
雲千羅也不扭捏,利落地脫掉了衣褲,將手槍和竹筒都藏到錦袍的衣袖裏。
好在她有先見之明,剛躲到樹上時,就把這些東西貼身藏着。
當時想着就算被這些古代人抓到,量他們也不會把她扒光了搜查,現在看來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雲千羅一溜煙地鑽進了桶里。
楚墨玄一直注意着裏面的動靜,聽到“嘩啦”的入水聲,不由想起剛才在帳內替雲千羅擦拭傷口那曖昧的一幕,俊臉又是一紅,不過幸好是在夜裏,別人都看不見。
雲千羅坐在浴桶中,長舒了一口氣。背上的傷口在藥水浸泡下還有些刺痛,但這點痛對於她來說不算什麼。真正讓人鬱悶的是,自己穿越到這裏,一無所知,接下來怎麼辦才好呢?
也不知道雲燁華猜不猜得到她還活着,有沒有辦法再把她弄回去……如果再也回不去了,以後的每一天又該怎麼過……
雲千羅把臉埋到葯湯里,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多愁善感也改變不了任何事,過去的一切就當是一場夢,現在的一切才是現實!想到這裏,雲千羅突然抬起頭,對帳外叫道,“喂——請問外面誰有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