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危機（下）
羅恨天驚喜之餘更多的卻是惆悵與猜忌，他狐疑地看着身旁的劉滿，沉默不語。他心中沉思道：“怎麼會這樣？他中招了，我卻沒事？”
劉滿悵然失望，彷徨哀痛，倒抽了一口涼氣，似乎預見他凄慘不堪的下半生。他衣衫襤褸，污頭散發，面黃肌瘦，捧着一個小破碗，跪在大街小巷乞討。人人嫌棄，人人喊打……他想到這裏，懸心難安，痴痴愣愣，不知怎麼的，便回了出租屋。
羅恨天見劉滿悲痛得像瘋了一樣，目光無神，臉無血色，一步一步闌珊的，似乎是一個漏了氣的玩具。他又是心急，又是慌張，只拚命地晃了晃劉滿那搖搖欲倒的身軀，道：“親愛的，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劉滿目光獃滯，閉口不言，一屁股坐在床上，隨即躺下睡覺。
羅恨天內心糾結道：“他得了病，受了如此的打擊，怕是不行了。而我健健康康的，要是再跟他在一起的話，只怕我也會中招。我要不要離開他？我怎麼會這樣想呢？我還是人嗎？”正想着，他的手機響了。
羅恨天接聽道：“唐歌，你又想幹嘛嗎？”
唐歌道：“怎麼樣？你有沒有得病？是不是傳染給我的？”
羅恨天道：“不是我得病，所以不是我傳染給你的，你可以滾了！”
突然，劉滿大哭了起來，眼淚水似洪水一樣，奪眶而出。
羅恨天忙忙掛斷了電話，扔掉了手機，跑去安慰他。
“走！”劉滿推開了他，嚷嚷道：“你別碰我！你走開！你走開啊？”
他哭得歇斯底里，似乎要將體內的水哭干，道：“我背叛了你，所以我得到了應該的懲罰。咱們分手吧？這樣一來，你也可以重新尋找屬於你的另一半。”
羅恨天道：“”我現在的另一半就是你啊？”
劉滿道：“你不怕嗎？你不怕我傳染給你嗎？”
羅恨天道：“愛讓人盲目，愛讓人犯傻，所以我不怕？”
劉滿道：“你看你都說得那麼遲疑，我怎麼會又安全感呢？你今天答應，或許你明天不說一聲就離開，那到時候我豈不是更加心痛？”
很多人遇到像劉滿這樣的情況，無一不嚇得跑掉，而羅恨天不會，至少此時此刻不會。他愧疚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每次我都做沒有安全措施，所以你才會……都是我的錯！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會對你負責的，你放心吧！”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更別說是無名無分的同志情侶了。
劉滿聽羅恨天說那番動人的話，着實欣慰不已，但他心裏更是沒底。他撲進羅恨天的懷中，低聲喘息，慢慢汲取他那令人舒心的體溫與安全感，溫柔道：“老公，親愛的老公……”
羅恨天吻了他的額頭，笑道：“老婆，親愛的老婆！”他想了想，又問道：“對了，你剛剛說你背叛了我，是怎麼回事呢？”
劉滿羞愧道：“剛剛我所說的話，都是騙你的。”
羅恨天喜笑道：“我就知道。”
下午五點多，羅恨天做好了飯菜。
這時，羅恨天的母親羅淼打了電話，道：“喂，兒子！”
“媽！”羅恨天笑道：“什麼事兒？”
羅淼道：“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想問問你手裏頭還有沒有閑錢。”
羅恨天疑惑道：“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羅淼道：“都說了，沒什麼事情。”
羅恨天急道：“沒什麼事情是什麼事情？媽，你怎麼不把話說出清楚呢？你要急死我啊？”
羅淼猶豫了半天，才說了實話，道：“你爸出了車禍……”
“什麼？”羅恨天大吃一驚，着急問道：“我爸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羅淼哭道：“你爸好着呢，可別人卻躺在醫院裏……我本來不想跟你開口的，因為你在外面打工也不容易。你好幾年都沒回來了，也沒有往家裏寄錢，我也沒怪你。可這一次，你要幫幫你爸啊？他已經五十多歲了，要是被抓進去坐牢，那我該怎麼活……”
羅恨天仔細聽着，她又道：“兩萬塊錢，你爸的事情就可以解決了。”
羅恨天道：“我沒有那麼多。”
羅淼道：“我知道你積蓄不多，你就向你朋友借個七千八千的就差不多了。”
羅恨天道：“媽，我先掛了，我會想辦法的。”
他掛斷了電話，便去叫醒熟睡的劉滿，笑道：“親愛的，睡得可好？”
劉滿問道：“你剛剛跟誰在說話呢？是不是那個唐歌？”
羅恨天道：“不是他，而是我媽。”
劉滿見他的眼神虛了一下，心中卻浮起了疑雲，道：“那，你媽打來幹嘛呢？”
羅恨天道：“家長里短的事情，有什麼好說的！”
劉滿還躺在床上不肯起身，又問道：“你可以說一下嗎？我想聽。”
羅恨天道：“都說了，沒什麼事情，你幹嘛這麼糾結呢？”
劉滿失望道：“不說算了，我繼續睡覺好了。”
羅恨天本來有些煩悶，又見他這樣，更添了三分氣，道：“你怎麼老是這樣？我都跟你實話，你還想怎麼樣？”
劉滿道：“你忍受不了我，你可以走人啊！”
他的話確實讓他產生了想走的想法，可他還是冷靜地站在原地，妥協道：“我說，我說，我說，行了吧？真拿你沒辦法！”
羅恨天道：“我媽打電話給我，說我爸出車禍，撞了人，要向我拿點錢過去。可我身上沒什麼錢，又不要意思向你開口……”
劉滿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道：“你，還需要多少錢？”
羅恨天聽了這句，心頭一暖，卻遲疑道：“你願意幫我？”
劉滿道：“我的人都是你的，我還在乎金錢嗎？”
羅恨天道：“可你的錢是為了以後做生意用的，我怎麼好意思拿呢？還是，我自己想想辦法吧？”
劉滿欣慰道：“我很高興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咱們是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這點小錢不算什麼，大不了以後再賺唄！你爸的事情要緊，可別耽擱了，要是出了什麼節外生枝的事情，可就麻煩了。”
羅恨天很感動，雙目泛起了淚光，卻遲遲沒有落下來，道：“親愛的，你對我真好！”
二人吃過晚飯，便一同去了銀行，給羅淼匯款。
這時，羅恨天卻瞧見唐歌來了，驚疑道：“唐歌，你來幹什麼？怎麼每次出門都能碰到你這個衰鬼？”
唐歌淚流滿臉，哭喊道：“我想找你借點錢，可以嗎？”
羅恨天道：“不可以！因為我沒錢！”
劉滿看到他，心中滿是不爽快，卻還是問道：“怎麼了？”
唐歌道：“我沒了工作，也沒有住的地方，身上的錢也被人給偷了。我都兩天沒有吃過飯了，又飢又渴，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
羅恨天道：“你要死要活，管我們什麼事兒？”
劉滿見他面黃肌瘦，嘴唇也泛起了白皮，便信了幾分，道：“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難不成真的要乞討過一輩子？”
唐歌乞求道：“你可以借我幾百塊錢，等我坐車回到家鄉之後，我再還給你，行不行？”
劉滿一時心軟便答應了，可羅恨天卻道：“咱們別理他！你借給他錢，他不還你怎麼辦？”
唐歌誠心道：“我會還的，你放心！”
劉滿心想道：“他跟我一樣得了病，下半生只怕是不好過，我能幫一把是一把吧？”他掏出了三百塊錢，給了唐歌，道：“你先去吃點飯，然後再去買票坐車吧！我只能幫你一點點，其他的都要靠你自己了。”
“謝謝！”唐歌感動流涕，又破涕為笑，道：“謝謝你！真是謝謝你！”
唐歌拿了錢，下一秒便跑得無影無蹤。
羅恨天道：“你真的相信他的話嗎？”
劉滿道：“相不相信都這樣了，何必計較太多呢？再說他也……”
他沒有再說下去，羅恨天也明白，道：“我不該那樣說他。”
劉滿會心一笑，拉着羅恨天的手，一起回了出租屋。
此時的夕陽像一個含羞的少女一般，悄無聲息地躲在西山之後，餘暉綻放迷人的光芒，鋪就一片片美麗的彩霞。
鳥過天無痕，葉落地無聲。
羅恨天看着窗外的夕陽景色，他覺得美極了，心裏頭暖暖的。
劉滿慢慢走到他的身後，一把攬着他的腰，羞澀地埋頭於他的肩膀之上。他問道：“親愛的，咱們一輩子簡簡單單的過日子，好不好？”
羅恨天似有所思，微笑道：“當然啦！親愛的，你是我的一切，我不會放棄你的！”
劉滿道：“親愛的，只要你不放棄我，就好了。”
這時，有人來敲門了。
劉滿放開了羅恨天，便走上前去開門，迎來的卻是房東。
劉滿笑道：“房東大哥，你怎麼來了？房租不是前幾天交了嗎？”
房東賊心難掩，眼睛止不住地看着站在窗邊的羅恨天，卻賠笑道：“沒什麼，我只是敲錯門了。”
劉滿看出了他心思，卻沒有點破，道：“那沒什麼事情，我就關門了？”
劉滿關上門之後，想了想房東怪異的言行舉止，便狐疑地看着羅恨天，感覺他還有其他事情瞞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