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見墨鈺

自稱風雅實則附庸風雅的上古神仙重羽曾追過三十三重天上的一位愛好樂音的仙子，為博美人一笑，上天入地尋找上古樂譜，苦練琴音，甚至自己一人練習覺得無聊，還送了祝東風一把上古玉簫——梵音哨，拉着她伴奏。

後來，琴簫和鳴引得一隻彩鳳盤旋起舞於青羽峰時，重羽終於勾引到了美人。

起初那仙子每隔三五日，便要拿着把琵琶上來青羽峰求見重羽，說是要與重羽上神切磋琴藝，共同進步。

這一切磋便是好幾個時辰，被拉來避嫌的祝東風在一旁被斷斷續續的琴音聽得十分瞌睡，每每覺得自己要睡着的時候，那仙子便堪堪停了彈奏，做出一副虛心求教的形容來，細聲細氣的與重羽道“方才上神說這個宮音屬喉音，五行為土，其音宜極長極下極濁；這個徵音屬舌音，五行為火，其聲宜次高次短次清，不知上神覺得我方才可否彈的準確……”云云。

這一來二去，重羽與那仙子發展仍是緩慢，只從三五日一見，發展成每日一見，只苦了祝東風，成了只鋥光瓦亮的大油燈，卻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一日，那仙子上了青羽峰，與重羽二人從辰時直彈到申時，除了討論音韻便不曾再講別的話，祝東風看着那二人如入了魔怔般不厭其煩的彈奏同一首曲子，一時覺得心中煩躁，只覺自己這個大油燈實實在在是不應該再坐在一旁，阻礙二人感情的進一步發展了。

於是在心裏默念了遍：“這次撩妹的進展實在是太慢！重羽啊重羽，平時跟我胡謅海侃起來，不是口若懸河的嘛，怎得這次倒惜字如金了。唉……我也只能幫你到這了，希望這次你能將那姑娘騙的久一點，莫要再騙到手不到三天就將人給打發了，又讓季年給你善後。”

之後，祝東風便尋了個借口，說要去茅房，誠然神仙是不用上茅房的，凡間話本子裏常用的借口有些確不適宜於神仙界，然而祝東風一向臉皮厚，一句想要去茅房說完，便即刻尿遁了，只剩下那仙子疑惑的向重羽問道：“敢問上神，這重羽峰上的茅房，卻是個做什麼的房子？”

“……呵呵，這個么，是專門給小風用來吃飯的。”

“哦……原來是吃飯的房子。”仙子恍然悟道。

……

祝東風偷跑出來，一時百無聊賴，便去了後山腳下的冥剎海去耍，下海不一會兒，就在那海子裏摸到了六七條丁丁魚。將丁丁魚裝到竹簍里放好，祝東風便隨手在海邊變出一片花毯來，躺在上面翻看着從司命星君季年處借來的話本子。

再說這話本子，其實本是歷屆司命星君用來參考設計命格的古籍，然而內容卻生動有趣的很，前一篇是對父子同時愛上一個丫鬟，後面一篇是狀元郎入贅皇家娶了公主后發現自己竟是個斷袖，還愛上了公主的侍衛，再後面一篇則是一個大財主生了個傻兒子，偏偏這個傻兒子又喜歡上了他的小老婆。祝東風一邊看一邊嘖嘖道：“原來司命的口味都是如此之重啊，唔……怪不得季年老說一些人聽不懂的話，搞藝術的人都挺奇思妙想的嘛。”

由於下海撈魚時未用避水珠，又懶得用術法弄乾，故而上岸半天，頭髮還是半干，在陽光底下亮晶晶的。就在這時，奉天帝之令，四處捉繳逃跑的水魔獸八頭蛇的墨鈺，在破出水幻陣后一時迷路，筋疲力盡騰雲到了冥剎海，一時間映入眼帘的，便是波光粼粼的海邊邊斜倚在花叢中安靜看書的祝東風。

確然在表面上看起來，祝東風似是個安靜的小美人，用話本子上的詞來形容便是個靜若處子、還未長開的、還是個花骨朵的美人。自此一眼，眉目間便似有千山萬水，墨鈺竟看着有些痴了，好像如夢中一般，暈暈乎乎的墜下雲去，撲通一聲掉入了海中。

祝東風驚得手一松，將書掉到了花毯上，趕忙放眼望去，眼見着一坨黑色的東西在不遠處的海面上浮浮沉沉。祝東風拿起梵音哨來吹奏，施起剛學來的梵音咒，不一會，便有一群海魚馱着那坨黑色的東西遊了過來，卻是個着黑衣的男子。

“唔……原來是個神仙，看這衣服，階品也不低呢。額頭的角都突出來了，哈哈，原來是條小黑龍……”

祝東風正看着那黑色衣服上龍形的暗紋嘟囔，墨鈺慢慢的睜開了眼。

“你是誰？“

“'我？我叫祝東風，你是誰？”

“唔……祝東風……我叫墨鈺”

“墨鈺……”看着他漆黑的眼珠，祝東風略有些失神。

那日之後，祝東風便有了一個新朋友——墨鈺。墨鈺每月初五都會到冥剎海來找祝東風玩。因他說要保密，祝東風甚至對重羽都未提過這日之事。一日和墨鈺玩耍，直到戌時才回，回去時重羽問起，祝東風只說是日頭太好，不小心睡著了。

那時候祝東風還很天真，在青羽峰里都是比重羽小不了幾歲的大齡神仙，每日不是追追女仙、聊些八卦，就是捯飭些奇奇怪怪的丹藥咒術，沒有幾個能玩到一起的小玩伴，天宮裏的托塔李天王家的三太子哪吒有些趣味，但無奈他爹管的太嚴，觀音大士座下的善財龍女雖是年齡相仿，但她張口閉口便是佛經，一直照顧她起居的銀鈴樹精叮噹雖然體貼入微，但一直喜歡絮絮叨叨，這使祝東風的玩伴嚴重稀缺，於是墨鈺便成了祝東風要好的哥們。

墨鈺說，他是三十三重天上專門收伏魔獸的小天將，每個月初五是他休沐的日子。於是，每月初五，祝東風便總要在冥剎海一邊玩，一邊等墨鈺，二人很是投緣。因着祝東風愛吃些小零食，看些話本子，墨鈺每月初五便都會帶些三十三重天宮裏的新奇小糕點和新鮮果子，每次去凡間，也都不忘了給祝東風搜羅些新奇的話本子。

祝東風每每捉了丁丁魚，有自己一條，便會給墨鈺留一條，偶爾看到新奇好笑的話本子，便講給墨鈺聽了，二人就躺在冥剎海邊笑得只打滾。日子就這麼如流水般汨汨流走，祝東風與重羽也愈來愈親厚，那時候，祝東風只覺得，除了重羽，墨鈺便是與她最親近的人了，是以有什麼悄悄話都會與墨鈺講，得了新奇的玩意兒、美味的吃食，便獨獨留兩份，一份給重羽，一份給墨鈺。

後來的祝東風回想起初初與墨鈺在一起的那些年，有時便會在嘴角噙一絲笑意，自動屏蔽了墨鈺的臉，懷念懷念自己這些無憂無慮的時日，然而，已經過去了的，便永遠不能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