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溫潤的她

145:溫潤的她

“那你還聽他的?”憤怒竄上頭腦,我掉頭雙目眥裂地瞪着流阿流:“帶我出去!快點!”

他們兩個俱是撇開臉,一聲不吭。

“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有事的!我身上的血能夠毀滅一切,而且我也懂得些許的道術,要是宮玫知道了,我會跟他解釋的。”我語速極快地勸說著。

“好,你們願意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宮玫自己一個人浴血奮戰,那就繼續躲在這裏吧!我自己出去!”看着他們的無動於衷,實在令我怒火衝天!

我大步流星地往竹房外頭走去。

剛踏出門檻,陸存就攔截下我,溫潤如玉的面容上是淡淡的憂鬱:“我帶你去。”

“陸存!你......”流阿流有些詫異地看向陸存,隨即便忿然道:“你最好能夠看好她!”

我拉着陸存的袖子:“你不能去,我和下流先生兩個人去就好了,暖愛需要人照顧,她比較喜歡你,你留下來看着她,不然我不放心。”

“聽我的,好嗎?有宮玫在,我不會有事的!”我再次勸說。

陸存眉頭一擰,旋即一舒:“行,不過你先把血玉給我,我幫你檢查一下,你再走。”

“嗯。”我欣然笑着,把血玉摘下來遞給他。

爾後,我和流阿流兩個人站在門外等着。

“醜丫頭,你當真是為城主着想嗎?”流阿流忽然提問。

“我不知道當年的事情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但很明確的一點就是,我不可能背叛宮玫,絕對不可能,現在也是。”

“最好是你現在說的那樣。”

“嗯。”

一會兒后,暖愛把血玉拿出來了,沒看到陸存的身影,我有點疑惑,心裏想着快點去跟宮玫會合,就沒多言語,囑咐暖愛好好獃在碧陌居等我回來,就隨流阿流前往魔鬼城堡。

宮玫設下的陣界很強大,流阿流起初怎樣都無法打破,最後我操控血玉去撞擊陣界,才得以解除。

流阿流卻有些憂心地說:“你這樣強硬地打破陣界,城主的內修是會受損的,若是此刻他正在奮戰的話.....”

“我相信他,他一定沒事!我速度不快,你想法子帶我走!”我心下也替宮玫着急,但現在並不是擔憂的時候。

他即刻圍着我轉圈,速度逐漸加快,沒多久,我就被一紅色的龍捲風給卷了起來,飄浮在半空中,周圍儘是如同烈火的紅,也不知究竟到了哪裏。

片刻后,我便被帶到了離央宮的宮殿大門外。

紅艷的龍捲風消失后,流阿流站在我的身旁,手腳利落地解決了身旁好幾個黑衣人。

我駐足於門上,觀望這混亂的場面。

地面上儘是屍體,斷腿斷胳膊的,還有身首異處的,以及被開膛破肚的,紫紅的血液和藍青色的液體混雜一塊,有不少仍以肉身搏鬥的,有些頂着又尖又長如同鹿角的四不象動物,在與弒天門的黑衣人周旋着,天上大多都是脫離了肉體化作魂體相鬥的。

這兒有穿着紅色甲胄的通天那一派的人,也有穿着黑色鎧甲的弒天門的人,也有身穿青藍色戰甲的魔鬼獸人等等。但弒天門明顯處於下風,其餘勢力都是聯合攻擊這一門派。

看來不單單僅有通天一派的人,還有魔鬼族的,以及其他勢力的,我自知那個傳說很難勸服這些小勢力相助,如今這大縱合,想必應該是宮玫辦成的,如何做到的?我不知,但這其中的艱苦定然不好說。

“醜丫頭,你要想做什麼,快點行不行?一旦我顯出魂體就罩不住你了!”流阿流有些不耐煩地瞅我一眼。

我點頭,隨地挑了把劍戟,很快將手在那鋒刃上重重一劃,整顆心瞬間被刺痛揪上到嗓子眼裏,右手的掌心頓時被切割出一個口子,手肉翻開,鮮血如同洪水一般洶湧流出。

咬緊牙關,強忍着手心傳來的刺骨痛感,硬是用手上的血在白凈的雪面上畫符。

符成,即刻在額前抹一筆血跡,念咒:“幡懸陰令,普光無極,諸神臨武,消愆妖魔!靈幡聽令,非吾一道,妖邪之心,俱收,送地府!禮成,血祭!”

我的聲音響亮又尖銳,在這混戰中猶如破空而出的利劍,倏然間,把在場的所有人,鬼魂以及獸人都給震驚住了,流阿流眸子閃過一抹的不可思議。

頃刻間,雪地上的血符綻放炫目的金光,光內驟然升起一支又長又細的漆黑如炭的竹竿,竿頭繫着黑白靈幡,中間是血字符文。

“啊!收魂靈幡血咒!快走啊!”一個尖細的聲音顫抖地帶着驚恐之色冒出。

一下子,這場混戰勝敗已經顯著,弒天門惶恐地倉皇四處亂逃,如同敗北的潰軍。

“不行啊!傳送陣被破壞了!走不了!”接着便有人驚恐地尖叫。

無論他們怎麼大喊大叫,靈幡一出,不管你是魂體還是隱身在肉體當中,通通都被那在陰風中飄揚着的靈幡吸收了過來。而符咒的金光宛若地下的漩渦,強制將弒天門的所有人都給吸了進去。

而被我在咒語中排除在外的其餘眾人皆是一浪又一浪的歡呼聲:“血咒!神女降臨啦!陰陽人一族來複仇啦!”

“神女!神女!吾神所在!”

“歡度神女的歸來!吼吼!魔鬼城有救啦!”

........

本來的戰爭被這些聲浪渲染出神秘的氛圍來。

普通的靈幡咒,就算我有驅魔能力,一旦使用,都會一時間喪失所有的力氣,更不用說我現在半點修為都沒有!儘管渾身都軟弱無力,甚至骨頭都隱隱作痛了,我還是不能倒下!只要我一倒下,靈幡就要收回,倒是弒天門的人都還沒有被收完。

就在自己的身體達到最大的極限時,血玉忽然縈紆出艷麗的虹光,不同以往的那淡淡紅光,這光浸潤着我的髮膚,宛若一塊溫涼的璞玉,驅走身體內所有的不適,我明顯感受到自己擁有充沛的精力,源源不斷的。

看來,陸存還是挺能幹的,竟然把血玉修補得這麼好!

儘管我得到了後援,可靈幡血咒法力極大,維持的時間也就大大縮短了不少,半個時辰后,靈幡就自動落下了,弒天門裏有些修為高深的就能躲得過這一劫,但耗盡的力量也很多,要收拾這些殘兵剩將,通天的人也不用花費太大的力氣。

流阿流眼疾手快地扶住我的身子,略有些驚異地問:“你是瘋了嗎?你只是區區一個凡人,道悟都沒有,就敢用這麼高深的道術,你要找死也要顧及一下我啊!要是你出了什麼事,城主定不會輕饒了我!”

由於血玉,我很快就恢復體力,坦然笑了笑:“我沒事,趕緊帶我去見宮玫!”

“真是冥頑不靈!”他嘆了口氣。

在他的引領下,我很快就抵達離央宮的深房。

這兒很明顯就是一個女子閨房,鏤花楠木床的紅色帳紗頂端掛着兩三個綉着鴛鴦的香囊包,房內有着一股清幽的梅香,而那鋪着龍鳳刺繡錦被的床上正躺着一個男人,那是宮玫的肉身,那具肉體遍佈密密麻麻的黑色肥大的蟲子,十分的觸目驚心。

十娘大紅的層疊衣裳似乎被宮玫的雪刃劃破了一道道的裂口,深而見骨,她滿目凄愴地盯着上空的宮玫。

而宮玫清冷的面容依舊是淡淡的,他雙腳懸浮在半空中,帶着傲視群雄的凌厲眸光,俯瞰着這房內橫七豎八的黑衣人。

看見他沒事,我就放下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心。

“城主!”

流阿流那寬大的綉着火焰的袖子一揮一收,房內所有的屍體只在一眨眼間,就全被清除得乾乾淨淨,彷彿這房間內從未有過打鬥的痕迹。

宮玫聞言,蹙了下眉頭,即刻掉頭看向我和流阿流。

他嘴唇一抿,略有些微慍地揚了揚手:“誰讓你帶她過來的?”

就在我的前頭的流阿流倏然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強拍到旁邊的雕刻花鳥的木門上,木門被他一撞,立馬就碎裂了,可見他承受了多麼恐怖的撞擊!

流阿流咳了咳,吐出兩三口紫紅色的血液后,便從肉體裏飄出魂體,看來那肉體已然死亡。

我握緊雙手,倔傲地仰頭直視宮玫那一雙散發著冷光的眸子:“是我央求他帶我來的,宮玫,十娘是我的仇人,要殺,必須經過我的手!你沒事瞎湊合什麼?乖乖回去當你的城主去!”

本來還想着說些好聽的話,可他太過分了!流阿流滿心都念着他的安危,他倒好,一來就把流阿流給秒殺了。

真是冷血無情的臭冰山!

倚靠這床梁的十娘嘴角一勾:“你不是應該跟你的情人在碧陌居里躲着嗎?還來摻和一把?”

我眸子一凝:“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地方,你也別忘了,你是做小的!我才是宮玫的第一位妻子!”

飄浮在空中的宮玫眸子閃了閃,不由得揚起了嘴角。

這話一出,十娘看向我的眼神儘是毒辣:“你們拜過堂嗎?小小一個奴隸也敢跟魔鬼城的夫人相提並論,你不覺臉臊?有本事跟着男人跑路,現在還來吃回頭草嗎?遲了吧?我跟宮玫可是有了孩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把暖愛給囚禁了!快點把她還給我!”

“拜堂?這麼俗套,有何見證?天地嗎?渾話!我與宮玫早就結下鸞鳳陣,是生生世世的伴侶,他若亡,我必不能苟活!你懂嗎?孩子?我倒要問問,我的孩子呢?今日你若不給我一個說法,你的孩子就要為我的孩子陪葬!”

說著,我滿腔怒火就涌了上來,這麼多的仇恨,幾乎都蒙蔽了我的雙眼。

十娘輕視着我,哂笑道:“即使你殺了暖愛,我也不會告訴你,那個孩子的下落!呵呵,你們要是殺了我,那也好,有你們的孩子墊背!”

“是嗎?”宮玫嗖地竄到十娘的面前。

他的右手化作一團白霧,旋即縈繞在十娘的腰間,一瞬間,白霧化作一圈帶着尖刺的冰輪,極快地旋轉,硬生生把十娘的身體給分割成兩半。

“宮玫,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的女人一起!哈哈!”十娘在肉體死亡的那一刻,化作魂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向我這裏。

我輕笑一聲:“還真以為我是吃素的?”

就在十娘那雙有着既長又尖指甲的雙手準備剜向我的頭顱時,我張開疼的火辣辣的嘴巴,當場將滿口的舌尖血噴洒到她的手上。

吱吱。

“啊!”她的雙手如同被岩漿澆灌一般,一下就融化成團團黑色的漿水掉落在地上,鋪着地磚上的類似波斯國產的毛毯即時被黑漿灼燒。

“十娘,只要你乖乖交出我的孩子,我就放了暖愛。”我悠然地走到她的面前,邪惡地笑着。

但是,你絕對不能放過!外婆他們的仇,即使你死了千遍萬遍都不足以彌補。

宮玫閃身過來,將我扯到他的身後,側臉瞄我,沉下臉:“你很多血嗎?”

我仰面燦爛地笑了笑:“挺多的。”

隨後又補上一句:“宮玫,兩年的時間快到了,還有一個月,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回當年我弄丟的孩子,這麼多年,辛苦你了,讓你等了那麼久。”

“你這笨女人,要是你沒了,找回來又有什麼意義?”他豎眉,怒斥一頓。

我搖搖頭:“那是我們的孩子!宮玫,儘管我不記得當年的事情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會背叛你的,你會相信我嗎?”

“你這麼傻,除了我,誰會要你啊?”宮玫淺笑着,伸手揉了揉我的頭。

他笑了!對我擺了這麼久的臭臉,終於是笑了。

其實,宮玫一笑起來,就不顯得冷傲,反而有一種溫柔之色,宛若春天裏的一陣習習而過的風。

“呵,旋沫。你不是要復仇嗎?來啊!你們一族的人是我下令殺的,還有你的外婆,和你的陽界朋友。”十娘失去雙手,肩膀處的斷口冒出團團黑氣,此刻的她猙獰着臉,宛如奪命的厲鬼。

我攔住宮玫,不屑地冷笑:“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不過在這之前,你最好老實點,給你一柱香時間,要是你不交代出孩子的下落,就休怪我無情,讓你的女兒暖愛一起去陪我的孩子了。”

利用暖愛來要挾她的成功率,我覺得概率不大,畢竟她對暖愛的態度太惡劣了,恐怕她會捨棄暖愛來救自己!但母女連心,我就不信她能這麼的冷酷!說實在的,無論結果如何,我還是不忍對暖愛下手。

“你會殺暖愛?據我所知,你貌似對她跟對自家女兒一樣吧?既然如此,那倒不如我死了。讓你養着仇人的女兒好了。”十娘眼睛眯了眯,露出一絲奸笑。

我仰頭大笑了幾聲,便佯裝一副陰險狡詐的模樣:“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我只不過是利用她來接近你和宮玫而已!就算我把你殺了,她也決計不能活着,或許我還可以慢慢地折騰她,等哪天,我心頭上的仇恨消了,她就可以死了,不然她就得生不如死!十娘,當年的喪子之痛,我也要你嘗嘗!”

這時,十娘臉上淡然:“是嗎?原來你一直都在欺騙暖愛的感情啊?”

“是又怎樣?我估摸着這一柱香的時間也過去不少了。”

我的話剛落,背後就傳來震天的哭聲。

“嗚嗚,姐姐是壞蛋!我討厭你!”是細嫩的童聲。

“暖愛?”我微微一驚,慌忙轉身去看門口。

穿着粉色冬衣的暖愛,顯得有些胖乎乎的,可愛的粉嫩的臉蛋上掛着兩行清淚,她大聲地哭泣,那澄澈的大眼睛儘是怒氣。

我一下慌了,心裏揪着,想要解釋,可這樣的話,我的計劃就泡湯了,自己的孩子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陸存呢?”我往旁側靜默着的流阿流瞟眼。

十娘這時忽然奔向暖愛:“暖愛!過來娘親這裏,他們都是壞人!快點,他們不疼你,娘疼。”

我急忙地奔過去,想要攔住十娘。

這種時候,不管怎樣,暖愛都不可以回到十娘的手裏,這樣,我的籌碼就沒了,而且,我覺得十娘日後也不會待暖愛有多好!回去只會繼續被她虐待。

然而,我兩條腿怎麼加快,都不及十娘飛身來的迅捷,我看向旁邊的宮玫,他則有些遲疑。

暖愛誤會了我,也主動往十娘那頭跑去。

流阿流想去攔截,卻還是遲了一步。

千鈞一髮的一刻,局勢陡然逆轉。

陸存匆匆忙忙地趕來,他的臉色十分的慘白,魂體更是暗淡無光,看起來非常的脆弱,他看到暖愛已經走到十娘身邊,眉頭即刻就緊鎖起來。

而那頭,十娘沒有手抱起暖愛,便化作了一團黑霧將暖愛整個身子都給籠罩起來,暖愛只餘下一個臉蛋顯露出來,但暖愛臉上霎時變得青紅,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呼吸不過來一樣。

我停住腳步,不解的擰眉。

“哈哈!真是一群蠢蛋!”十娘的聲音從那一團黑霧裏傳了出來,尖細又刺耳:“宮玫,你不愛我,可以,但是你不能跟她去陽界!你永生永世都只能在魔鬼城內做我的傀儡,不然的話,我就把暖愛給殺了!”

“你瘋了嗎?那是你的孩子!”我瞪大眼睛地反問。

流阿流悄然地移到暖愛的身後,以此,我們四個人將十娘給圍住了。

“你閉嘴!怎麼樣?宮玫,是要你的女人還是要你的女兒?”十娘嗤笑着。

暖愛整張臉漲紅起來,她的眼淚還在汩汩流下。

我不忍地撇臉看向宮玫,他卻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神色,這讓我有些詫異。

他輕輕地掃了一眼暖愛,便不再往那邊看去,而是把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十娘,她不是我的女兒,我跟你根本就沒有發生關係。”

他說著這話的時候,眼神一直看着我,似乎在說,請你相信我,我也沒背叛你。

確實,我相信他,可我的餘光明顯捕捉到暖愛那硃紅色的臉上露出絕望和悲痛的神情。

莫名地,我的心驀然地像被針扎了一樣隱隱作疼。

“哈哈,是嗎?你確定,她不是你的女兒?”十娘的聲音夾雜着愴然。

我咬了咬下唇,不知為何,竟開口向宮玫求情:“宮玫,救救暖愛吧!她是個好孩子,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沒必要牽扯到孩子。”

“姐,姐姐。”暖愛向我投來央求的眼神。

“暖愛,姐姐,沒有騙你,剛才姐姐只是說著假話,你別生姐姐的氣。”我往前她那兒走了兩步。

“別過來!你要是過來。我立馬把她的精氣給吸干!”十娘恐嚇道。

身後的流阿流臉上有些不滿:“那不是城主的孩子!他們兩個是無法生出孩子的!你幹嘛還要維護這個野孩子?你這樣會害死城主的!”

“老婆大人。”陸存弱弱地插了一句話來。

我們的目光都被他給吸引住了。

“你怎麼跑過來了?你是在進來的時候被弒天門的人所傷嗎?你要不要回去療傷......”

“等等,我,我把真相還給你。”陸存淡然一笑。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迷茫地望着他。

他卻充耳不聞,雙腳一立,腳尖瞬時騰空。

撒拉的一聲,他的右手立即出現了一把黑色的油紙傘。

宮玫一手攬上我的腰,將我帶離陸存兩米遠,另一隻手則是攤開掌心,一團七彩的雲霧從他的掌心裏現了出來,倏地,就飛入暖愛周遭的黑霧裏頭。

下一刻,就聽見了十娘悲愴的鳴聲,黑霧依舊不散,只是些許縫隙里迸射出一束束的虹光,暖愛的臉由硃紅色逐漸恢復紅潤。

暖愛對宮玫諾諾地喊了聲:“爹爹。”

“嗯。”宮玫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眸子一直緊盯着陸存。

看到暖愛暫時沒事,我用臉蹭了蹭宮玫那冰冷的胸膛,他有所察覺地攬緊了我幾分。

我不知道陸存到底是想幹什麼?他說要還我真相,難道他要把他所知道的一起告訴我?問題是,告訴我,也沒必要露出他的那把武器吧?

陸存很少會用上這把黑色油紙傘,他貿然拿出。讓我有些不安。

這會,他那黑色傘面上的金色符文各個如同活了一般,從傘上跳了出來,懸浮在整個房間裏,房內霎時金光燦燦,而執着傘柄的陸存本來穿着的那一身白紗衣,彷彿瞬間被墨水浸染,變成飄逸的黑絲綢衣。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穿黑色的衣服,也第一次看見他雙眸黑沉如夜辰,他一別往日的陌上人如玉的公子形象,此刻如同墮入黑暗地獄的鬼剎,令人不禁瑟瑟發抖。

“天靈靈,地靈靈,太老有靈,靈傘一開,萬靈聚來!”陸存嘴角輕挑,口中振振有詞。

恍然之間,這房間的空間被置換到另一個空間裏去。

“天靈靈,地靈靈,太老有靈,靈傘一開,萬靈聚來!”

這回出聲的不是陸存。而是一個撐着黑色油紙傘的穿着綠色薄紗的姑娘。

這姑娘就是前世的我,她走到瑟縮在牆角的陸存面前,嫣然一笑:“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陸存立馬匍匐在地,顫抖着聲音回答:“小的叫做陸存,是陸家門派的下人。”

“哦!陸家門派啊!”前世的我若有所思的點頭。

陸家門派,是這魔鬼城內的其中一個小勢力,這時的我,還沒成為他的人,只是想進這赫赫有名的魔鬼城內逛一圈,恰好遇上了陸存,他是只小鬼,而我就是驅魔人,前世的我跟如今的我一樣,都是路痴,就打算捉只小鬼來探路。

“陸家待你好嗎?”我問道。

陸存不明所以地抬頭仰望了我一眼,他忽然愣了一下,旋即低下頭,沉默不語。

前世的我合上傘,蹲下來:“欸,以後跟着我混吧!”

“欸?”陸存滿臉震驚。

“你放心好了,陸家那邊。我自會派人去說,日後,你記得,你叫嚕嚕,是我的小鬼。”前世的我起身,撐着黑色的油紙傘,信步走出巷道。

陸存怔住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后,露出溫柔的笑容,很快地消失在這巷道裏頭。

身在房內的我,心底升起一絲暖意,原來,我和陸存就是這樣認識的,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陸存之前跟我說他叫陸釗均,而後又說自己的名字叫做陸存了,還用十分牽強的理由辯解,我還真的相信了,自己果然是個笨蛋。

他明明跟我也是三世淵源,為何不直接跟我說呢?還要躲躲藏藏!

如今,我心中的疑惑也解開了,為何他會知道那麼多關於我和宮玫之間的事情了。說白了,他就是我和宮玫從相識到如今重逢的見證人。

隨後,房間又呈現別的畫面。

這一切彷彿時光的螢屏,重現了三百年的光景。

看到我和宮玫老是鬧騰的場景,我情不自禁地偷笑起來,原來宮玫也很可愛的,每回把我惹生氣了,還偷偷派流阿流弄些甜點什麼的來討我開心。

流阿流每回來討好我,心裏對我怨恨就增加幾分,最後就把我弄下水,結果他被宮玫罰去煉獄場,天天被百鬼噬咬,我一時愧疚,就去討好宮玫,宮玫那傢伙表面佯裝淡漠,實則,背着我暗地裏偷笑。

後來,我懷孕了,宮玫對我越來越好,日子看起來很幸福。

只是,突然一天,百年一次的歡慶日裏。宮玫身為新一屆城主,必須在夜然廣場現身演講,他怕我受到傷害,就把我留在宮內,讓流阿流來陪我,而我也叫出了陸存來陪我聊天,因為我時常讓陸存偷偷替我辦事,流阿流根本就不知道陸存的存在,於是流阿流就誤會了,不過宮玫神通廣大,早就知曉了。

而與此同時,張燈結綵的夜然廣場熱鬧非凡,宮玫風神秀逸,面若冠玉,這是他即位以來首次亮相,一時間,虜獲了一大群少女的芳心,然而,身為無盡天尊的妹妹的十娘,高傲張揚。

十娘認為自己的哥哥才有資格當上這魔鬼城的城主,於是在宮玫發表演講的時候,就用刀光劍影,含沙射影的話語諷刺宮玫所說出的每一句話,只是,一一都被巧舌如簧的宮玫化解,她窘迫之際也不禁對宮玫暗下傾慕。

沒多久,十娘打聽到宮玫並未娶妻,只擁有一名女人,但是宮玫極其寵愛這個人,她為了得到宮玫,就去央求自己的哥哥,無盡天尊。

無盡天尊帶着一副惡鬼面具,只露出一雙眸子,眸子漆黑如墨,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在房內觀看的我莫名地身子有一些微顫,宮玫察覺到我反常,便低下頭來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不知為何,剛才與無盡天尊直視的一剎那,我覺得那雙眼睛很熟悉,感覺好像是在哪裏見過,可一時半會,我又想不起來。

爾後,無盡天尊答應了十娘的要求,擺下鴻門宴。若是宮玫不答應這門親事,他正好有理由舉兵進攻魔鬼城堡,奪下城主之位。

宮玫臨走前,被流阿流告知我紅杏出牆之事,惱羞成怒的他,想着去查證,恰好這事被弒天門的眼線知道了,十娘就故意設局,她化作這城堡里的僕人,迷暈了我,又將陸存抓住,利用幻術,讓陸存遵循自己的內心慾望,對我做出不雅之事。

陸存剛把我的衣服褪盡,宮玫就趕來了,他險些把陸存給殺了,陸存被宮玫重傷下,清醒過來了,但被流阿流給抓起來,宮玫像頭蓄怒的野獸,將我衣服穿戴好后,就陰沉着臉離開。並吩咐其餘人等不準理會我,相當於把我給打入冷宮。

憤怒之下的宮玫一口就應下了弒天門的親事,而這時,清醒的我早就被十娘的人給誘拐到他們舉辦鴻門宴的地方,親耳聽見宮玫這句話,我瞬間就蒙了。

然後誘拐我過來的人,實則是十娘派來的人,但是他偏偏說,這是奉了城主的口令,要將我連同孩子一起扼殺,這樣宮玫就能毫不顧慮地迎娶十娘,我不相信宮玫會這樣絕情,就把這個人殺了之後,打算去找宮玫。

宮玫卻帶着十娘去了無意之森,十娘早就打聽到我們兩個早就在無意之森建立了碧陌居,她只不過以狩獵的借口讓宮玫陪同而已,不料我就誤會了,心灰意冷地回到自己的宮中,十娘那裏又派人來說,宮玫暗下準備處置陸存,還準備讓所有人冷落我,我一時氣憤。就把陸存救出來,回了陰陽人部落。

我回去后,表面佯裝什麼事都沒有,不哭不笑地過着生活,想着生下孩子,心裏也有一絲期待,期待宮玫會來接自己回去,可是,等來的卻是,他大婚的吉日消息。

而宮玫也在等待,等我回來,等我回來低頭道歉,他想,只要我低頭,他就會原諒我,然而,直到他挑起十娘的頭紗后,我都沒出現,他忿然丟下十娘,前往陰陽人部落來詢問我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是,惱羞成怒的十娘暗地派人佯裝宮玫的模樣,把我騙去斷情崖,同時也派人佯裝我的模樣跟陸存發生關係。

我去了斷情崖,那時風雪紛飛,我質問宮玫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這個假冒的宮玫二話不說,就一掌將我推入崖底,那一掌極其狠毒,廢了我的畢生修為。

墜崖后,十娘不放心地下來察看,恰好發現,我居然把孩子給生下來,於是她把孩子給抱走了。

而另一頭,宮玫一氣之下,就把陸存給滅了,假冒的我在部落長老的維護下得以活下來,只是宮玫回去沒多久,就聽到我為陸存跳下斷情崖殉情的消息。

儘管如此,宮玫向來冷酷的人,竟然流出悲慟的神色,還把我的屍體給封存在神山之巔。

他找到我的屍體時,發現我下體都是血,用手一探知,得知孩子已經出世,便瘋了一般,翻找了整個國度去找這個孩子,孰不知這個孩子就在他的寢宮裏,而他的寢宮因為有十娘住進,他就未曾踏入一步!

之後,就如陸存所言,無盡天尊利用這個孩子,把宮玫逼出真身後,還把真身四分五裂地扔進傳送陣,然後把宮玫的魂體封印在岐山山脈下,十娘得知此事,偷偷將宮玫的靈魂索走,鑄造了一具肉體,重塑一個新的宮玫,她也悄悄地把無盡天尊給殘殺了。

百年後,我在人間重生,也遇上了陸存,遇上弒天門的人,宮玫的靈魂記得一切,仍舊沒有放棄尋找孩子和我的消息,他找到了我,這事被十娘知曉,十娘控制宮玫的肉體,與他發生了關係,可惜,那不是宮玫的真身,是無法得到宮玫的真傳的。

無奈之下,十娘偽裝懷孕,還把我的孩子偽裝成了她的孩子,因此,暖愛,就是我和宮玫的孩子!

後來的事情,就跟陸存所說的那樣,百年前的我死了,陸存被我封印了,宮玫受制於十娘,暖愛在十娘的虐待下成長。

一切的真相浮出,屋內除卻暖愛的身上的黑霧,俱是臉色變了變,震驚之色居多。

符文的金光黯然失色,黑色的油紙傘幻化成無數的光斑,飄出門外,消失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而飄浮在空中的陸存猛地墜落。

我還在激動地握緊宮玫的雙手,潸然淚下,唇齒含糊地央求宮玫:“宮玫!暖愛就是我們的孩子!她沒死!快點,去救她!救救她!我不能讓她有事!宮玫!”

“乖!她會沒事的。”宮玫一手拂去我的淚水,又眼神複雜地看向那頭欣喜無比的暖愛。

我知道,宮玫是在愧疚,愧疚這麼兩百年來,他都對她默默不聞,對她置之不理,甚至明知她在遭受十娘的虐待還依舊保持冷漠,他此刻的心肯定比用刀去剜他的心頭肉,要來的疼痛千萬倍!

“宮玫,暖愛很愛你,沒關係的,我們還有餘生去補償。”我踮起腳,輕啄了一下宮玫那微涼的嘴唇。

“老婆大人。”

我霎時轉臉,這才發現陸存的身體逐漸變成一點點飄浮着的紅光。

“你怎麼了?嚕嚕!”我一時慌了,心裏湧現慚愧,一直以來,我實在欠下陸存太多太多。

“老婆大人。”他緩緩地站起身子,緩緩地朝我走來,溫潤如玉的俊容依舊掛着溫和的笑意:“這次你可要聽我的話,其實,你的驅魔能力還可以重新恢復的,只是,宮玫真身沒有恢復,相當於鸞鳳陣中少了一命,你才會因此受到牽連。”

“沒關係的,我會慢慢修鍊回來的,嚕嚕,你不要說話了。”我仰頭拽了拽宮玫的衣襟:“宮玫,幫幫嚕嚕,要不是他設法重現當年,我們還是找不到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解開誤會!”

宮玫的嘴角凝結,眸光有些沉鬱:“乖,好好聽他怎麼說。”

轟的一下,我的腦子彷彿被一顆炸彈給炸得嗡嗡作響,只能顫抖地慢慢轉身。

陸存的下身完全化作斑駁的光點,但他的身子依舊不緊不慢地朝我靠來:“老婆大人,接受我的怨氣吧,原諒我,一直都未曾釋懷,不想讓你們在一起,所以不想把那些真相告訴你。”

“沒關係的。”我哽咽道:“嚕嚕。真的沒關係,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阿漁,谷水和外婆都離開我了,要是你都走了......能不要這樣嗎?”我語無倫次地狂捶着宮玫的胸膛:“算我求你,不要讓他離開,當日是我要求他成為我的小鬼的,宮玫,我們虧欠嚕嚕太多了,救救他,救救他!”

“老婆大人。”陸存的聲音就在我的耳畔響起。

我詫異地轉頭,便看見他緩緩地沖我伸出一隻手,但那隻手很快就化作了紅色的光點。

他臉上那抹柔和的微笑緊接着飄浮成點點紅光:“旋沫,喚我一聲,老公,好嗎?”

“沒事。”宮玫揉揉我的頭,淡然地說道。

頃刻,我的淚水洶湧成洪,整個胸腔被傷悲堵塞,幾乎都要窒息了,但還是沙啞地喚了一聲:“老公。”

話音一落,滿屋子的紅光瞬間集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匯聚成一個晶瑩的紅色怨氣珠,然後它緩緩地飄到我的眼前,我看着它,心臟像是被炸裂一般疼的渾身發顫。

正欲伸手去觸摸它,它卻很快地融入我胸前的血玉里去,這時我才注意到,血玉全是裂痕,似乎輕輕一觸碰,就會破碎似的,而陸存的怨氣珠一入其內,血玉煥然一新,甚至都泛起別樣的光澤。

我的指尖觸及到血玉的表面,不再是冰冷,而是溫暖!這就是陸存,他一直要給我的溫暖。

恍然間,我憶起,我在車上醒來,看見他,站在娘娘山上的一條山道路口,對着我微微一笑。

我還記得,那一刻,我動了心。

記憶里。他總是一張笑靨,在我傷心,無助,落難的時候。

即使我生氣地罵他,他還是依舊寬容地勸說我,還會默默地穿上黑衣,當個隱形人,幫着我。

陸存,嚕嚕,陸釗均,足足三世,我辜負了你三世,你讓我背負這麼沉重的人情債,真是狠心。

若有來世,我通通還給你,只是,今生,我不能還你了,因為,我還欠着另一個人。

“你這笨女人,怎麼那麼多淚水?以後都別喝水了。”宮玫眉頭皺成平川,不耐煩地用手擦拭着我臉上的不停流出的淚水。

我想要止住淚水。可腦海中那個溫良如玉,溫暖如陽的俊秀少年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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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夫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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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溫潤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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