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良藥
還是這麼悄無聲息的,想想就覺得詭異!
在來的路上,朱大人一直在反思自己這段時間有沒有做過什麼過火的事情,反思的結果就是,他沒有做過。
那他還怕個毛啊!
該接見就接見,該請客就請客,總之,恭恭敬敬的將這尊大佛送走便是了,沒有必要留着是不是?
當然,朱大人心中偶爾也有一絲疑慮,這慕容慎好端端的,到底為什麼要來錦州啊?
他是想做什麼?他不是太子的眼睛么?他走了太子怎麼辦?
哦對了,太子這段時間據說是病了,連床也下不來。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位太傅大人應該就想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吧!
最近朝野上下一直都在傳,太子的病是好不了的了,這樣一來,朝中無太子,這位太傅大人的好日子也就要到頭了,他也沒有必要對他巴結的太緊是不是?
從縣衙到客棧,短短一段路,朱大人的心思千迴百轉,他將一切的因素都考慮進去,也做好了最萬全的準備,可以說,他是在打一場有準備的仗。
但朱大人卻忽略了一點。
慕容慎其實早就知道他背地裏做的那些個骯髒事情了,也早已經秘密寫了奏本命人送往京都了,也許這天花都還沒有被治好,朱大人的烏紗帽就得要摘了。
眼下的他還不知道這個噩耗,正笑眯眯的清點着馬車中放置的厚禮,長長的馬臉上掛着滿足的笑容。
在這朱大人到來之前,慕容慎與葉照清之間也有過這麼一段對話。
“就這麼把自己的身份公開了?你不怕這邢大人有問題?”
“不怕,老邢這個人雖然為人圓滑,做事也很有手段,但他畢竟與那些個只知道阿諛奉迎,投機取巧的人不同,這個人心中還是有一點正直感的,否則,我也不會輕易在他面前出現。”
葉照清卻覺得這個解釋不詳盡,慕容慎一定還有別的沒有往外說,她眉頭皺了皺,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該如此莽撞,其實今日的事情,你可以不暴露身份的。”
“我這麼做,是為了你。”慕容慎聽了這話,微微一笑,端起柳兒為他續的茶水喝了一口,慢條斯理道:“治療天花的方法是有了,但是若沒有天時地利人和的幫助,你根本就稱不了事。”
葉照清聽了這話目光頓時一閃:“你怎麼知道我有方法?”
慕容慎聽了這話,一言不發的走過去,從葉照清床頭枕頭底下抽出一本發黃的案捲來,拿在手中晃了晃道:“你昏迷的時候,一直都在喊着郴州,而我又發現了這個,你說我知不知道?”
葉照清聽了這話,不由的臉上微微有些發囧,他沒想到,慕容慎觀察入微,連這件事情都知道了。
但是。
“你支持我?”葉照清定定的瞧了慕容慎一眼,問道。
父親當日在書房裏咆哮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葉照清知道,那些個後果慕容慎一定比她還要清楚,可他居然沒有向父親一樣阻止自己,這真的很奇怪!
“當然。”慕容慎聽了這話,微微一挑眉,笑道:“事情只有堅持做下去,才有可能成功,那個李成岳失敗了,但這並不代表這個方法就不可行!那個人是個天才,可是時不待他,我相信,你一定能將他沒能完成的事情接着完成。”
葉照清聽了這話,久久的盯着慕容慎。
她的眼中出現一絲深深的感動,她是真的沒有想到。當初連父親都阻止她去做的事情,慕容慎居然支持!
不僅支持,他還在她未曾開口之際,便已經想着法子幫她了。
這世間,懂她,又願意幫她的人,唯有他而已。
葉照清的眼眶有些濕潤。看到慕容慎正雙目亮晶晶的盯着自己,她有些狼狽的撇過了頭,下一刻轉過來之際便已經恢復了平靜:“就算我失敗,你也肯幫我?”
“當然!”慕容慎想也不想的答道,沒有一絲猶豫。
葉照清咧開嘴巴便笑了,她輕輕的點點頭,道:“好,我相信你。”
慕容慎看到她的笑容,猶如曇花綻放一般,一剎那光芒四射,他深深的凝視一眼,然後撇開眼,沉聲道:“等明日,我便會帶着你親自去見邢大人,到時候你將如何治療天花的方法與他說,你放心,他是朝廷的人,一定會重視……”
“不,我們不能去找他!”葉照清聞言打斷了他,搖搖頭道:“要等他來找我。”
慕容慎微一思忖便明白葉照清在顧慮什麼,他點了點頭,道:“我懂你的意思,咱們親自去找他便落了下風,可是,這樣豈非會耽擱時間?我是不想再死更多的人……”
“這種事情急不來的。”葉照清聽了這話,搖搖頭道:“而且,那些已經得了天花的人我們並沒有能力醫治,我們能救治的。原本就是沒有得天花的人,或早或晚又有什麼區別?”
“上趕着去找,我看那個邢大人未必肯放在眼裏。”葉照清說著,臉上慢慢的出現一絲冷酷的笑容來:“原本就是兇險萬分的法子,搞不好很可能就是另一個李成岳的下場,他憑什麼要答應咱們?”
慕容慎聽了這話,頓時不吭聲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點點頭,道:“對不起,是我沒有了解清楚便妄下斷言了。”
“沒事兒,你也只是太在意那些百姓了。”葉照清聽了這話,語氣里有一絲欣慰:“慕容慎,你跟那些當官的不太一樣呢!”
“哦?怎麼個不一樣法?”慕容慎聞言挑眉。
葉照清瞧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的心裏至少是有老百姓的,自然跟那些人不一樣。”
這就不一樣了?
慕容慎聞言有些失笑。他目光溫柔的瞧了葉照清一眼,道:“天晚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葉照清聞言立刻點點頭。
“太傅大人!不好了!刺史朱大人在外頭求見!”柳兒氣喘吁吁的奔過來喊道。
“他來做什麼?”慕容慎聞言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這個奴婢怎麼知道?”柳兒搖搖頭,道:“不過他帶了好些個禮品。難道是來看望您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慕容慎聽了這話,冷冷一笑,轉頭瞧了葉照清一眼道:“你放心。他不過是偶然得知我的身份,跑來獻殷勤罷了。我這就去把他打發走。”
我什麼時候擔心你了?
葉照清眨巴眨巴眼睛,給面子的點了點頭,道:“好,那你小心些。”
慕容慎似乎很滿意,他點了點頭,轉身便走了。
柳兒瞧着他的樣子,有些迷惑不解的問道:“小姐,奴婢覺得有些迷糊,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剛剛太傅大人似乎是笑了一下?”
“你看花眼了。”葉照清認真的答了一句,轉頭瞧她一眼道:“都這麼晚了,你餓不餓?下去端飯,順便把阿狸叫上來吃飯。”
“好嘞!”柳兒應了一句,轉身屁顛屁顛的退下了。
葉照清走過去,將那本慕容慎從枕頭下拿出來,之後又放在桌子上的發黃案卷拿在了手中,翻開來仔細的看了起來。
以毒攻毒,以牛痘種植在人的皮膚里,人有了免疫,便終身不會再得天花。
這是案卷里李成岳一直都反覆念叨的一句話。
這真的可以么?
……
“太傅大人!下官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您在這客棧里住了這麼久都不知道,真是該死啊!”朱大人一進客棧,便忙忙的對着慕容慎客套起來,同時手一揮,身後捧着禮品的小廝便源源不絕的進了房間,不一會兒,便堆起好大一摞。
“太傅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收下!”見東西已經擺好,朱大人便客氣道。
慕容慎卻看也不看一眼那些東西,皮笑肉不笑道:“朱大人,如果在下沒記錯的話,這錦州城附近有好幾個州縣的流民聚集在此地。每天都有人因為吃不飽餓肚子死去,你卻一下拿出這麼多禮品,出手如此闊綽,在下就禁不住想問你了,朱大人,你每月的俸祿是多少?”
朱大人萬萬沒料到慕容慎會如此不給他面子,聞言頓時尷尬異常。當下打着哈哈道:“在下每月不過五十兩紋銀的俸祿,但即便如此,太傅大人來了,下官就是砸鍋賣鐵也要將這些錢都湊夠了,您說是不是?”
“哦?朱大人砸鍋賣鐵了?”慕容慎聽了這話,雙眉頓時一挑,當下道:“那是不是需要我派人買一口鍋給你送到府上去?”
“不敢,不敢,這如何使得?”朱大人聽了這話,臉上的尷尬更濃,當下便連連搖頭拒絕起來。
“將這些東西都拿走!哪來的哪拿去!”慕容慎忽然冷了臉道。
朱大人見狀嚇了一大跳,臉色漲的通紅,站在那裏連手腳都似乎忘記往哪裏放了,硬着頭皮道:“太傅大人。這畢竟是下官的一點心意,您總不能一點面子也不給是不是?”
“我就是不給你一點面子,怎麼了?”慕容慎冷冷道。
對於一個很快便要消失在他面前,消失在錦州老百姓面前的人,他真的是不想浪費口舌。
朱大人面色一僵,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朱大人是來拜訪的吧?如今拜訪已畢,你請回吧!”慕容慎擺擺手。道。
朱之甄一生從未受到過這般待遇,慕容慎的話說完之後,他還是獃獃的站在那裏沒有反應,直到慕容慎有些嫌棄的揮揮手讓他離開,他才反應過來。
一股子無名之火立刻從他心頭冒起!
這位太傅大人怎麼這樣?
居然一點面子也不給他?
可他有什麼辦法?對方已經下了逐客令了,他難道還能賴着不走?那慕容慎說的話估計會更難聽。
就這麼灰溜溜的離開,似乎也太掉價了。
“你怎麼還不走?難道等着我請你進去喝茶?”慕容慎見他站在那裏不動。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可是我聽聞朱大人前兩日才剛迎娶了第十八房小妾,將美人兒干晾着似乎不太好吧?”
“那,下官就告辭了。”朱大人聽了這話嘴角抽了抽,有些無奈的瞧了慕容慎一眼,心中暗暗吃驚,也不去想什麼丟人不丟人的了,轉身便落荒而逃。
慕容慎瞧着他離開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來。
……
與此同時,京城。
七十多歲的鄭太醫一路風塵僕僕的回到京城,這一路走來一共用了半個月的時間。
其實若不是為了照顧他,隊伍十天前便已經到達京城了。
但誰叫鄭太醫才是醫治太子殿下的關鍵呢?還有被他精心保管的藥草,據說是太傅大人與葉小姐經歷九死一生才採摘回來的,所以這些暗衛們對待鄭太醫的時候,比自己爹媽還要親。生怕有個閃失。
原先在還沒有到達京城的時候。鄭太醫便一直在擔憂,他畢竟是被攆出皇宮的,而且上次由於他聽從慕容嫣的安排在太子的飲食之中下了迷藥,之後皇上便勒令他永世不得再入皇宮,而如今,他回來了,還能再進那道宮門么?
等到了皇宮。他才知道,這一切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早在他剛啟程回京的時候,慕容慎便命手下的人放出了唯有鄭太醫才能救太子的話,傳說有鼻子有眼睛的,在加上這麼久以來,京城的太醫們只能將太子弄醒,壓根就救不了他的命,很多人便相信了這話,在加上當初唯有鄭太醫的觀點與葉照清一樣,甚至就連皇上都相信他能救太子。
所以,鄭太醫一進宮便被接進了皇宮。
還受到了皇上的親自接見。
秋日陽光普照,乾清宮的大殿之上,皇帝高高在上,鄭太醫被人攙扶着,捧着一個描畫燙金的盒子一步三口首的進了大殿。
“老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了!鄭太醫!你可算是回來了!快快請起!”皇帝不等他行到近前,便對着左右吩咐起來。
坐在右下首的榮貴妃也是一臉期盼的望着鄭太醫,早已經是熱淚盈眶。
太好了!她家毓兒有救了!
“嗻!”一旁的曹公公應了一聲,忙小跑着上前,伸手攙扶着鄭太醫,帶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御前。
“鄭太醫,你此番回來,可是找到了如何醫治太子的良藥?”皇帝開口問道。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