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第338章 需要一個故事

萬曆四十年五月十九日，天還未亮的時候，城市裏的人們便已經蘇醒了過來。

街坊里遊走的差役早早的就在外面的攤位上，用幾枚銅板吃上一頓飽飽的早飯，然後便開始比往日更加用心的準備維持北京城今日的秩序。

似乎這樣能夠使人在人生道路上產生變化的事情，不論放在什麼時候都是頭等的大事。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不由的關注過來，以至於事情的發展變得微妙起來。

因為規定，科考的時候需要參加考試的士子都是要早早起來的，然後在家人的幫助下，準備好筆墨紙硯外加少許的飲水點心。而後便一家子人整整齊齊的趕到貢院外面。而那些家不在京城裏的人，便需要自己打理一切，而後自行前往貢院。

街道上，所有的人都似乎是在向著貢院的方向過去的，大車小車的擠在一起，需要專門的人在前面叫罵半天才能夠繼續挪動起來。

好不容易的趕到了貢院外面，朱明打到一半的哈氣便硬生生的停了下來，整個貢院前面已經是人山人海，而此時的天邊才微微的露出一小截子的太陽來。

其實要真的說起來的話，整個貢院前面的人群，有一多半的都是和將要開始的鄉試是沒有關係的。商販們攜帶着精心準備的貨品遊走在人群中，不多的時候身上攜帶着的東西便會一空。而那些陪同過來的家人們，則是不停的安撫着那些微微有些緊張起來的士子們。

貢院前面，那扇大門此時靜靜的合在一起，一班衙役手持水火棍將擁擠的人群和貢院前的台階隔開，在街道更遠的地方，五城兵馬司派出的一隊人馬則是靜靜的觀望着，只要出現緊要的情況，這些人便會在第一時間的加入到處理的隊伍裏面。

雖說這一次的科考是由禮部尚書翁正春主持的，但是那也不需要此時出現在現場，要想看到也至少需要等到會試的時候。

在謝同仁和陳大蠻橫的衝撞下，朱明不多的時候便已經是擠到了最前面，手中拎着一個小箱子。

這時候，只見着貢院的那扇大門緩緩的打開，而後一名似乎是禮部的官員領着幾名官員走到外面，吵吵鬧鬧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麼。接着，便看到有人在前面大聲的喊着人名，而聽到人名的人則會上前接受搜查。

等到證明了身後以及搜查之後，便會放進貢院裏面。

一切都按部就班，不多的時候便聽到前面的衙役喊到朱明的名字。上前接受證明自己的身份，然後在搜查不出問題后，才終於是進到了貢院裏面。

進到貢院裏面，自然是有人負責指引方向的，朱明似乎也不在意自己究竟是在什麼位置，便輕步的走着，沒多久的便被人在引到一扇門前。也不用人多說，便徑直的鑽進到裏面去。

砰。

門被一下子關上，然後便是聽着一陣上鎖的聲音。

淡淡一笑，朱明便開始觀察起自己面前的試捲來。其實說上來，本朝的科舉還算是合理的。如果按照太祖時定下的規矩，那麼整個三場考試都是相等重要的。

只是，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制度的實施在時間的流失下，也會隨着當時的情況和政治需要而產生改變。於是，到了後期科舉便會顯得格外的死板和拘束。

就好比現在，正在進行的關於四書的而出的題目，原本也只是為了讓人們更深入的了解和探究先賢們在對待事物和人世間的態度，到了現在卻是變得需要死記硬背起來。

各種各樣的題型，那些負責出題的人都是能夠製造出眾多，而參加科考的人卻並不知道究竟是需要專門的研究哪一門的。於是，差不多有四五十萬詞句都是需要牢牢記住的。

這便是科舉在後期的悲哀，只是成為了一門顯得更加是專門用來淘汰人員而不是選拔人才的舉動了。

小小的空間裏面，朱明沒有多想其他的，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前所有的試題。仔細的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麼需要再加思索的地方，便開始提筆將答案工工整整的書寫在專門的試卷上面。

這時候，便需要衷心的感謝自己擁有一個好老師，朱明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考的東西，雖然有難的地方，但是一個好的老師會正確的將那些需要終生記下的東西都用鞭打的方式，讓自己的學生牢牢地記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分辨不出時間來，此時的北京城也是前所未有的安靜，沒有人想要在這個時候製造出一些大的動靜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寫完了所有的試題，朱明做出最後的一次檢查之後便將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喝了一點水吃了一些點心，便沉沉的睡了過去，昨夜裏實在是沒有能夠休息多長時間。

“起來了起來了，今天的結束了……”

睡夢中，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叫喊聲。

微微的一睜眼，朱明便已經是徹底的忘記了剛剛的夢中究竟是做了些什麼事情，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貢院裏的差役站在外面。

這時候才想起來應當是已經結束了頭一天的考試，便草草的收拾着自己的東西。

那邊，差役還在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一看你這人啊，就知道你來年還是要在這裏走上一次的……看着年紀也不小，也不知道你家裏是怎麼將你養活的。”

那差役看着自己開了們，裏面的人還在睡覺中，便首先的覺得朱明這人是考不好的，一邊收着卷子一邊罵罵咧咧的說個不停。

似乎是頭一次被人這般的叫罵，朱明竟然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收完東西，便有些緊張的跑了出去，心中卻是不由的罵了起來：“要不是規定的不能提前走，我還不是早就走了。”

走到貢院外面，天色依然暗淡下來。

走出貢院的人，此時的形象當真是千百個模樣。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會欣喜這一次的考題都是自己看過的，而有的人則是跑到角落裏叫罵著自己為什麼沒有想到要考這些東西。

也不理會這些人，朱明遠遠的便見着謝同仁領着家裏面的幾個下人迎了過來。

謝同仁走上前淡淡一笑，也沒有多問什麼，便只是接過朱明提在手裏的箱子。

上了馬車，早就有一些冰鎮的果汁，好好的喝上一大口，朱明便已經是靠在軟枕上面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老爺，家裏面已經準備好熱水了，趕緊去洗洗吧。”

車廂外面忽的響起映紅兒的聲音來，朱明整理了一下衣裳便走出車廂，院子裏已經是一片通明。映紅兒正帶着兩名丫鬟站在一旁，微誒一笑走下馬車便向著裏面進去。

“老爺，現在滿京城的都傳開了，說是姐姐的瓊樓裏面死了人。”走在路上，映紅兒雙手緊緊的抓住朱明的一條手臂，然後靠在上面低低的說著。

不動聲色，朱明輕輕的看向一旁的協同熱，沒有看到有其他的表情之後便輕輕的哦了一聲：“竟然有人敢在京師重地行兇，可抓住兇手了？你姐姐沒出什麼事情吧？”

“沒有，只是那賊人也是狡猾，竟然是從院牆外面直接爬到瓊樓上面的。衙門裏的人過去了，也只是在附近搜查了一遍，卻是沒有一點線索。”映紅兒此時也像是有些后怕的說著：“還好姐姐當時不在現場。不過坊間可是傳開了，說是因為姐姐的美貌，惹得一些人暗地裏做出爭風吃醋的事情來，也說是那死的人只想要乘着姐姐不在瓊樓的時候埋伏下來，行那不軌之事，只是沒有想到的是，竟然後面還有人進到裏面，於是雙方便打了起來。”

“哦，衙門裏現在是個什麼說法？”此時的朱明像是來了興趣一樣，腳下的步子也緩慢了一些。

映紅兒也沒有旁的想法，只是輕輕的開口道：“奴家又哪裏知道衙門裏的官老爺是想着什麼的。不過倒是聽說了，衙門已經將這個事情上報到了順天府，然後順天府又直接上報到了刑部去，也不知道這些當官的究竟是怎麼想的，一個個的推卸責任。”

聽着映紅兒說著話，朱明悄無聲息的又看向一旁的謝同仁，見着對方微微的點點頭，心中便有了打算，只是此時也不加言語，準備休息之後再來理會這些事情。

書房之中，朱明已經是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正靜靜的坐在書桌後面，面前則是擺放着那本明黃色封面的佛說四十二章經。

書房裏，此時謝同仁、張正書則是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沒有去打擾正在沉思的朱明。

“你說，眼下那件案子上報到了刑部，是不是就不再是普通的案子了？”這時候朱明抬起頭看着似乎正在品茶的張正書。

“按照慣例，刑部是應該要好好查一查的了。再加上現在正是科考的時間，發生命案也實在是讓朝廷臉面上無光，想要不論怎樣都是要找個人出來定罪的。”

聽着張正書分析完，朱明便淡淡的笑着道：“不，這個案子不在於一個有罪的人。而在於，一個好的故事……”

“哦？你是準備出手做些什麼了？”張正書放下了說中的茶杯，抬頭看着朱明有着好奇的問道。在一旁，謝同仁則是深吸一口氣，只要有需要，自己便會出現在最該需要的地方。

“將錦衣衛的張大人喊過來吧，這些事情還是需要他們來做的。”朱明看着謝同仁說了一句，等到對方走出了書房后又開口對着張正書說道：“刑部雖然說只是執掌刑案之事，可是在京城還是至關重要的，加上現在那許弘綱還擔著都察院的事情，實在是有些難做啊。”

“你是準備先為馬上就要進京的魏天驕大人做準備了？”朱明只是說完話，張正書便已然知曉其意。

這時候，朱明一隻手輕輕的敲擊着桌面，目光中飄忽着別人看不明白的深意：“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你難道以為我就這樣忍下去了？只是沒有機會，現在沒想到有了這個機會，那麼我們便需要好好的利用一下這個機會了。”

“大人，張大人到了。”

此時，書房外面響起謝同仁的聲音。

“進來吧。”朱明輕輕的回了一句，便見着小張和謝同仁走進到書房裏面。

“錦衣衛本就有偵查百官的職責，按理說現在京城裏是不應該出現命案的，只是出現了便也只能是盡心的去處理了。派人好好的監視着刑部和一干負責這個案子的人，到時候要是有些什麼事情發生了，也好不落了後手。”等到小張坐下后，朱明也不多言，直接的開口說出需要去做的事情。

那小張也是立馬的點點頭，監視官員的夥計本就是錦衣衛拿手的事情，不需要有人吩咐，此時滿北京城的官員哪個身邊沒有一個兩個被埋伏下去的人？

“只是大人，聽說這件案子，刑部的人是真的準備好好的查一查了，似乎他們還準備彈劾宛平縣衙已經順天府的人。不過，那些人似乎原本就是依靠他們的，這件事情還需要查清楚了。”小張在一旁平靜的說著，只是目光中才能夠看到一絲暗藏的凶色。

聞言，朱明眉頭一挑：“看看這幾個衙門裏的官員身邊的人，說不定還會有些想要的東西。”

“是。”

當下的，朱明又低頭靜靜的將目光放在了那本四十二章經上。

剛剛自己已經是割開了封面的背後，驚人的是確實發現了一個夾層，而其中也暗藏了一份書信。

內容很震驚，卻似乎也合情合理。遼東的局勢在此時已經開始向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可是誰又能夠想像得到，這一切還有着朝廷里的人在暗中推動的。目的，卻竟然只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利益，提升自己的地位而已。

一個朝代的滅亡是需要眾多的因素摻雜在一起的，而並不是某一個問題的出現，便會突然的令一個曾經強大的帝國立即分崩離析。

“錦衣衛應該能夠製造些輿論出來吧。”朱明目光陰森的盯着前方，放卻是緊緊的按在那本四十二章經上。

下方的小張心中一緊，自然是知道肯定有些事情要做出來的了：“可以。”

書桌後面，朱明輕輕的點點頭，心中依然是認定目標。

北京城，已經燈火通明，只是在平靜之下，卻將會開始有着暗流涌動，只是沒有人知道究竟會是誰成為這其中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