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6 你們都看見什麼了
這肘腋生變就發生在頃刻之間,霆不暇發電不及飛,童雅詩和譚晶晶都忍不住驚叫起來,她們什麼也做不了,時間短得甚至來不及閉上眼睛,對這場無法扭轉的悲劇掩耳盜鈴。
但那拿刀子的手陡然間被牢牢抓住,持刀者震驚莫名,猛然抬頭看過去,只見於果正注視着自己,眼神中有着淡淡的揶揄。
因為積分換取的超強抗擊打能力,使得於果的體能全面大幅度提升,雖然不見得能處處料敵機先,但他一向警惕性很高,幾乎可以說是懷疑一切,從這兩個工人上樓開始,他就已經開始密切注意了,在他看來,身邊只有童雅詩值得信任,就連譚晶晶的可信任程度都值得商榷。
因此,他慣性地作出最壞的可能性推斷--這兩個工人的外衣,或者說他們的身份是一種偽裝,誰也不清楚他們到底是誰,難說不是跟這些混混一夥兒。基於這個判斷,他預料這兩人會襲擊自己,也並不是難事了。
難的只是他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迅猛而精準地抓住持刀的手,他也必須這麼做,否則這一刀砍過來,刀子會斷成兩截或者變成更多的碎片,而自己的頭部卻最多掉下幾根毛髮。
這會造成他們所有人的恐慌,但自己的秘密就會被窺見一斑了,他決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持刀者驚恐萬狀,他雖然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那也不過是被於果及時發覺而已,最多是避開這一刀,萬萬料不到自己竟然會被他如此輕鬆地反制。
接着,他感到抓着自己腕部的手彷彿變成了一張鱷魚的大嘴,冷酷地咬了下去,頓時手腕嘎吱一聲脆響,他的鼻涕和眼淚飛濺而出,彷彿地球引力對他突然襲擊。撕心裂肺的疼痛卻沒來得及催動他發出慘叫,就暈死過去,那刀子噹啷啷從樓梯把手的縫隙間落下。
隨後於果很輕地用腳尖推動了他一下,如同掃帚清掃灰塵一樣溫柔,可後者卻一下子被推出兩米遠,后脊樑砸中環廊把手,一動不動了。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於果的雙手也沒閑着,向後一攏,把童雅詩和譚晶晶撥到身後護住,旋即回頭,看着第二個工人。
第二個工人正是毛飛,他雖然是個野蠻粗鄙的人,但小聰明還是有的,起初擬定了這個計劃之後得意非凡,自以為毫無漏洞,感覺自己簡直是天才。
老實說,常猴子、小螃蟹這些人只服氣杜陽,對這個只會拳打腳踢的鄉下漢子骨子裏是瞧不起的,可這一次的計劃的確算得上是絕妙,他們也打心眼裏佩服。一般人很難想像得到,跟自己擦肩而過的老實工人竟然會是突襲自己的真正殺着。
不但如此,毛飛還預留了后招,他覺得目標既然身手了得,那很難說能不能一舉成功,一旦對方反應極快躲避過去而拉開距離,就又很難收拾掉了。於是他決定在自己的同夥用刀砍這小子的同時,自己也快速出拳,擊打這小子的要害部位。
可於果卻在眨眼間完成了防禦、反擊和保護同伴所有動作,等毛飛衝到眼前,於果已經有空去盯着他了。
毛飛深知不妙,但還是硬着頭皮快速衝過去,一拳打過去後接連出拳,使得童雅詩和譚晶晶眼花繚亂。於果向後一讓,伸出右手向前推過去。
毛飛起初以為是以柔克剛的太極拳,心裏一震。很多喜歡看散打和拳擊的偽武術迷對軟綿綿的太極十分鄙夷,極盡調侃之能事,但毛飛是學過武的,他可是知道老祖宗留下的武術練到一定程度是真的厲害。這小子看上去年紀輕輕的,難道是家傳的?
可接着,毛飛見他步伐並沒有規律,腰也不沉,右手推出時看上去毫無力道,說進攻不是進攻,似是而非,頓時一喜,心想:"大概是只學了點簡易的擒拿,根本沒有功夫底子,陽哥和常猴子真能誇大其詞,還把他說得那麼厲害!我這就把你徹底打回原形!"
可這念頭也就一閃而過,隨即陷入了寒冷的冰窟。
毛飛的快拳正中了於果的右手掌,只覺得正面砸在厚厚的不鏽鋼門上,疼得一陣抽搐,齜牙咧嘴,這股反彈力余勢不衰,逼着他騰騰騰倒退了好幾步,幾乎要仰面摔倒。
就這麼一頓,毛飛心裏就大為慌張:"壞了!這他媽難道是鐵布衫?"他的思維並不快捷,但武術反應是身體本能,比他的思維快得多,他當即虛晃幾拳,再向後猛退兩步站定,死死地盯着於果,好在於果沒有抓住時機,追上去打。
小螃蟹、常猴子和其他幾人見一向打架穩佔上風的毛飛疼得歪嘴斜眼,似乎沒占什麼便宜,更是緊張,都萌生了退意,甚至後悔來這裏。常猴子最為悔恨,他生怕於果認出自己來,他記得很清楚,於果曾經說過:"這是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自己一旦被他發現,可就真沒機會了。
毛飛卻在心裏飛速地盤算着:"看來他是練硬氣功的,真看不出,瘦瘦弱弱的小白臉,竟然還有這一手……說不定他沒設什麼埋伏,還真是硬碰硬打折了陽哥他們的手……陽哥這個王八蛋!我可是他表弟呀!居然誆騙我!這可怎麼辦……"
小螃蟹喊道:"飛哥!快上呀!你的腿功那麼厲害,讓這小子領教一下!"
毛飛心裏暗罵:"你知道個屁!拳比腿快,這麼近的距離,對方又是練家子,我要是貿然用腿,一旦被他抓住就完蛋了!"
於果看着他,毛飛忽然感到心裏發毛。
驟然間,他想起了,這個感覺非常熟悉,那就是他曾經在車裏聽歌時,一個帶有野獸氣息的男人留給他的味道,充滿了危險、凶暴和不可知。
想到這裏,他本來就已經搖搖欲墜的氣焰幾乎要完全撲滅,整個人都黯淡下來。小螃蟹他們見此,更想要掉頭就跑。
於果一字一頓地問:"你們是那個瘸子派來的?"
毛飛見他肯動口,也求之不得,嘴上威脅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陽哥是什麼人?陽哥的大哥鄧長發,這片兒管事的民警都是他兄弟!你知道陽哥的大哥的大哥是誰么?他……"
於果向前走了一步,毛飛嚇了一大跳,大喝一聲:"別過來!"但肩膀已經開始打顫。
於果淡淡地說:"瘸子有沒有跟你們說過,上次是你們這幫人最後的機會?我實在沒想到,你們還敢來。你們沒機會了,瘸子也沒機會了。"
眾人只覺得心驚肉跳,不敢言語。
毛飛畢竟是練武之人,骨子裏有着武者獨有的不屈和倔強,聽到這話,一股壓抑了許久的恥辱感成倍地涌了上來,忍不住冷笑道:"我操,看你也會兩下,給你幾分薄面,你還真喘起來了?我還真想知道,你能怎麼讓我們沒機會!"
他藉著這股怒氣,向前一個踏步提膝,旋即縮腹轉腰擺身,踢出凌厲無儔的一記中邊腿。這算是他迄今為止的人生中也極少見到的傑作,哪怕他當年的武術老師見到也要喝一聲彩。
小螃蟹等人見他突然發威,動作又如此乾淨利落,兼兇狠無比,也都忍不住大聲喝彩:"好!"
可毛飛永遠也不知道他常識之外的事,他永遠不能想像,自己在於果眼裏,這動作並不算快。而於果在那一剎那,也毫不猶豫地伸出拳頭。
這一拳正中毛飛的腳心,鞋子像四下飛散的雪片剝落得不見蹤影。
毛飛只覺得自己像一隻在暴風雨中搖曳的孤舟,來回擺動時猛然撞上了正在行駛的萬噸巨輪。那一瞬他幾乎要失去了觸覺,腳脖子的斷裂聲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痛楚,而恥辱感也早就隨着更大的驚恐情緒煙消雲散。
毛飛在昏死過去之前,整個人如同從直升飛機上脫落下來的螺旋槳,在空中來迴轉了兩圈,重重地跌落在樓梯台階上,那條斷了腳骨的腿沿着樓梯老舊而光滑的扶手,一路帶動着身體滑下去,就像一根即將融化的冰棍。
小螃蟹等人看得目瞪口呆,產生了極大的恐怖感,轉身就想跑。然而他忘記了隨身攜帶尚未拿出來拍攝的DV,就這麼一下子落到地上,差點要把他絆倒。
於果驟然間看到了DV,臉色大變。
小螃蟹和常猴子只感到眼前一花,一個人影搶在他們前面落地,隨後關閉了房子的大門。這畢竟是兩層樓的樓梯,這小子到底是人是鬼?
他們驚恐萬狀地看清了於果陰沉的臉孔和同樣陰沉的話:"你們都看見什麼了?"
小螃蟹是機靈人,即便恐懼害怕,也一下子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叫道:"沒……你你誤會了……我們什麼也沒沒沒看見!"
於果開始逼近,常猴子距離他太近,白眼一翻,竟然癱在地上,嚇暈了過去。
童雅詩和譚晶晶再次感受到於果前兩次動手時產生的熟悉戾氣,儘管他是在自己這邊的,卻還是感到十分駭然。童雅詩以為他想要做出格的事,忙叫道:"小於!你……!你別亂來!你不是要需要錢好好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