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106】容先生,這是你太太的遺物
86_86029飛機是在夜裏九點鐘降落在拉薩機場的。
同容琛一起來的,除了兩個隨從,還有蔣瑤。
蘇念已經失蹤將近半個月,蔣瑤的擔心並不比容琛少,一聽說蘇念有了下落,立刻要求一起同行。
從拉薩機場出來,他們與接應的人一起,一行十餘人連夜啟程。
青藏公路是世界上海拔最高,也最難走的一條公路斛。
一路上,車裏氣氛沉默,都沒人說話。
兩輛越野車艱難地穿過平均海拔4000多米的無人區,經歷近二十小時的顛簸,終於在翌日黃昏趕到了l縣餐。
一個星期前那場強烈地震,將高原上這座原本繁華的小縣城變得滿目瘡痍。
現在72小時黃金搜集時間已經過去,救援工作已經開始進/入善後階段,廢墟上到處是穿着白色防護服的防疫人員在進行消毒。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屍體腐爛的惡臭,混合著消毒水的刺鼻氣味。
車子還沒停穩,容琛就開了車門下去。
當地負責招商引資的官員早聽見了風聲,等他剛下車,十數人就齊齊迎上來,“容先生遠道而來辛苦了,快裏邊請。”
容琛也不和他們客套,開門見山地問:“現在能不能讓我先看看那幾件東西?”
領頭的忙不迭點頭,引他去往存放從死者遺物的臨時辦公室。
容琛在一行人的簇擁下,到達那間辦公室門口。
忽然間,他竟緊張起來。
抬起頭,看了看頭頂,烈日當空。
天空是一種純凈的湛藍,偶爾有一絲風拂過。
在這高原上,風聲里,周圍一切彷彿都靜止了,靜得他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將近一個月渺渺無期的尋找,他設想過無數結果。
卻在這一刻,終於得悉疑似是她的下落時,卻是死亡訣別的信號。
忽地心生一絲僥倖,也許根本不是她的東西,只是一個誤會……只是救援人員弄錯了……
“容先生?”直到有人打量他的反應,試着催促。
他回過神,點點頭,與那一行人一起進了辦公室。
工作人員地從各式各樣編了號的物品找出一個fendi奶白色的女士錢包。
有人接過,遞到容琛面前,“容先生,你先看看,這是不是你太太的東西?”
容琛走過去,一看到那個熟悉的錢包,只覺胸口瞬間像被狠狠一撞。
彷彿五雷轟頂。
最後一絲零星的希望也被掐滅,排山倒海的痛楚洶湧而來,將他淹沒,令他喘息唯艱。
這一路將近三十多小時馬不停蹄的趕路,加上輕微的高原反應,一時之間他竟無法再呼吸,腳下站不穩。
旁邊謝宇趕緊扶住他。
“是她的東西。”蔣瑤帶着哭音開口,眼圈瞬間就紅了:“我認得,這個錢包是去年我們一起逛街時買的,當時我買的黑色,她要的白色。”
謝宇將錢包接過來,遞給容琛。
容琛將拉鏈拉來,手指卻一直微不可察地發抖。
裏面夾層里放着一張身份證,是蘇念的,駕駛座,是蘇念的,招行的信用卡,也是蘇念的……
他翻開最裏層,找出一枚戒指。
是在羅卡角,他求婚時送給她的那一枚。
乾淨簡潔的一個素圈,沒有鑽石,沒有累贅紋路的裝飾。
它靜靜躺在那裏,散發著金屬特有的光澤。
這是當時在里斯本火車站他倉促買的。
戒指買大了一號,蘇念用紅線繞了半圈才勉強合適。
之後回國,他補給她一個正式的,她卻還是最喜歡這一個,一直戴在手上。
後來她提出離婚,將當初的婚戒連同離婚協議書一起留在了家裏。
他以為這個戒指她也不會再保存,原來她仍舊留在身邊。
“這是我太太的東西。”容琛語氣很克制,但聲音再平淡,也能讓人感受到他情緒里隱忍的痛苦。
搜救的負責人神色惋惜,竭力客觀陳述:“這是三天前我們最後一輪搜救時從廢墟里發現的。因為天氣熱,屍體都腐爛了。而廢墟底下已經沒有生命跡象,我們只能選擇就地掩埋。容先生,節哀順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蔣瑤捂住嘴,眼淚成串地落下,嗚咽出聲。。
想起蘇念自幼身世坎坷,父親不祥,母親冷漠。
後來嫁給易哲南,也是婚姻不順。
同容家兄弟糾纏了這十年的孽緣,唯一的孩子死於非命。
連她自己,走到最後,竟也是命喪異鄉,連屍身都不能保全。
再看身份證上蘇念的照片,她眼神安靜溫婉,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微笑。
蔣瑤泣不成聲,不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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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拿出物品報領登記,請容琛在上面簽字,“容先生,你太太的遺物交給你了,麻煩你簽個字。”
“這不是遺物,我不信她死了!”容琛忽然就一把拽住那負責搜救的男人,他一雙眼睛通紅一片,像是最絕望的野獸:“把那片廢墟刨開要多少錢?我出十倍的錢可不可以?屍體爛了也沒關係,我要驗dna,我不信她死了!”
一群人上去攔的攔,勸的勸。
那負責人被容琛嚇住,無奈說:“容先生,搜救已經結束,請你不要為難我們。”
當晚一行人都留在了l縣。
縣城被毀得殘垣斷壁,幾人只能住臨時搭建的板房。
蔣瑤滿腦子都是蘇念,哪裏睡不着,一面又擔心容琛那邊的情況。
她從房間裏出來,瞧見謝宇在外面抽煙,上前問:“怎麼樣?”
謝宇搖頭:“路上就沒怎麼吃東西,晚上連水都不肯喝,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裏面。”
蔣瑤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去看看。”
走到容琛住的那間板房外,她仔細一聽,裏面靜悄悄的。
門是虛掩的,裏面沒有開燈。
外面的月光從門縫裏漏進去,給房間裏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昏暗中,房裏的男人側影如剪。
月亮的光暈落在他身上、肩上,和頰邊。
他看上去一如往常的沉着冷厲,卻分明又有着無法言說的變化。
只是坐在那裏,手指摩挲着那個錢包,一動不動。
今天黃昏在搜救人員帶領下,去了那個廢墟,按照g市的風俗替蘇念燒了紙錢回來,他就是這個姿勢。
一直到現在,竟然都沒變過。
蔣瑤站在門口,靜靜看着那個男人的身影,心驀然有股喘不上氣的難受。
她輕輕叫了一聲:“老大……”
很久過後,容琛方才抬頭。
蔣瑤忍住眼眶裏的淚意,哽咽說:“為她辦好後事,我們就回去吧。”
他不語,半晌才答:“好。”
蔣瑤還欲說什麼,終究沉默地替他關上了門。
房間裏重新變得漆黑一片。
容琛安靜地坐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指腹輕輕撫摸蘇念身份證照片上恬靜的眉目。
時空在剎那倒轉,
他想起有一次,他們一起逛超市時,她抱怨他從前對她太嚴苛。
他伸出一根指頭點她腦門:“真記仇。”
她嫣然微笑:“記一輩子。”
“這可是你說的,我記下了。”他緩緩笑開。
一輩子。
心臟彷彿被硬生生割裂。
他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只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徹底離他遠去,在他身體裏留下一大片空白。
從此以後,他將不再完整。
06年的那個夏天,是容琛生命中最混亂的一段日子。
容磊的猝死,父親一/夜之間病倒,容家亂成一團。
等他料理好弟弟的喪事,才真正有時間考慮如何處理蘇念懷孕的這件事。
猶豫數番,他到底沒忍心要逼一個沒成年的女孩去生下一個不該到來的生命,但就在他暗中為蘇念安排手術時,彷彿是天意——
蘇念懷孕的事,被蘇雪宜後知後覺地發現了。
容懷德不是一般的商人,早在和蘇雪宜結婚時就已做了結紮手術,蘇雪宜想要母憑子貴,將來分走盛和的股份基本沒可能。
精明的蘇雪宜從女兒懷孕的這件事裏,捕捉到了屬於她的機會。
她以檢查的名義,誘哄蘇念去了醫院做了b超。
b超結果顯示,是一個剛成型的男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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