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金融高邊疆與人民幣國際化(1)

43.第43章 金融高邊疆與人民幣國際化(1)

當今世界,貨幣戰爭硝煙未散,遠方的戰鼓之聲遠未止歇。未來隨着美國的“債務癌症”擴散,美元“周天子”的“龍體”將日益衰微,隨之而來的將是一個貨幣的“春秋戰國”時代。貨幣戰爭會成為世界經濟的一種常態。

人民幣的困境在於,外匯占款事實上已經將人民幣基本上“美元化”了。匯率危機、外匯儲備等問題的核心,在於人民幣的貨幣本位的定位發生了偏差。人民幣的最高宗旨就是為人民服務,這要求人民幣的發行需要做重大創新,“廣義物價本位”將是一種另類的選擇。在美元不斷貶值的情況下,外匯儲備的方式也需要做出相應的調整。

人民幣要突出重圍,實施國際化戰略,就應該在金融高邊疆的戰略下進行整體佈局。人民幣的國際化,並非只是將貨幣放出海外這樣簡單,人民幣出現在哪裏,哪裏就是國家利益之所在,哪裏就是貨幣當局監管的新邊疆。人民幣走出國門的前提條件就是:放得出、收得回、看得見、管得着。

貨幣本位、中央銀行、金融網絡、交易市場、金融機構與清算中心共同構成了金融高邊疆的戰略體系。建立這一體系的主要目的就是,確保貨幣對資源的調動強度和效率。從中央銀行創造的貨幣源頭,直至最終接受貨幣的客戶終端;從貨幣流動的綿密網絡,到結算的清算中心;從金融票據的交易市場,到信用評估的評級系統;從軟性的金融法律制度監管,到剛性的金融基礎設施;從龐大的金融機構,到高效的行業協會;從複雜的金融產品,到簡單的投資理財,金融高邊疆保護着貨幣血液從中央銀行心臟,流向金融毛細血管乃至全身經濟細胞的完整高效的循環系統。

貨幣戰爭:歷史的輪迴

2010年10月的英國《經濟學人》雜誌的封面,赫然呈現出世界“貨幣戰爭”的烽煙,彷彿一場新的世界大戰已經開始。世界各國媒體立刻跟進,大幅報道“貨幣戰爭”的“戰況”,各國政要、經濟學家、國際組織、高端論壇紛紛殺入“戰場”,西方輿論將主要“交戰方”鎖定為中國與美國,戰爭的主要武器就是貨幣,戰爭爆發的原因被判定為“人民幣匯率”被低估。

一時間,“圍剿”人民幣匯率的呼聲在西方此起彼伏,強大的輿論壓力恰似烏雲壓頂,彷彿人民幣不大幅對美元升值,則世界經濟不平衡的困境斷無出路,各國經濟復蘇也將最終受挫,貿易戰將席捲全球,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的悲劇將再度重現。

更有美國經濟學家拋出,美國爆發的金融危機都是人民幣惹的禍。人民幣被低估導致中國貿易順差過大,中國人愛儲蓄不愛花錢而大舉購買美國國債,致使美國遭到中國廉價“熱錢”的衝擊,使得美國長期利率偏低,最終誘發了資產泡沫和金融危機。

以貿易不平衡為借口,以打擊中國貨幣為突破口,繼而製造中國經濟的混亂,染指中國的金融體系,最終控制中國的金融高邊疆,這在中國近代史上早已反覆出現。

當19世紀英國人來到富裕的中國時,他們已經成功地征服了非洲大陸20多個國家,擁有着大洋洲的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等英聯邦附屬國,控制着美洲加拿大、圭亞那、牙買加、巴哈馬等地區,在亞洲,統治着從印度(含巴基斯坦)、馬來西亞(含新加坡)到緬甸的大片土地。在大英帝國全球殖民的戰略方針之下,要想武力征服中國,面對4億人口的大國,卻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欲征服中國,必先征服其貨幣。貨幣體系崩潰,則金融高邊疆淪陷,進而導致國家財政能力解體,政治權力癱瘓,軍事力量瓦解,最終方可將中國作為其殖民地收入囊中。因此,以貿易不平等為理由,進行鴉片貿易,發動鴉片戰爭,其主攻方向乃是打擊中國的白銀貨幣。鴉片貿易出色地完成了對中國白銀貨幣體系的破壞,致使中國的白銀大量外流,國內出現“銀貴錢賤”的通貨緊縮,經濟凋敝,生產萎縮,民眾苦不堪言,社會矛盾激化,貿易常年嚴重逆差,國家財政入不敷出,稅負沉重而官逼民反。內外戰爭迫使清政府向列強大量負債,抵押了關稅、鹽稅、厘稅等中央財政的主要收入來源,並喪失了中央銀行這一金融制高點,致使貿易的定價權,鐵路、航運、紡織、鋼鐵等洋務運動的自主權,“海防”、“塞防”等軍事行動的融資權相繼失守,最終使整個國家陷入半殖民任人宰割的悲慘境地。

20世紀30年代初,正當國民政府即將完成“廢兩改元”、銀本位幣制、“四行兩局”和貨幣統一的金融集權,重奪金融高邊疆之時,美國人故技重施,再度打擊中國的白銀貨幣。羅斯福單方面宣佈大量收購世界白銀,號稱希望通過在市場購買白銀的行動,推動白銀價格上漲,增加中國等銀本位國家的購買力,實際上就是迫使中國的貨幣升值,以便傾銷其過剩商品,並動搖中國的貨幣穩定。美國的白銀行動致使國際銀價暴漲,被國際銀價上漲所吸引,中國的白銀大量“被出口”。中國並非產銀大國,本來用於鑄幣尚需進口,此時中國的金屬貨幣如滔滔江水奔涌流逝。1934年僅三個半月時間,白銀流出已達2億元。美國不斷地收購白銀,到1934年,倫敦白銀市場的銀價已經漲到之前的2倍!結果不出所料,白銀外流,中國貨幣“被升值”,外貿逆差日益加劇,外國貨充斥中國市場,中國出口卻日益艱難。白銀外流同時造成通貨緊縮,銀行信貸減少,利息扶搖直上,當時在上海幾乎是出多高的利息也借不到錢。白銀外流、銀根奇缺、市場籌碼不足、物價慘跌,致使工商業破產倒閉。1934年底,房價一瀉千里,上海租界房價下降了90%!市場上人心浮動,銀行擠兌大面積出現,銀行和錢莊紛紛倒閉。最終迫使國民政府不得不放棄銀本位的貨幣基礎,轉而投靠英鎊和美元,以外匯匯率為基準發行法幣。抗戰爆發后,為了維持匯率穩定,只得成立外匯平準基金,將中央銀行和外匯管理大權拱手交給了英美,再度喪失了金融高邊疆。

這一次,美國迫使人民幣升值,能夠解決美國的貿易赤字和失業危機嗎?美國貿易赤字的根源,在於國際美元體系在設計上就存在着致命的先天缺陷,美國的主權信用貨幣不可能長期穩定地承擔世界貨幣的職能。事實上,任何主權信用貨幣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世界貨幣主要承載着國際貿易的交易職能,如果美國貿易長期順差,則美國必然凈輸出商品,全世界的美元必迴流美國。如此一來,國際貿易將由於缺乏交易貨幣而陷於萎縮,各國經濟都將出現衰退。同樣,國際貿易的持續發展,客觀上需要美國輸出貨幣,輸入商品,所以美國的貿易存在逆差是天生註定的,差別僅在於貿易逆差的對象而已。

因此,人民幣升值不可能改變美國貿易逆差的結構性問題,只是將逆差的對象由中國向印度、墨西哥或其他國家轉移而已。

人民幣升值同樣不可能解決美國的失業問題。人民幣不要說升值20%,就是升值200%,美國領土上也絕不可能再開工生產玩具、服裝、五金電器之類的產品,因為美國的平均人工成本是中國的10倍以上!

美國的決策層和金融戰略家們對此當然心知肚明,高壓迫使人民幣升值的戰略主攻方向絕不是貿易和就業!

如果歷史的經驗可供借鑒的話,這一次的行動與歷史上的案例應該是一脈相承的。1840年大英帝國用鴉片貿易打擊的是清政府的白銀,1935年美國用“白銀風潮”打擊的是國民政府的法幣,那麼這一次就是美國用貿易和失業為借口發動對中國人民幣的打擊!

人民幣的困境

“錯誤的經濟思想使人看不清自己的利益歸屬。因此,與利益相比,更危險的其實是思想。”

——凱恩斯

目前的人民幣與建國初期人民幣的發行機制出現了明顯變化。當時中國金融戰略的最高原則就是獨立自主,既不與蘇聯的盧布掛鈎,也不與美國的美元掛鈎,同時也不與蘇聯和西方控制下的黃金掛鈎。其目的在於保持人民幣的獨立性,人民幣的幣值取決於中國的經濟發展,“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60年之後,中國經濟與世界經濟日益融合,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人民幣的發行機製作出相應的調整乃勢所必然。

然而,1994年以來,在人民幣的基礎貨幣投放中,外匯占款的比重越來越高,這就使人民幣被外幣(尤其是美元)左右的程度越來越大。到目前為止,外匯占款已成為人民幣基礎貨幣的主要產生方式。所謂外匯占款,說白了,就是以美元為抵押發行人民幣,再經過銀行系統的放大效應,中國流通的70萬億人民幣中,絕大部分的“發行儲備”,實際上是美元資產。現在的困境就在於,人民幣已經基本被“美元化”了。

在當今信用貨幣體系之下,貨幣是否有價值,取決於創造信用的人是否守信。而目前的美國正面臨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失業危機,不堪承受的高負債,18%的真實失業率,大幅貶值的房地產,嚴重縮水的養老金賬戶。7900萬“嬰兒潮”在未來一二十年陸續退休(其規模高達就業人口的一半),政府醫療養老開支未來的飆升,財政赤字的難以抗拒的惡化,國債私人負債的持續攀升,這一切翻譯出來就是,美國人的違約將史無前例地大幅上升,而創造美元的這些白條的價值,將前所未有地下跌。違約,可以是直接與公開的,也可以是間接與隱秘的,美國正在實行的第二輪貨幣“量化寬鬆”政策,就屬於後者。

美元的實質是一種以債務為抵押所發行的貨幣。每一張流通美元的背後都是某人對銀行系統的負債,這張紙幣其實是一份債權的收據,所以每一個持有美元的人都是美元債務的債權人。

當美國以“量化寬鬆”這樣“匪夷所思”的名稱,來啟動印鈔機時,美聯儲通過購買美國國債和金融機構持有的債券、票據來對美國巨額債務進行大規模的“貨幣化”。“量化寬鬆”無外乎兩個含義,一是規模遠超正常水平,從而達到稀釋債務的目的;二是“被貨幣化”的債券質量大大降低,如早已實質破產的“兩房”所發行的債券。這樣一來,海量增發的美元大大稀釋了美元原持有人手中債權的“含金量”,同時,新發行美元中的“資產毒素”大大上升。2008年美國金融海嘯之後所“量化寬鬆”出來的“新美元”是一種典型的劣質貨幣,這就是為什麼黃金這種誠實的貨幣從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時的每盎司700美元,暴漲到目前1400美元的主要原因!

當這種債權“含金量”被大大稀釋,並且“資產毒素”大幅超標的劣質美元湧向全世界時,全球金融秩序怎能不亂?各國又豈能坐視“劣質毒美元”的衝擊?

2008年以來,“劣質毒美元”大量湧入中國,中國的銀行系統將對外貿易與直接投資和其他渠道進入中國的美元結算為人民幣,再將美元賣給人民銀行,此時的“劣質毒美元”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中國央行的資產負債表。而以它們為抵押發行的人民幣,就是這些劣質美元債權的收據,最終被廣大人民幣持有人所擁有。“美元病毒”通過貨幣流通進而“傳染”到人民幣。從表面上看,美元儲備資產被政府擁有,但這些資產的最終收據卻掌握在人民幣持有人手中,因此,這些“劣質毒美元”資產的實際擁有者是中國老百姓,而政府僅僅是“代持”。

此時,美國開始發力,強烈要求人民幣升值。

假如中國擁有2萬億美元的外匯資產,而人民幣對美元比價為8:1,那麼以這些資產為抵押發行了16萬億人民幣,這些“毒素超標”的美元資產收據經過銀行系統的放大作用已經流入中國的經濟體內,並廣為大眾持有。如果在美國的壓力下,人民幣被迫升值到6:1,這時將發生什麼樣的情況呢?做個形象的比喻,如果2萬億美元在國際市場上能夠換回16萬億個麵包,那麼人民幣升值前的每一張收據可換一個麵包。現在麵包價格突然變為用12萬億張新收據可買16萬億個麵包,貌似升值后的新收據購買力提高了,但實際上當人們用這個比價關係去換取麵包時,會突然發現在前12萬億張收據取走了16萬億個麵包后,還有4萬億張收據什麼也換不到了。在人民幣升值的那一瞬間,強制12萬億張“新幣”等價於16萬億張“舊幣”,意味着“舊幣”對於存量資產的購買力的暴跌!這與蔣介石1:200兌換淪陷區的偽幣,和蘇聯1:10兌換舊盧布一樣,都是對舊幣持有人的財富剝奪。

更糟糕的是,由於美元濫發,導致了國際商品價格上漲,2萬億美元以前可以買到16萬億個麵包,如果現在只能買到10萬億個麵包,其結果就是16萬億張舊收據可索取的真實財富,從16萬億個麵包下降到10萬億個麵包,這意味着升值前的人民幣持有人的實際購買力大幅縮水。

這就是為什麼人民幣對外“名義升值”,而對內的真實購買力卻在貶值的原因。當人民幣以美元為抵押發行時,美元的貶值將最終傳導到人民幣持有人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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