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喜悲

425:喜悲

如果說張白騎的死只是讓我覺得心裏頭堵得慌,那麼陳哥的死就讓我感覺到了悲傷,是那種真真切切,疼到骨子裏的傷。

就連我自己都沒有發現我內心所隱藏的情緒,原來直到現在,我還是把他當親人,唯一的親人。

男人很奇怪,有些心事不願意跟自己的女人分享,要麼自己憋着,要麼會去找自己的兄弟傾訴,有些痛苦願意告訴父親,卻不願意告訴母親。雖然陳哥對我不仁,雖然他的的確確是傷了我的心,但我仍然感激着他對我的好和栽培,我心裏的小男孩一直都在。他不斷的告訴我,其實我不恨陳哥,我只是委屈,就像是一個明明努力表現卻被爸爸打了一巴掌的孩子一樣。

然而他還是死了,以這樣的方式。在我心口用力的開了一槍。

翌日。

當我踉踉蹌蹌的從洗浴中心走出來,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徐靈犀給我遞來的白粥時候,收到了納蘭桀的消息。

我放下白粥,在徐靈犀的攙扶下,一步步的進入陳哥所居住的小區。我上樓,門沒鎖,看到了裏面正在收拾行禮的陳姍姍。

她已經將衣物整齊的放好了,手上正拿着陳哥的黑白照看着,在我們進來了幾分鐘之後,她才發現我們的存在,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將遺像放進了行李箱裏。

我望着她的眼神有一絲愧疚,說道:“如果你有什麼難處,一定要告訴我。”

陳姍姍笑了笑,說道:“沒什麼難處的,我爸他這輩子攢了不少錢,在他準備了斷之前,其實他已經做好了準備,把錢都轉到了我的戶頭裏了,還為我準備好了去英國讀書的簽證,他一直都在等你,很早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他的這種心境了,其實他就是想最後跟你聊一聊,然後沒有遺憾的離開。”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忽然之間,我看到了她行李箱放在最上面的兩件衣服,牛仔褲,還有T恤,跟其他款式的名牌相比,這兩件衣服真的很普通很普通,一看就是地攤貨,然而她,卻是放在行李箱最上面的位置。我喃喃說道:“為什麼要帶着這些?”

陳姍姍注意到我的視線,說道:“這是你送我的禮物。雖然你當初給我買它們的時候並不是抱着送禮物的心思,但這,仍然是你送我的唯一的東西,所以我想要帶着,至少有個念想。”

我吞了口口水,看着陳姍姍的不施粉黛,沒有任何亂七八糟首飾的乾淨外表,伸出一隻手:“祝你學業順利,將來如果想回國,一定要聯繫我。”

陳姍姍看着我伸出來的手。笑着說道:“大叔,你這樣好low啊,都什麼年代了還握手,來個擁抱吧?”

她上前一步,我笑着和她擁抱。

我特意讓白景騰去送她,當看着拖着巨大行李箱的瘦弱少女揮着手進入車裏的時候,我心中的悵然彷彿再次增加了一分。

白景騰知道這短暫的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專註的開着車,但還是被身後少女的抽泣聲所吸引,通過汽車的後視鏡看到了一個淚流滿面的少女。

她一邊笑着,一邊流淚。

不知是哭着笑,還是笑着哭。

我坐在門檻上,就像是一個從鄉下進城打工的農民,就跟當初剛剛離開學校一頭扎進社會的愣頭青時期一樣,撇開兩腿坐着。兩隻手抱着腦袋,茫然而又悲傷。

當年,我正是在這樣的境況下徘徊了很久,我開始放下自尊,去垃圾桶找吃的,去撿垃圾,但還是無法餵飽自己,後來在幾乎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遇到了陳哥,才活了下去。

又一次,我找到了那種熟悉的感覺。

一個個曾經認識的熟人。就這樣離開了我,我痛恨,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痛恨一些什麼東西,恨自己,恨別人。恨這個社會?

似乎都不是。

徐靈犀不發一言,坐在髒兮兮的門檻上,然後放下我的手,抱住了我的腦袋,我埋在她的懷裏,感受着她的溫暖,頭一次,流下了眼淚,我肩膀抖動,哭的像個孩子。

她抱住我的腦袋。輕聲的說乖,沒事的,別哭了。當有人投來異樣目光的時候,她都會惡狠狠的瞪着對方,直到對方在暗罵一聲神經病之後遠遠走開。她輕輕拍打着我的後背,以她的經歷,她不會明白自己懷裏的男人此刻的心裏有多苦,但是她知道,自己所能給他的。只能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男人不流眼淚,一旦流了,那是真的傷心到了極點。

恍惚之間,徐靈犀似乎看到了遠處草叢後面站着一個戴口罩的女人,同樣是雙肩抖動哭的稀里嘩啦,當她仔細想看個清楚的時候,對方卻已經消失了。

……

江城。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整整三天,沒有見任何人。

如果不是送進來的食物吃的七七八八,也許徐靈犀為首的一群女人早就開始讓人強行砸門了。

當我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身上除了三天沒洗澡自然的一股臭味之外,還有一種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氣質。

成熟。

我鬍子拉碴,沒有清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待崗的宅男。

當一群女人看到自己男人走出來的時候,下意識的是擔憂,因為她們不知道我身上的這股氣質究竟對不對勁,我衝著她們笑了笑,然後進去浴室洗澡。

出來后,好像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有說有笑。

那麼這三天沒有處理的事情自然就交到了我的手裏,納蘭桀是一個很好的內政類的角色。他把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自己無法處理的,則是只能交給我來做。

我看到了他遞過來的資料,眼裏露出複雜之色:“讓他進來吧。”

幾分鐘后,林水龍緩緩走了進來。

看到我,低聲說道:“大哥。”

我示意他坐下,讓關楚楚倒了杯茶,說道:“怎麼樣。”

林水龍拿出一沓書面材料,說道:“根據之前的賭約,洛小姐已經輸了。那麼泰豐企業,還有咱們以前的產業,也都自然回來了,這是具體的協議,如果沒有問題。大哥你就簽字吧。”

我看都沒有看一眼,說道:“她現在怎麼樣?”

林水龍一怔,說道:“我不是很清楚,但聽說是在家裏,一直都沒有出來見人。”

我有些唏噓。笑道:“還真是心有靈犀,我把自己關起來,她也把自己關起來。”

林水龍不好回答,只好沉默。

我看了他一眼,拿起筆在這些協議上把字簽好。然後對方允使了個眼色,她上樓拿來了另一份資料,我將其交給林水龍,他看了一眼,大驚失色:“稀有金屬的供貨協議?一噸!天哪!”

我知道他此刻內心的波瀾有多大,笑着說道:“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跟非洲的一個國家產生了合作,他們國內有一條豐富的稀有金屬礦產,暫時只開採了一噸,有這樣原材料在。我想泰豐企業的發展誰也遏制不住了,這個項目,就交給你來處理了。”

林水龍一陣慌亂,說道:“大哥,您還相信我嗎?我……”

我擺了擺手,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沒有必要擔心那麼多的,我還是我,沒有變,我相信你也沒任何改變,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了,死了太多人,也有太多人離開我了,是時候到盡頭了,林水龍,我相信你,就是相信你,有這麼一句話就足夠了。”

他站起來,衝著我彎腰深深的鞠了一躬。

晚上九點。

我進入郝家的大門,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坐在陽台邊上一身白色紗裙的妖嬈身影。

她也看着我,無喜無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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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俏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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