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當蘇甯亞抬頭挺胸走了兩分鐘,再度感到體力透支,雙肩微垮,腳步也愈來愈沉重。

早知道就不要穿包頭高跟鞋了,再加上是新鞋更磨腳,她愈走愈覺得腳尖疼痛,能走到這地步,已經很了不起了。

「可惡!到底還有多遠?那阿伯不會也騙人吧?」她皺着眉,噘着嘴,再度抱怨。

原以為搭飛機到花蓮,再搭計程車就能直達他家,怎知一路上居然這麼坎坷,早知如此,她就讓家裏司機專車載送了。

「累死了、渴死了!」蘇甯亞煩躁低喃。

這時她看到路旁有棵樹,想到樹蔭下喘口氣、稍微休息一下,絲襪卻被腳邊橫生的雜草枝葉勾住,她腳步一絆,彎身想拉開枝葉,怎料絲襪竟被勾破一長條裂痕。

蘇甯亞氣惱的直起身,卻見從樹枝間垂落一根銀絲線,上面掛着一條晃蕩的毛毛蟲,她嚇了一跳,直覺往後退,無奈踩到小石頭腳不小心一拐,一屁股跌坐在地。

看着其中一隻高跟鞋的細跟斷了,她再也忍不住咒罵出聲,「Shit!我可以更衰一點!」她緊閉雙眼,對自己鼓舞道:「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就快能見到他了。都怪我當初說錯話把他氣走,這是上天給我贖罪的考驗。」

半晌,蘇甯亞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泥土,咬着牙,踩着一高一低的高跟鞋,辛苦又滑稽的繼續前進。

蘇甯亞仰着頭,看到夏家牧場的木製招牌懸挂在牧場大門上方,心緒一陣激動,差點飆出淚來。

總算讓她走到了!

她按下對講機,道出來意,大門隨後被開啟。

蘇甯亞拖着蹣跚的步伐,朝前方不遠處的三層樓獨棟房子走去。

那房子看起來不遠,可她卻有種在沙漠看到海市蜃樓的錯覺,要不然怎麼會遲遲走不到,她覺得她快要走不動了,頭微微低垂着,全身精力彷佛被抽光了似的。

「你來這裏幹什麼?」忽地,一道低悶嗓音傳來。

蘇甯亞抬起頭一看,一個高俊美的男人就站在別墅大門外,她心一喜,不自覺加快腳步,但這讓她看起來更可笑了,她有如跛腳般扭着身子,肩膀隨着她的腳步一高一低的。

「你家好遠好遠好遠喔!」原以為看到許久不見的他,她會緊張興奮、心頭小鹿亂撞,沒料路上一再出狀況,如今她已精疲力竭,只剩一口氣抱怨。

「沒人請你來。」夏千勝冷冷的掃她一眼,語調也相當冷淡。

但事實上,他被她的模樣嚇了好大一跳。

身為大醫院院長千金,她向來美麗又有自信,可眼前的她,雖能看出一身名牌套裝,但白色衣裙染上泥土污漬,勻襯小腿上的絲襪破了,腳下踩的名牌高跟鞋還有一隻鞋跟斷了。

還有她的臉,濃妝花了,額頭冒着汗,一頭微卷長發糾結凌亂,幾綹髮絲貼着汗濕臉龐,頭上甚至還有幾片落葉,看起來無比狼狽凄慘。

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雖然感到好奇,卻又不想多問,對於她無預警的出現,他仍感到不悅。

「原來是計程車半路拋錨,那你應該打通電話來,讓千勝去接你。」夏母端出冷飲,招呼坐在客廳的蘇甯亞,聽她道出此行的坎坷波折,心生同情。

「也是,她應該打來的,這樣我才可以提早離開。」自她進門后,夏千勝沒再正眼瞧她,他坐在單人沙發上,蹺着腿,端着一杯冷飲逕自喝着。

「再怎麼說蘇小姐是院長千金,人家大老遠跑來這裏,很辛苦的。」面對二兒子不友善態度,夏母溫言說道。

她曾從女兒口中聽說,二兒子當初會離開台北的大醫院,回來鄉下小醫院就職,和院長千金也有關,但來者是客,且對方一身狼狽,總不好在這個時候追究過去的對錯。

「我一點都不歡迎。」夏千勝態度冷淡,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他的態度讓蘇甯亞感到受傷,不過她也明白確實是她的錯,既然是來尋求原諒的,她的姿態也應該放軟一點,於是她刻意忽略心頭的難過,好言道:「我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我爸有意請你回亞安醫院復職,不僅要讓你擔任腦部罕見疾病研究中心的總負責人,還打算破格推舉你競選下一任神經外科主任。這是我爸惜才、認同你的實力,他自己做下的決定。」她慎重強調,就怕他誤解是她從中關說。

「神經外科主任?千勝可以嗎?他還這麼年輕。」夏母一聽,無比驚訝。

二兒子年紀輕輕就升為神經外科主治醫師,現年也才二十九歲的他,有資格跟大醫院個個資深年長的神經外科醫師競爭當主任嗎?

「喔,是嗎,我沒興趣。」夏千勝挑了下眉,冷眼覷着蘇甯亞,對於她所謂的好消息一點也不動心。

「你沒興趣?」他的斷然拒絕教蘇甯亞頗為意外。

「怎麼,難道你以為這個消息會讓我感動到巴不得立刻跟你回台北?」夏千勝不免覺得好笑。

當初他會放棄亞安醫院的工作,不單單是因為她的緣故,而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即使對現在屈就的小醫院屢有抱怨,但這裏的人事單純多了,他無意重返已厭煩的環境。

「你的消息送到了,我也拒絕了,你可以離開了。趁天還沒黑,應該還有班機能飛回台北。」夏千勝放下才喝了兩口的冷飲,站起身送客。

「夏醫師,你一定要這麼不近人情嗎?」蘇甯亞覺得心彷佛被針扎了一下,非常難受。

「我不近人情?」原要步離客廳的夏千勝腳步一頓,轉頭看着她,冷哼一聲。

「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對,我特地來找你,就是為了表現我的誠意,只要你肯回亞安醫院,我會向大家解釋清楚的。」蘇甯亞承諾道,這也是她生平首次誠心向人認錯。

「千勝,有話好好說。蘇小姐大老遠來這一趟,你怎麼這麼不客氣的趕人家走?」夏母再度開口緩頰。

「夏媽媽,我能不能在這裏打擾一晚?本來我是打算住市區的飯店,但現在這樣也不好叫計程車。」蘇甯亞對親切和善的夏母委婉央求。

即使夏千勝態度冷淡,但她不甘願就這樣離開,她打算留下來說服他,她也會放下身段,向他再次表達歉意,希望他能消氣,原諒她。

「當然沒問題!三樓有空的客房,你先去洗個澡,我拿千愉的衣服讓你暫時換穿。」夏母笑咪咪的道。

「我家這間小廟,收留不了你這尊菩薩。」夏千勝冷諷道,他還是很在意曾被她小看過。

「我才不是菩薩。」蘇甯亞辯道:「你家更不是小廟。」她很清楚他對過去的事仍舊耿耿於懷。

「就算你這麼說,我家客房還是不方便讓你住,你要是願意屈就就去睡主屋後面的工人房,如果做不到,你還是快點走吧。」夏千勝刻意要逼她離開,接着他看向母親。「還有,千愉的衣服不外借。」

「千愉雖然不在,但她要是知道了,也不會拒絕借衣服的。」夏母不理會二兒子的反對。

女兒剛出國不久,被先前她所救的阿斯圖王子邀請去阿斯圖做客。

夏千勝見母親堅持,俊容一沉。「衣服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但我絕不同意她住客房。」

「工人房就工人房,沒關係的。」蘇甯亞扯唇淡笑,選擇妥協。

夏千勝愈想趕她走,反而更堅定了她要住下來的念頭。

夜晚,蘇甯亞坐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再次審視這間狹窄簡陋的工人房。

這間加蓋的平房僅有六坪大,附一間小小的廁所,是牧場工人的臨時住所,房間只有一扇小窗,左右靠牆放着兩張單人舊木板床,另一邊擺了一張掉漆的桌子和一個舊衣櫃。

當她傍晚進來這個房間要洗澡時,不禁對這環境一陣嫌棄,卻只能笑笑地對夏母說沒關係。

回想晚餐時,她首次跟夏千勝同桌用餐,雖在座還有他的父母,她內心不免有抹羞怯,但他除了冷冷睨她一眼外,就自顧自的吃飯,當她是隱形人不予理會。

沒想到事隔大半年,他還這麼生氣,不過這也怪不得他,她明知道他心性高傲,卻還那樣傷他的自尊。

蘇甯亞緩緩躺了下來,即使奔波一日非常疲累,但這麼硬的床實在不舒服,且晚上雖不像白天那麼熱,但是房間裏只有電扇,吹出來的風溫溫的,仍顯得窒悶,且老舊電扇運轉時嘎嘎作響,更惹得她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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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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