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程嫚微微皺起眉頭,覺得依在她家矮籬笆門上的鄰居很沒有禮貌,那一雙眼絲毫沒掩飾的打量着她,還略略透露着不滿意。
他在不滿意些什麼!她長成怎樣根本不關他的事。
「對了,差點忘記,這是我送給小貓的禮物。」趙岱寬將手中的紙袋越過矮籬笆門,伸向她。
程嫚直覺的想開口說:不用了,謝謝。
她現在總是讓自己跟外人保持距離,就是因為懶得去維持跟猜忌人際關係,可她並沒有刻意交惡,萬一真的得跟鄰居或外人接觸,她仍會保持基本的禮貌。
更何況對方還幫過白花油的忙,現在還買禮物給白花油……她抱起白花油,走過去接過紙袋。「謝謝。」
「我可以抱抱牠嗎?」趙岱寬問。
「牠……很怕生。」程嫚猶豫着,白花油目前為止接觸過的人,除了她就是動物醫院的醫生。「我怕牠會撓傷你。」
「我皮硬,撓不疼的。」
人家都這麼說了,難道她還能拒絕?
程嫚只好將手中的白花油遞出去,她說那話可不是故意恐嚇,別看白花油還是只小貓,但牠個性倔強,拗得很,動物醫院的醫生就被牠的小爪子撓過幾次,雖然都無傷大雅,但可見白花油的拗脾氣。
趙岱寬將小貓接過去,挽在自己的手臂里,用另外一隻手輕撫牠頸背上的細毛。「牠的名字是……」
「白花油。」程嫚說出時,她看到對方的眉毛微微一挑。
「真有趣的名字。」趙岱寬笑了,他溫柔的對白花油說:「會取這個名,應該是你花色的緣故吧。」
白花油像是回應趙岱寬似的,輕輕的喵嗚兩聲,然後又舒服的躺回他結實的手臂上,模樣看起來很舒服。
程嫚很是訝異。
沒想到白花油這麼親他……她心裏有些落寞,她可是白花油的主人耶,難道只是因為對方是男的,異性相吸嗎?
她落寞失神了好一會兒,才隱約聽到鄰居在講話。「你、你說什麼?」她沒聽到。
「我問你,你叫什麼名字?」都已經是見過兩次面的人,也不算陌生,更何況他們還住對門,是很親近的鄰居,問問對方的名字不為過。
如果對方是女人,他可能還不好意思這麼直接就問了,免得被人家誤會他對她有意思。
不過既然都是男人,就沒這方面的問題,是男人本來就該大方一點,雖然他覺得對方扭捏了些。
「程嫚。」
「你好,我姓趙,趙岱寬。」
如此一來,他們也算彼此認識了。
「你跟白花油是我搬到這社區來后第一位認識的鄰居。」
程嫚本來也想回他:你也是我住到社區半年多第一位認識的鄰居……
可是想想還是算了,自己無須跟他熟識太多。
但很顯然趙岱寬的想法跟程嫚不太一樣,他很高興他的對門鄰居不是那種看到猛男就會撲上去的饑渴歐巴桑,而是位年紀跟他相當,且看起來應該也是喜歡運動的男生。
他覺得他們是可以相交的。
「下次要夜跑可以一起去,也算有個伴。」趙岱寬很熱情的邀約。
程嫚嘴角抿了抿。「其實我也不是每天都出去跑步……」這是拒絕的意思,他應該聽得懂吧。
不,趙岱寬沒聽懂。
「運動要持之以恆,這樣才會有效果。」趙岱寬又將程嫚從頭至腳打量了一遍。「不過我看你前提是要吃多一點,吃多也動得多,這樣就會有肌肉了。」
坦白講,程嫚滿傻眼的,她是女人,要像他那樣有結實的肌肉做什麼?!她會有夜跑的習慣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是個宅女,每天都窩在家裏,如果不動一動的話,身體會很不健康。
她只是單純想讓自己身體健康,體力不要太差而已,她沒有想成為健美女子好嗎!
她不解趙岱寬看起來是個聰明的人,怎麼說話卻這麼傻氣。
不過程嫚也沒有反駁什麼,只是默默的看了趙岱寬一眼。
他誤會這一眼算是「默認」,決定要好好的「訓練」這位鄰居,讓他跟自己一樣擁有健康結實的體魄。
他將白花油還給程嫚。「我還得去公司一趟,下次再聊。」
她看着趙岱寬豪邁地大步走回家裏的背影,心忖,這傢伙身材真的好到無話可說,可是他卻想將自己訓練成跟他一樣?!腦袋有沒有問題啊?
算了,程嫚搖搖頭。
她現在的腦袋不適合想太多,從香港搬到台灣以後,她總是窩在自己安全的巢穴里,以前一天到晚瘋狂的工作,現在則是一天到晚都在放空。
這放空成習慣了,腦袋就自然而然不會去想太複雜的事。
所以當程嫚抱着白花油進到屋子以後,就將趙岱寬嘴裏的「下次再聊」給拋到腦後,天知道所謂的「下次」是何時呢!只要她不現身,也就沒有所謂的「下次」了。
但很顯然程嫚小覷了趙岱寬的戰鬥力。
他隔一天禮拜日傍晚直接到她門口按門鈴的行為,讓程嫚瞬間頭痛不已。
她從來都不是個應付人際關係的高手。
或許天生遺傳攝影師老爸的隨興性格居多,學生時代交的朋友都是合則來、不合則去,她從不會委屈自己去逢迎誰,所以她學生時期的好友還真的不算多。
在美國讀書的那段時間,是她最自在的時候,因為讀的科系跟藝術設計相關,大部分的同學脾性都相同,再加上外國人都自我主義較重,重視私隱,同學當中獨行俠很多,總是率性的做着自己的事,不太會去干擾別人,在這樣的環境當中,程嫚如魚得水。
後來回到香港,出了社會,太早成名的影響,她的自我發揮到極致,因為在攝影方面的成就讓大多數的人看到她都是逢迎拍馬,很多人看她臉色吃飯,在那種環境之下,久而久之她驕傲、目中無人的個性被捧了出來。
人都是當局者迷,她沉溺在其中而不自知。
在她大起時不曾思索過什麼,那時候每天就是拍照工作、工作拍照,身旁所有的人都要配合她的任性。
大落的時候,空閑的時間多了,思索的時間也就多了。
程嫚想過,周宇樂應該也是在「被迫」的情況下跟她在一起,因為她當時是炙手可熱的攝影師,他不過是個小咖男模,被她看上是多麼幸運的事,畢竟以她的能力可以在工作上幫他很多,也因此他們之間的相處是女強男弱,通常都是他配合她居多,她也從來不會是個溫柔識趣的女友。
只是不管怎樣,他都不該用劈腿來對待她,她雖然不是一個好女友,但對他也算仁至義盡。
至於她的異母姊姊程玟,她對待她八成也跟對待周宇樂是同樣的態度,但這並不是程玫後來設計讓她垮台的因素,程玟對她的恨是從上一代就開始累積,與態度無關。
當她從顛峰一下子跌落地獄時,她像逃難一般離開香港,來到母親的故鄉台灣,現在所住的房子也是母親唯一留給她的紀念物。
事業垮台,父親留給她的財產幾乎被程玟給搬光了,而這些年來所賺的錢,被程玟拿走、付完賠給雜誌社的違約金跟處理工作室留下的爛攤子后,所剩不多。
在台灣的半年多來,慶幸還有母親留下的房子,讓她可用剩餘的存款過着簡單的生活。
她再也沒有拿起相機的勇氣,就算有,也拍不出靈魂,設計不出讓人驚艷的照片。
她將自己關起來,跟鄰居沒有互動,久而久之人家也不曉得這B10到底有沒有住人,再加上對面的A10一直沒有租出去,程嫚一個人宛如生活在無人的角落。
直到趙岱寬出現,而且還是很有殺傷力的出場方式—全裸的在二樓房間走來走去,讓她完全看光。
再來是白花油讓兩個人有了接觸,本以為這樣就算了,沒想到他還跑到她家門前按門鈴,而且按的很霸氣,沒有停止的現象。
白花油被門鈴的聲音嚇得到處亂竄,程嫚試着假裝沒聽見,想要趙岱寬收手回家去。
可是他好像不知道「放棄」怎麼寫。
迫於無奈,她只好去開門,因為門鈴再響下去,白花油可能會嚇到拉肚子,還有左鄰右舍肯定會被影響到,她可不想成為受矚目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