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婆子你看我,我看你,不由自主都把板子放下了。
白雪梅一看更是惱怒,「跟我作對,你算什麼東西!」
「我是當家太太,還是嫡子的母親。」左勝琪滿臉嘲諷地說:「來人,把流月扶回院子,去找大夫,這上上下下都給我聽清楚了,白小姐是老太太的貴客,好生招待着,可是在侯府,我才是當家主人,今日之事再有第二次,我不會輕饒。」
白雪梅怒急,撲上來就要打,後面幾個婆子手快,連忙把她拽住。
左勝琪這才有機會看看她的樣子——她以為白雪梅應該是個美人,因為最早聽那兩個婆子說起時,都說她如何貌美,如何天仙,柳氏原本想送她去選秀女,再者她發生意外后,他居然多年沒娶。
白雪梅應該很漂亮,很溫柔,大方得體,這才對得起他多年想念,可她卻覺得眼前這一身淡藍色裙子的女人好醜。
眼神扭曲,鼻孔一張一張地非常生氣。
那婆子剛剛打流月的板子上都是血——流月是女人最不喜歡的那種「姊妹」,但她是好人,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很好的好人。
她對賀行之忠心耿耿,對自己尊重有加,聰明,但從不自作聰明,應該要生上孩子,開始享受養兒育女的樂趣,而不是被綁在凳子上打成這樣,她去年小產過一次,調養了好久才恢復元氣,這番打下來,只怕以後都不能生孩子了。
「你為什麼這樣打她,既然是在侯府長大的,總也知道她是打小伺候的吧,你這樣打她,不怕賀行之生氣嗎?」
「你說什麼,你居然直接叫侯爺名字,你好大的膽子。」白雪梅冷哼,「聽說你是拿綿延書入府的,本家不認的孩子果然是這樣,難怪三四次讓你過來請安你就是不來,真沒教養。」
「我是很粗魯,不過我不會隨便打人,你可想好了,若賀行之問起來要怎麼解釋,流月侍奉多年,一點錯都沒犯過,你把她打得裙子滲血,你是太把自己當一回事,還是太不把她當一回事?」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貓叫。
左勝琪覺得奇怪,因為她把喵喵放養的關係,它地域性很強,又很會打架,侯府根本沒有其他貓。
貓叫過後,白雪梅突然中邪一樣,自己大叫起來,嚇得那兩個婆子鬆了手,就見她伸手啪啪啪的打了自己好幾下耳光,哭喊說:「別打了,妹妹,我真不是來搶什麼的,只要表哥偶而來看看我就滿足了,我不會跟你搶的。」然後又自己撲在地上嗚咽不已,「別打了。」
還在想是在演哪出的時候,赫然發覺身邊有人快速經過,一下把地上的人扶起。
剛剛那個面容扭曲的白雪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楚楚可憐的神情,芙蓉花朵般的臉蛋上掛着兩行淚水,「行之表哥……」
左勝琪心想,天,着道了。
那不是貓叫,那是在通知白雪梅可以開始了。
「表哥,你跟妹妹說我不會跟她搶什麼的,她現在大着肚子呢,若有什麼不高興,打我出氣沒關係,可千萬別真的動怒,對孩子不好,有什麼事情總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第十章】
賀行之的表情……左勝琪不會形容,總之很複雜。
惋惜,心痛,遺憾等等,很多很多,不知道是對白雪梅的,還是對她的。
「還站在那裏幹麼。」賀行之發話,「把白小姐扶進廂房,找大夫過來。」
幾個被嚇傻的丫頭連忙過來,白雪梅卻不願進房,繼續哀求,「表哥,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回來,你千萬別生妹妹的氣……她入門在前,氣我也是應該。」
她還沒開口,蘭秀已經忍不住,「白小姐您怎麼這樣說話,明明就是您自己打自己,現在居然誣賴我家小姐,姑爺,您別聽她胡說,小姐什麼性子您最清楚,她平日連下人都不打的,怎麼可能上惠風院打白小姐,小姐過來是因為聽說白小姐在打流月。」
惠風院的一個老嫂嬤立刻跪下,「流月確實在惠風院挨了打,可卻是因為她出言污辱白小姐,老奴忍不住動手,白小姐毫不知情——老奴大膽,流月出言污辱,只怕就是要故意討打,這樣世子的母親才有借口可以上門發揮,十幾個耳光啊,就算小姐還沒過門,但名分也是定了,老奴請侯爺作主。」
院子裏亂了起來。
時雨院的丫頭自然向著她,惠風院的嬤嬤跟丫頭卻是異口同聲,而且左勝琪也不得不承認,比起來,惠風院說的還比較像真的,畢竟自己打自己這種事情還真不是普通人做得出來,可是若說她憑著兒子想給這正妻下馬威,倒是比較合理。
「我一句都沒問,你們倒是很敢說。」賀行之不愧是賀行之,輕輕一句話就讓院子一下安靜下來。
「你先進房吧,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
白雪梅沒說好,但也不敢說不好,只是含着眼淚猶豫。
此時,她身邊一個叫做小芙的大丫頭上前——小芙從白家跟到賀家,白雪梅南下時,她因為發燒所以沒跟着伺候,逃過一劫,此後在賀家成親生子。白雪梅此番大難歸來,這忠心的丫頭自然是發派過來。
就見她對着白雪梅跪下,「小姐,您怎麼就不爭呢,這太太如此霸道,您好歹跟侯爺說上一說,當年白家太太身體不好時,不就千交代萬交代您要好好過日子,可您現在把自己過成什麼樣了,明明是正妻卻被平妻欺負,小姐願意為侯爺忍,但婢子怕將來九泉之下沒臉見白家太太。」
白雪梅一臉為難,小芙又說:「小姐不說,我說,侯爺,小姐歸來兩個月,世子的母親表面上沒有干涉,但實際上處處刻薄,
「只要老太太初一十五不在,要什麼沒什麼,連一日三餐都只給白粥,小姐不願侯爺為難,所以忍着沒說,您看,老太太今日進香,世子的母親馬上到這裏來打人,小姐性子弱,求侯爺作主。」
菊芳怒道:「你胡說什麼呢,白家小姐一日三餐都點菜,吃得比我家小姐還豐盛,誰為難她了,那大參,珍珠魚原本是老祖宗賞下給我家小姐補身的,都被你家小姐命人拿走了,還說呢!」
只見白雪梅眼睛一眨,眼淚掉了下來,「別吵,那、那是我吃的,我都吃了,太太沒有對我不好,小芙,你別胡說。」
「小姐,您怎麼就這樣好欺負,為了侯爺什麼都忍,這天下哪有您這麼傻的,堂堂一個正妻卻被平妻騎到頭上來,侯爺若不信,叫廚房管事過來一問便知。」
左勝琪看着這主僕一搭一唱,原本一腦子熱,現在慢慢冷靜下來。
自己真是豬腦袋,都穿越四五年了,這還學不乖,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差別在於有沒有那個心做壞事。
一陣各家喊冤中,賀行之看着她,「你就沒話跟我講?」
「我沒刻薄她也沒打她,要不是她今日打了流月,我根本懶得理她。」
「就這樣?」
她都要笑了,「你信我,我不用多說,你不信我,多說無益。」
「那你覺得我信不信你?」
「你若站起來跟我說話,那我想你信我,但你現在還扶着白小姐,這倒不好說。」想想又覺得有點好笑,「你該高興我現在大着肚子不好行動,不然我馬上抄起棍子打得你滿院子跑,言而無信,小人。」
白雪梅跟她的僕婦們沒見過左勝琪與賀行之的相處方式,現在聽她如此說話,個個睜大眼睛,卻不見他生氣,一時之間倒是安靜下來。
他一個示意,小芙趕緊過來扶起白雪梅。
又聽得他道:「把廚房管事叫過來。」
小芙既然敢說,自然有準備,廚房出菜是要有記錄的,一項一項記得清清楚楚,那些老祖宗賞下來的珍貴補品都是送往時雨院,而惠風院的確每逢初一十五隻出白粥,有時甚至忘了給晚上的份。
面對主人的詢問,管事諾諾回答,太太吩咐的,不敢不從,但見白小姐可憐,有時會把時雨院沒動過的乾淨剩菜送過去。
賀行之聞言,表情不太好,「小芙,把你家小姐扶進去,魯嬤嬤去催一下大夫。」
小芙扯着白雪梅的袖子,「小姐,您可是要在這賀家住上一輩子的,世子的母親平日刻薄也就罷了,但今日這樣上門打人,您不求個公道,將來若是有孩子了,難不成也讓孩子一起被欺負嗎?」
白雪梅一臉猶豫,小芙跟幾位嬤嬤丫頭又是一番唱作勸說,後來就見她下定決心似的,「表哥,我、我知道妹妹辛苦,但,但希望她在表哥面前發個誓就好,以後,以後別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