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投石引鬼
正當稚杳準備帶着念無心離開之時,白色面具突然扔往稚杳的腳邊,嚇得她一個激靈,隨即也打斷了她。她在看清飛來的東西是自己借給華衍的幻無常面具以後,又淡然的拾起來,細心的吹了吹灰,然後無所謂的放回了自己的布袋裏,看不到她的表情是如何。
煞者們見華衍現身,自然的退開兩邊。他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有邢默還留在身邊。
念無心雙眸直視他,逼她成為煞者這事還未解決,即便再想去找神隗,但有那契約纏身,恐怕想做什麼動作都是難的。
只是華衍突然問道。“你從單燕那裏拿到了什麼東西。”
念無心疑惑,這是在問誰?她沒有從尖嘴猴腮的那個人身上拿取任何東西。
稚杳一聽,見沒有人回答,然後小心翼翼的指着自己。“是在對我說嗎?”
“你說呢?”他反問,早就說這丫頭不簡單了。骨香閣的煞者傳來消息,在念無心誤殺單燕以後,這丫頭去見了單燕的屍體,多少都會有猜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呀!拿誰的東西?單燕又是誰?娘親我們走吧,我帶你去見大叔。”稚杳說著,便急忙拉着念無心走下台階。
有時候念無心會覺得稚杳她能將一切掩飾的很好,但有時候她卻是漏洞百出,誰都能看出她故意的樣子。
華衍下顎微微示意,邢默面容剛冷,他拔劍之快,寒光一閃后劍尖就指向了稚杳。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華衍道。如今都已知有半張浮華謠的譜在念無心身上,他就不相信這丫頭不是為了這個才要帶走她的。
傳聞另外半張是在千年前被單氏家族一位得道仙翁所藏匿。又聞仙翁記性不好,怕曲譜遺失,特地繪製了藏匿曲譜的地圖,命後人看守。
他好不容易的得知那張地圖在單燕手中,卻被誤殺在骨香閣,不得不讓人懷疑她們倆是串通好的。正常的人類無法與死人對話,更加不能從死人口中得到消息,可陰陽人就不一樣了。
“還有……”華衍繼續說道。“你娘親現在是我的人,按理說,你也是我的人。你想帶她去哪?又找那個什麼人?”
“你又不幫我娘親找我爹爹,那我們只能是自己去找咯。”稚杳依舊不按常理。她知道華衍在找什麼,浮華謠為招魂引魂之曲,她想不明白,他一個人類竟也會找這邪魅曲。
“你是要我把話說明了?還是你從今以後再也不想來這陽上了?”華衍的語氣里像是藏了無數寒針,刺得稚杳心中毛骨悚然。她向念無心貼近了一步,念無心看着她,也她能感受到此刻稚杳的害怕。華衍就如她第一眼見的那樣,陰冷的連鬼神都會怕他。
稚杳見華衍靠近過來,她向念無心身旁越縮越緊。在抵不過他強大的氣焰以後,終究說了出來。“好了……單燕本就是個狡詐的人,即便是魂魄,他的嘴巴也是咬得緊緊的。他怎麼可能把東西給我呢?”她一口氣說完,索性還是認了。她不是念無心,再逼下去,她的心可承受不了。
華衍蹙眉,一把將掐住稚杳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單燕死了,可就再也沒人知道那東西在何處了。我不知你找它的目的是做什麼,可我想要的就一定要拿到手。”
一旁的念無心也只是作為一個旁人看着他們,雖是想着要幫她,可畢竟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稍許的阻止,也是被他冷聲呵止下去。
稚杳有些喘不過氣,氣血堵在面上隨之泛起潮紅。“你要做什麼……放開我……”
“我聽說只要沒過頭七,陰陽人都是可以和那些魂見面的。還有兩天就是單燕的頭七,你說我要做什麼呢?”華衍柔聲說完,優雅的鬆了手讓稚杳直直的落了下去。他是想讓稚杳趁這些魂魄還沒真正的入到地府之前,把最後一點消息弄到手。
稚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我可沒有簽生死契,你逼不了我,也命令不了我。”她反駁了過去。
“你沒簽,她簽了。”華衍故意說著,手中的軟骨扇指向了念無心。
稚杳一愣,她感篤定他不知道念無心是何人。將她留在身邊,定也是因為那半張譜,再或是見她功夫之高罷了。若是知道,恐怕也是直接來和她搶奪。
“你若不去,那我就讓她去。反正你那麼喜歡纏着她。”他繼續說道。
念無心蹙眉疑問,她聽得出華衍威逼的口吻。
“你別總逼我娘親,弄得像是在威脅一樣。”稚杳有些生氣。
華衍又是一抹笑容,對着念無心說道。“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什麼話嗎?不聽話的人,就需要威脅。”
“得了,我答應就是了。”稚杳做了個停的手勢,一個白眼給了去,反正自己也是要去找單燕的,索性就一起得了。
念無心沒有擔心這些威脅會對她怎麼樣,倒是有些詫異稚杳的回答,她似乎挺在意她的。
聽着稚杳的妥協,華衍很是滿意。他繼而打量念無心,念無心事不關己的態度異常的冷漠,兩人就好比那對立的兩座冰雪之山一般,各自孤傲的站在一邊。良久,他說道。“我不讓你做煞者,但你要留在我身邊。”
稚杳一聽,有些着急,這華衍做事也讓人難以琢磨,就怕他知道了念無心的底。
“我要找人。”念無心抬眼看着他,聲明她的目的,無論他們讓她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他們能幫她找到神隗。
“兩天以後。”華衍給出確立的時間。
邢默從未見二爺會如此認真的去答應某件事,然而這些也不是他該過問的。
稚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你讓我娘親留在你身邊也可以,但你現在讓我去找單燕的魂魄,我還是需要我娘親跟我一起去酆都城。”
“酆都城?”念無心疑問。這可是去地府的鬼門關,她只是聽神隗講過,卻不知真有這樣的地方。
“我就說,你始終還是要纏着你娘親的。”華衍眼角撇過一眼。
稚杳吐了個鬼臉。“我是怕我娘親留在你身邊,你又把她吃了。”
華衍一聽,隨即附和道。“這倒是,留在我身,那肯定是會吃的。”他邊說著看了一眼念無心,冷目對立,任誰都猜測不了的感覺。
見念無心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於是華衍將手中的扇子一收,轉身離開。
江河之中輕舟竹筏微微蕩漾,隨夜晚將至,江面之上泛起白霧,視線從起初的清晰逐漸變的暗濁不清,周遭的山林成一團一團的黑影,時而如同黑雲般撲面而來,時而倒映在幽暗的水中,將水顯得更是暗沉。邢默撐着桿,那柔水之聲因此也顯得異常的詭異。
稚杳在竹筏前行的前方盤腿而坐,身後站着的是醉十三和阿九,說是讓他們一起陪同,其實也就是來監視她的。
“這去酆都城,需要走水路?”醉十三刻意的問道。
“水路方便。”稚杳也是回答的隨意。心想着,她無非是與水鬼相熟罷了。
念無心習慣了沉默,她安靜的宛若一尊雕像佇立在中央,眉宇間寫滿了她的沉思,久久不能散開。邢默彷彿迷戀上了,深直的目光不肯從她身上離去。
風吹得陰冷透骨,原本周圍還有形的山影叢林,在這些陰冷降臨之後,宛若化成了幻影,被風一吹就散,緊接着就是一片暗沉。
當下都不自覺的裹緊了衣裳,卻唯見稚杳身上又是拖沓着水漬,也不見她怕冷。她朝竹筏尾端探頭看了過來,起身走向邢默。“讓我來。”
這些時刻,邢默也只能是聽她的,於是將手中的竹竿遞給了稚杳,稚杳一把將它扔向了水中,然後盤坐下來,又將布袋中的石頭子兒一顆一顆的扔了下去。
醉十三與阿九自是好奇她這般舉動。
“這是在做什麼?”阿九忍不住的問道。
“投石引鬼。”邢默回道。
“投石引鬼?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不要說話。”稚杳沒好氣的掃過一眼阿九,細微的聲音都有可能驚擾到一些東西。“他們怕吵,你們能呼吸的,就不要說話出聲。”她說道,手中的石子一顆一顆落入水中,中間沒有任何聲音,連應有的波紋都沒有,詭異之處不用多說。
不一會兒竹筏有了輕微的動蕩,頭朝着東邊轉了一個方向,見此,阿九他們顯得些許不安,環視了水面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稚杳停下動作,表情認真嚴肅,“你們也別亂動,人太多了,他們怕是不讓我們進去。”說著便一頭鑽入水中,游向竹筏的頭面,以自己的身體為引子,將竹筏引至向西。
黑暗裏也看不清水中稚杳的身影,只是能感受到竹筏在向西前行,沒有人撐桿,但耳邊撐桿的水聲卻是有規律的傳來。
人類自是看不到陰間來的擺渡者,除了將他引出來的稚杳。
黑斗笠黑蓑衣,黑手黑腳的擺渡者懸浮在邢默的身旁,枯瘦的面容流着濃血,身上也如稚杳一般滴着水漬,他手中的竹竿則是剛才稚杳扔下去的,此刻正熟練的給他們撐着桿。
念無心聞着後邊的水聲,扭頭看了過去。一團更深的黑影藏匿在這片黑暗中,似人形,它貼着邢默,手中搖晃着。
“邢默,你旁邊……”念無心提醒道。
“什麼?”邢默側頭看罷卻什麼也沒有,隨即問着念無心。“你看到什麼了?”
水中的稚杳雖被前面另一隻鬼帶領着,耳朵卻沒閑下,聽見念無心一說,邢默一問。忙的叫了聲娘親,打斷道。“娘親,我們要到了。過了前面的橋就是了。”
稚杳的話將他們吸引前去,黑暗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石橋架於這江面之上,看不清兩端,就好似懸空而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