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奴婢什麼都不懂,能幫上二小姐什麼事?」

她微笑。「別小看自己了,我如今什麼都不記得,還得靠你幫着提點回憶一些事呢。」

「若是這個,奴婢記性好,定是幫得上忙的!」

「那太好了,你先將當日春家被抄家時的情形說一遍給我聽吧。」

「好的,老爺先被抓走,隔兩日總督大人帶人親自來抄家,他在老爺的書房裏搜出大批的財物……總督大人初來時還對夫人、您和小少爺十分禮遇,安撫夫人說只是例行搜查,不會有事,要夫人別擔心,可之後全變臉了,馬上要人將你們帶走,小少爺喊冤不肯走,總督大人下令強押人,夫人怕小少爺掙扎受傷,顧着不讓人傷他,可顧了小少爺就顧不上您了,您當時嚇得雙腳發軟,讓人一推就跌了一大跤,這一跌竟昏死過去,夫人大驚,求總督大人先給您請大夫瞧一瞧,總督大人斷然拒絕了,您就這樣被抬進大牢,本聽說在途中已氣絕了,所幸後來又活過來,真是老天有眼,謝天謝地!」

春芸姝聽完沉目細思,之前她已見識到盧信剛怎麼對待趙延與年之聲這兩個下屬的,所以得知他眼睜睜看自己未過門的媳婦死也不足為奇,不過這人假仁假義,翻臉不認人的本事一流,爹還會與他結交多年並結為兒女親家,到底是爹視人不清,還是盧信剛太會偽裝?

「你說那日帶人來抄家的是盧信剛,所以也是他親自讓人去爹的書房鑿牆的?」她再問。

「對,是他親自帶着手下去老爺的書房搜出大筆銀兩的。」

「這算直搗重地了……」她沉吟着。方才她仔細檢查過那間藏錢的暗房了,砌得毫無破綻,若不是建造者不會看出端倪,除非盧信剛一開始就知道暗房的存在,否則抄家時不可能會去挖鑿。「鳳佳,你再想想,盧信剛帶人來抄家時,他的手下可是另有帶來什麼東西嗎?」

鳳佳聰明,馬上明白她什麼意思了。「您若懷疑他們事先帶東西來栽贓,恐怕不成立,奴婢見總督大人的手下是空手來的。」

春芸姝現在明白原主之前為什麼會倚賴這丫頭了,因為她腦袋清楚,而原主個性懦弱膽怯,不敢接觸外人,對外的事大概都由這丫頭替她去張羅,如此精明又忠誠的丫頭倒是個可用之材。

可鳳佳的話也讓她皺眉了,那姓盧的如果沒有栽贓,那表示錢確實是由爹書房裏搜出來的,既然如此,那就出現兩個問題,一是盧信剛怎會知道那裏有錢?二是這筆錢若不是爹放的,又會是誰放的?

「你可知爹之前的巡撫是誰?」她再問鳳佳。這棟宅子是官派給歷任巡撫住的,也許這筆錢一開始就放在裏頭,這可能牽扯到上任巡撫。

「前任巡撫已死了。」鳳佳說。

「死了?」

「是的,那位巡撫是於任內病死的,老爺本來是他的下屬,五年前他病死後,即由老爺接下職務成為巡撫。」

「那前任巡撫的家人呢?」

「聽說前任巡撫只有一子,此人兩個月前也突然暴斃了。」

「什麼,暴斃了?」她臉一沉。「這事越來越不尋常了,這人剛死不久爹就被舉報貪污瀆職,時間上也太過巧合,看來有必要去查一下舉報的人是誰了。」

「可舉報是密報的,咱們怎麼可能查得出來?」

「這個嘛……本沒真想讓盧陞出面的,但他是總督之子,這事若請他幫忙,也許能有點機會探到消息。」她說。

「奴婢瞧……還是不要麻煩盧少爺了吧。」提到盧陞,鳳佳似有話忍着不說。

「怎麼,這盧陞雖是個爹寶,但好歹與我的親事還在,私下讓他幫點忙,他會不肯?」

「二小姐,奴婢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這都什麼節骨眼了,有什麼話就說。」

「奴婢不說是怕您承受不住,可見您真的不一樣了,人變得果決又勇敢,想來應該受得住的……盧少爺七天前去向京城威武侯的嫡女提親了。」鳳佳終於告訴她這件事。

她微愕。「七天前,那距我被關進牢裏也才十天,就迫不及待另議親事了,好個有情有義的傢伙!」原來那傢伙是個虛情假意的,之前對她說的都是屁話。

「其實盧少爺本是個花心的,與您訂親后還不時傳出他出入煙花之地尋歡作樂,甚至與人爭風吃醋的事,老爺出事前三個月,他才剛與家中丫頭胡來鬧出了孩子,老爺與夫人本來想退婚,是總督大人帶着盧少爺親自來認錯,還說讓那丫頭打了胎,趕出總督府了,老爺與夫人原還是不願意原諒的,是您、您說仍是想嫁……」

她青了臉。「你是說,是我喜歡那荒唐色胚,死命要嫁?」

「欸。」鳳佳點頭。「二小姐這回經歷家變又死而復生,應當不會再留戀那人了吧?」鳳佳擔心的問,就怕她腦袋不清楚,還戀着那無良的。

她翻了白眼。「放心,這等不入流的傢伙我再看不上眼了,以後也別再跟我提起這人了!」她馬上說。

「那就好,那就好!」鳳佳一副鬆了口氣的神情。

這讓春芸姝內心唾棄起原主來,居然看上這樣的傢伙,累得她也沒臉。「不提盧陞了,但若不能找這小子幫忙打聽舉報人的身分,還能問誰呢?」她又煩惱起來。

「不如直接去問攝政王,豈不是更快?」鳳佳忽然道。

「問他?」她一愣后,又用力點頭了。「沒錯,他定然知道舉報人是誰。」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這事都已傳開,他也允她重新徹查案子,而她既懷疑舉報人有問題,查也是應該的,他沒有不說的道理。鳳佳倒是提醒了她,她怎麼能放着驀允這尊大神不用,這豈不浪費!

「二小姐,您要上哪去,往總督府不是這個方向,二小姐——?」

鳳佳與春芸姝騎着馬,本要回總督府去見驀允的,但行經一半春芸姝不知看到了什麼,突然轉頭去追前頭的兩匹馬,鳳佳驚訝的在後頭急問。

「別多問,追上那兩人就是!」春芸姝沒空多解釋,前面的兩匹馬都是腳程極快的上等好馬,而她騎的只是一般馬,追起來吃力,所幸過去她的交際圈流行名媛養馬,她還請馬術師教過騎馬,因此騎得不錯,速度雖跟不上,但勉強可以不跟丟,不過鳳佳就不行了,不久就被甩下,只來得及聽主子說了句別多問,再來就只能對着主子的背影望塵莫及了。

春芸姝眼也不敢多眨,忍着馬背上的顛簸,咬牙的追,追了一段路發現他們上山去了,一進到山裏,山形陡峭,樹林茂密,他們轉眼消失在林子裏。

她氣惱的停下馬來,居然還是追丟了!不過話說回來,他上山做什麼?而且居然只帶了一人護衛,這擺明是機密行程,不願張揚。

她追的是驀允和蘇槽,在街上時她並沒有認出前頭一身簡單勁裝的人是誰,是後來看見蘇槽的側臉才猜出他護着的是驀允,而她正要找他,當然追了上來,可這會人消失了,山又這麼大,讓她上哪找人去?

若回總督府去等人,又不知他什麼時候回去,她時間寶貴不容瞎耗,只能再找找了。

另一頭,驀允與蘇槽來到山頂一處精緻的小禪寺,驀允在寺前下馬,將馬交給蘇槽,蘇槽見主子在寺前佇立了一會才往裏走去,蘇槽將馬拴在寺外的樹榦后,默默的跟着主子身後進去了。

來到寺內的一處小屋前,門口有一個中年僧人守着,一看見驀允,立即露出驚喜的表情。「您總算來了!」

驀允神色冷漠,未發一語,中年僧人漸漸收起笑容,嘆息的替他開了門,讓他獨自走進去。

然而,不到半刻他又走出來像是要離開了,中年僧人忍不住愕然的問:「您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來過即可,本王走了。」

「允兒,允……咳咳,允……嘔——?」屋內傳來老人急喚聲,接着嘔了一聲。

中年僧人聞聲趕緊進屋去瞧狀況。「侯爺,您挺住啊!」

屋外的驀允腳步未頓,繼續要走,屋裏再傳來中年僧人的大喊,「殿下,侯爺有話對您說,請留步!」

驀允臉色一斂,但腳步仍未停下。

「殿下,侯爺真不行了,他有遺言……」

「既是遺言,您聽聽吧。」蘇槽也忍不住相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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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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