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問第五
殷湯問於夏革曰:“古初有物乎?”夏革曰:“古初無物,今惡得物?后之
人將謂今之無物,可乎?”殷湯曰:“然則物無先後乎?”夏革曰:“物之終始,
初無極已。始或為終,終或為始,惡知其紀?然自物之外,自事之先,朕所不知
也。”殷湯曰:“然則上下八方有極盡乎?”革曰:“不知也。”湯固問。革曰:
“無則無極,有則有盡;朕何以知之?然無極之外復無無極,無盡之中復無無盡。
無極復無無極,無盡復無無盡。朕以是知其無極無盡也,而不知其有極有盡也。”
湯又問曰:“四海之外奚有?”革曰:“猶齊州也。”湯曰:“汝奚以實之?”
革曰:“朕東行至營,人民猶是也。問營之東,復猶營也。西行至豳,人民猶是
也。問豳之西,復猶豳也。朕以是知四海、四荒、四極之不異是也。故大小相含,
無窮極也。含萬物者,亦如含天地。含萬物也故不窮,含天地也故無極。朕亦焉
知天地之表不有大天地者乎?亦吾所不知也。然則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
者女媧氏練五色石以補其闕;斷鰲之足以立四極。其後共工氏與顓頊爭為帝,怒
而觸不周之山,折天柱,絕地維;故天傾西北,日月辰星就焉;地不滿東南,故
百川水潦歸焉。”
湯又問:“物有巨細乎?有修短乎?有同異乎?”革曰:“渤海之東不知幾
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八紘九野之水,天漢
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無減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輿,二曰員嶠,三曰方
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其山高下周旋三萬里,其頂平處九千里。山之中間相
去七萬里,以為鄰居焉。其上台觀皆金玉,其上禽獸皆純縞。珠玕之樹皆叢生,
華實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聖之種;一日一夕飛相往來者,
不可數焉。而五山之根無所連箸,常隨潮波上下往還,不得暫峙焉。仙聖毒之,
訴之於帝。帝恐流於西極,失群仙聖之居,乃命禺強使巨鰲十五舉首而戴之。迭
為三番,六萬歲一交焉。五山始峙而不動。而龍伯之國有大人,舉足不盈數步而
暨五山之所,一釣而連六鰲,合負而趣,歸其國,灼其骨以數焉。員嶠二山流於
北極,沉於大海,仙聖之播遷者巨億計。帝憑怒,侵減龍伯之國使阨,侵小龍
伯之民使短。至伏羲神農時,其國人猶數十丈。從中州以東四十萬里得憔僥國,
人長一尺五寸。東北極有人名曰諍人,長九寸。荊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
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朽壤之上有菌芝者,
生於朝,死於晦。春夏之月有蠓蚋者,因雨而生,見陽而死。終北之北有溟海者,
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其長稱焉,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翼若
垂天之雲,其體稱焉。世豈知有此物哉?大禹行而見之,伯益知而名之,夷堅聞
而志之。江浦之間生麽蟲,其名曰焦螟,群飛而集於蚊睫,弗相觸也。棲宿去來,
蚊弗覺也。離朱子羽方晝拭眥揚眉而望之,弗見其形;<角虒>俞師曠方夜擿耳俯
首而聽之,弗聞其聲。唯黃帝與容成子居空峒之上,同齋三月,心死形廢;徐以
神視,塊然見之,若嵩山之阿;徐以氣聽,砰然聞之,若雷霆之聲。吳楚之國有
大木焉,其名為櫾,碧樹而冬生,實丹而味酸。食其皮汁,已憤厥之疾。齊州
珍之,渡淮而北而化為枳焉。鴝鵒不逾濟,貉逾汶則死矣;地氣然也。雖然,形
氣異也,性鈞已,無相易已。生皆全已,分皆足已。吾何以識其巨細?何以識其
修短?何以識其同異哉?”
太形、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萬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陽之北。北山愚公
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懲山北之塞,出入之迂也,聚室而謀,曰:“吾與汝
畢力平險,指通豫南,達於漢陰,可乎?”雜然相許。其妻獻疑曰:“以君之力,
曾不能損魁父之丘,如太形王屋何?且焉置土石?”雜曰:“投諸渤海之尾,隱土
之北。”遂率子孫荷擔者三夫,叩石墾壤,箕畚運於渤海之尾。鄰人京城氏之孀
妻有遺男,始齔,跳往助之。寒暑易節,始一反焉。河曲智叟笑山之,曰:“甚
矣汝之不惠!以殘年餘力,曾不能毀山之一毛,其如土石何?”北山愚公長息曰:
“汝心不固,固不可徹,曾不若孀妻弱子。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
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河曲智叟亡以應。操蛇之神聞之,懼其不已也,告之於帝。帝感其誠,命誇蛾氏
二子負二山,一厝朔東,一厝雍南。自此,冀之南、漢之陰無隴斷焉。
夸父不量力,欲追日影,逐之於隅谷之際。渴欲得飲,赴飲河渭。河謂不足,
將走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屍膏肉所浸,生鄧林。鄧林彌廣數千
里焉。
大禹曰:“**之間,四海之內,照之以日月,經之以星辰,紀之以四時,
要之以太歲。神靈所生,其物異形;或夭或壽,唯聖人能通其道。”夏革曰:
“然則亦有不待神靈而生,不待陰陽而形,不待日月而明,不待殺戮而夭,不待
將迎而壽,不待五穀而食,不待繒纊而衣,不待舟車而行。其道自然,非聖人之
所通也。”
禹之治水土也,迷而失途,謬之一國。濱北海之北,不知距齊州幾千萬里。
其國名曰終北,不知際畔之所齊限,無風雨霜露,不生鳥獸、蟲魚、草木之類。
四方悉平,周以喬陟。當國之中有山,山名壺領,狀若<詹瓦>甀。頂有口,
狀若員環,名曰滋穴。有水湧出,名曰神氵糞,臭過蘭椒,味過醪醴。一源分為
四埒,注于山下。經營一國,亡不悉遍。土氣和,亡札厲。人性婉而從物,不競
不爭。柔心而弱骨,不驕不忌;長幼儕居。不君不臣;男女雜游,不媒不聘;緣
水而居,不耕不稼。土氣溫適,不織不衣;百年而死,不夭不病。其民孳阜亡數,
有喜樂,亡衰老哀苦。其俗好聲,相攜而迭謠,終日不輟音。飢惓則飲神氵糞,
力志和平。過則醉,經旬乃醒。沐浴神氵糞,膚色脂澤,香氣經旬乃歇。周穆王
北游過其國,三年忘歸。既反周室,慕其國,忄敞然自失。不進酒肉,不召嬪御
者,數月乃復。管仲勉齊桓公因游遼口,俱之其國,幾克舉。隰朋諫曰:“君舍
齊國之廣,人民之眾,山川之觀,殖物之阜,禮義之盛,章服之美;妖靡盈庭,
忠良滿朝。肆吒則徒卒百萬,視捴則諸侯從命,亦奚羨於彼而棄齊國之社稷,從
戎夷之國乎?此仲父之耄,奈何從之?”桓公乃止,以隰朋之言告管仲。仲曰:
“此固非朋之所及也。臣恐彼國之不可知之也。齊國之富奚戀?隰朋之言奚顧?”
南國之人祝髮而裸,北國之人鞨巾而裘,中國之人冠冕而裳。九土所資,或
農或商,或田或漁;如冬裘夏葛,水舟陸車。默而得之,性而成之。越之東有輒
沐之國,其長子生,則鮮而食之,謂之宜弟。其大父死,負其大母而棄之,曰:
“鬼妻不可以同居處。”楚之南有炎人之國,其親戚死,其肉而棄之,然
后埋其骨,乃成為孝子。秦之西有儀渠之國者,其親戚死,聚柴積而焚之。燻
則煙上,謂之登遐,然後成為孝子。此上以為政,下以為俗。而未足為異也。
孔子東遊,見兩小兒辯鬥。問其故,一兒曰:“我以日始出時去人近,而日
中時遠也。”一兒以日初出遠,而日中時近也。一兒曰:“日初出大如車蓋,及
日中,則如盤盂:此不為遠者小而近者大乎?”一兒曰:“日初出滄滄涼涼,及
其日中如探湯:此不為近者熱而遠者涼乎?”孔子不能決也。兩小兒笑曰:“孰
為汝多知乎?”
均,天下之至理也,連於形物亦然。均發均縣,輕重而發絕,發不均也。均
也,其絕也,莫絕。人以為不然,自有知其然者也。詹何以獨繭絲為綸,芒針為
鉤,荊篠為竿,剖粒為餌,引盈車之魚於百仞之淵、汨流之中;綸不絕,鉤不伸,
竿不撓。楚王聞而異之,召問其故。詹何曰:“臣聞先大夫之言;蒲且子之弋也,
弱弓纖繳,乘風振之,連雙鶬於青雲之際。用心專,動手均也。臣因其事,放而
學釣,五年始盡其道。當臣之臨河持竿,心無雜慮,唯魚之念;投綸沉鉤,手
無輕重,物莫能亂。魚見臣之鉤餌,猶沉埃聚沫,吞之不疑。所以能以弱制強,
以輕致重也。大王治國誠能若此,則天下可運於一握,將亦奚事哉?”楚王曰:
“善。”
魯公扈趙齊嬰二人有疾,同請扁鵲求治。扁鵲治之。既同愈。謂公扈齊嬰曰:
“汝曩之所疾,自外而干府藏者,固藥石之所已。今有偕生之疾,與體偕長;今
為汝攻之,何如?”二人曰:“願先聞其驗。”扁鵲謂公扈曰:“汝志強而氣弱,
故足於謀而寡於斷。齊嬰志弱而氣強,故少於慮而傷於專。若換汝之心,則均於
善矣。”扁鵲遂飲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葯,既悟
如初。二人辭歸。於是公扈反齊嬰之室,而有其妻子,妻子弗識。齊嬰亦反公扈
之室,有其妻子,妻子亦弗識。二室因相與訟,求辨於扁鵲。扁鵲辨其所由,訟
乃已。
匏巴鼓琴而鳥舞魚躍,鄭師文聞之,棄家從師襄游。柱指鈞弦,三年不成章。
師襄曰:“子可以歸矣。”師文舍其琴,嘆曰:“文非弦之不能鉤,非章之不能
成。文所存者不在弦,所志者不在聲。內不得於心,外不應於器,故不敢發手而
動弦。且小假之,以觀其所。”無幾何,復見師襄。師襄曰:“子之琴何如?”
師文曰:“得之矣。請嘗試之。”於是當春而叩商弦以召南呂,涼風忽至,草木
成實。及秋而叩角弦以激夾鍾,溫風徐回,草木發榮。當夏而叩羽弦以召黃鐘,
霜雪交下,川池暴沍。及冬而叩徵弦以激蕤賓,陽光熾烈,堅冰立散。將終,命
宮而總四弦,則景風翔,慶雲浮,甘露降,澧泉涌。師襄乃撫心高蹈曰:“微矣,
子之彈也!雖師曠之清角,鄒衍之吹律,亡以加之。彼將挾琴執管,而從子之後
耳。”
薛譚學謳於秦青,未窮青之技,自謂盡之;遂辭歸。秦青弗止。餞於郊衢,
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雲。薛譚乃謝求反,終身不敢言歸。秦青顧謂其友
曰:“昔韓娥東之齊,匱糧,過雍門,鬻歌假食。既去而餘音繞梁欐,三日不
絕,左右以其人弗去。過逆旅,逆旅人辱之。韓娥因曼聲哀哭,一里老幼悲愁,
垂涕相對,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還,復為曼聲長歌,一里老幼喜躍抃舞,弗
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賂發之。故雍門之人至今善歌哭,放娥之遺聲。”
伯牙善鼓琴,鍾子期善聽。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鍾子期曰:“善哉!峨
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鍾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鍾
子期必得之。伯牙游於泰山之陰,卒逢暴雨,止於岩下;心悲,用援琴而鼓之。
初為霖雨之操,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鍾子期輒窮其趣。伯牙乃舍琴而嘆曰:
“善哉,善哉!子之聽矣志想像猶吾心也。吾於何逃聲哉?”
周穆王西巡狩,越崑崙,不至弇山。反還,未及中國,道有獻工人名偃師,
穆王薦之,問曰:“若有何能?”偃師曰:“臣唯命所試。然臣已有所造,願王
先觀之。”穆王曰:“日以俱來,吾與若俱觀之。”越日偃師謁見王。王薦之,
曰:“若與偕來者何人邪?”對曰:“臣之所造能倡者。”穆王驚視之,趨步俯
仰,信人也。巧夫顉其頤,則歌合律;捧其手,則舞應節。千變萬化,惟意所
適。王以為實人也,與盛姬內御並觀之。技將終,倡者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待妾。
王大怒,立欲誅偃師。偃師大懾,立剖散倡者以示王,皆傅會革、木、膠、漆、
白、黑、丹、青之所為。王諦料之,內則肝、膽、心、肺、脾、腎、腸、胃,外
則筋骨、支節、皮毛、齒髮,皆假物也,而無不畢具者。合會復如初見。王試廢
其心,則口不能言;廢其肝,則目不能視;廢其腎,則足不能步。穆王始悅而嘆
曰:“人之巧乃可與造化者同功乎?”詔貳車載之以歸。夫班輸之雲梯,墨翟之
飛鳶,自謂能之極也。弟子東門賈禽滑厘聞偃師之巧,以告二子,二子終身不敢
語藝,而時執規矩。
甘蠅,古之善射者,彀弓而獸伏鳥下。弟子名飛衛,學射於甘蠅,而巧過其
師。紀昌者,又學射于飛衛。飛衛曰:“爾先學不瞬,而後可言射矣。”紀昌歸,
偃卧其妻之機下,以目承牽挺。二年之後,雖錐末倒眥,而不瞬也。以告飛衛。
飛衛曰:“未也,必學視而後可。視小如大,視微如著,而後告我。”昌以氂懸
虱於牖,南面而望之。旬日之間,浸大也;三年之後,如車輪焉。以睹余物,皆
丘山也。乃以燕角之弧、朔蓬之簳射之,貫虱之心,而懸不絕。以告飛衛。飛衛
高蹈拊膺曰:“汝得之矣!”紀昌既盡衛之術,計天下之敵己者,一人而已;乃
謀殺飛衛。相遇於野,二人交射;中路矢鋒相觸,而墜於地,而塵不揚。飛衛之
矢先窮。紀昌遺一矢;既發,飛衛以棘刺之端扌干之,而無差焉。於是二子泣而
投弓,相拜於途,請為父子。克臂以誓,不得告術於人。
造父之師曰泰豆氏。造父之始從習御也,執禮甚卑,泰豆三年不告。造父執
禮愈謹,乃告之曰:“古詩言:‘良弓之子,必先為箕,良冶之子,必先為裘。’
汝先觀吾趣。趣如吾,然後六轡可持,六馬可御。”造父曰:“唯命所從。”泰
豆乃立木為途,僅可容足;計步而置,履之而行。趣走往還,無跌失也。造父學
子,三日盡其巧。泰豆嘆曰:“子何其敏也?得之捷乎!凡所御者,亦如此也。
曩汝之行,得之於足,應之於心。推於御也,齊輯乎轡銜之際,而急緩乎唇吻之
和,正度乎胸臆之中,而執節乎掌握之間。內得於中心,而外合於馬志,是故能
進退履繩而旋曲中規矩,取道致遠而氣力有餘,誠得其術也。得之於銜,應之於
轡;得之於轡,應之於手;得之於手,應之於心。則不以目視,不以策驅;心閑
體正,六轡不亂,而二十四蹄所投無差;迴旋進退,莫不中節。然後輿輪之外可
使無餘轍,馬蹄之外可使無餘地;未嘗覺山谷之險,原隰之夷,視之一也。吾術
窮矣。汝其識之!”
魏黑卵以暱嫌殺丘邴章。丘邴章之子來丹謀報父之仇。丹氣甚猛,形甚露,
計粒而食,順風而趨。雖怒,不能稱兵以報之。恥假力於人,誓手劍以屠黑卵。
黑卵悍志絕眾,九抗百夫。節骨皮肉,非人類也。延頸承刀,披胸受矢,鋩鍔摧
屈,而體無痕撻。負其材力,視來丹猶雛鷇也。來丹之友申他曰:“子怨黑卵至
矣,黑卵之易子過矣,將奚謀焉?”來丹垂涕曰:“願子為我謀。”申他曰:‘
吾聞衛孔周其祖得殷帝之寶劍,一童子服之,卻三軍之眾,奚不請焉?”來丹遂
適衛,見孔周,執仆御之禮,請先納妻子,後言所欲。孔周曰:“吾有三劍,唯
子所擇;皆不能殺人,且先言其狀。一曰含光,視之不可見,運之不知有。其所
觸也,泯然無際,經物而物不覺。二曰承影,將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際,北
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識其狀。其所觸也,竊竊然有聲,經物而物不疾
也。三曰宵練,方晝則見影而不見光,方夜見光而不見形。其觸物也,騞然而
過,隨過隨合,覺疾而不血刃焉。此三寶者,傳之十三世矣,而無施於事。匣而
藏之,未嘗啟封,”來丹曰:“雖然,吾必請其下者。”孔周乃歸其妻子,與齋
七日。晏陰之間,跪而授其下劍,來丹再拜受之以歸。來丹遂執劍從黑卵。時黑
卵之醉偃於牖下,自頸至腰三斬之。黑卵不覺。來丹以黑卵之死,趣而退。遇黑
卵之子於門,擊之三下,如投虛。黑卵之子方笑曰:“汝何蚩而三招予?”來丹
知劍之不能殺人也,嘆而歸。黑卵既醒,怒其妻曰:“醉而露我,使人嗌疾而腰
急。”其子曰:“疇昔來丹之來,遇我於門,三招我,亦使我體疾而支強,彼其
厭我哉!”
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獻錕鋙之劍,火浣之布。其劍長尺有咫,練鋼赤刃;
用之切玉如切泥焉。火浣之布,浣之必投於火;布則火色,垢則布色;出火而振
之,皓然疑乎雪。皇子以為無此物,傳之者妄。蕭叔曰:“皇子果於自信,果於
誣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