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不該出現的女人
法槌落下,審判結果:無罪。
原告席位上那個年紀頗大的女人絕望的嘶吼着,喉嚨里發出如同瀕死野獸般的絕望嘶吼聲,激動的站了起來用力的敲着透明的隔離牆。
“你會有報應的!你會有……”
警衛強制斷開連接,伴隨着女人突然被切斷的凄厲的咆哮,光幕抖動着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代表着原告的光幕,轉為血紅的斷開連接。
惡毒的詛咒猛擊這江軒的心門,燈光打在她的身上顯得越發蒼白,如同一具活屍。江軒有些發怔的盯着光幕,雙眼疲憊,微微顫抖,腦中仍抹不去女人充滿原畫的銳利眼神。
血紅的光幕,不絕於耳的聲討,彷彿是來自異世界的針,一點一點無情的刺痛她的每一根神經。
審判流程已經接近尾聲,一切即將塵埃落定了。
“死掉的那個女孩好可憐哦,年紀輕輕的,卻死的那麼慘……”
“殺人犯!”
“割喉哎,好殘忍啊!”
“她的腦電波異常什麼的,明顯是偽造的吧!”
“所以啊,為什麼會是無罪呢?聽說死者是她的好朋友吶,太惡劣了!”
“天哪,居然還有這一層關係,結果最後還是不知道她為什麼下此狠手啊。”
“殺人犯……殺人犯!”
“到底是哪個家族的人啊?”
“殺人犯!”
……
江軒閉上眼睛,那些議論的聲音環繞在她耳邊怎麼都揮之不去。她從沒感到活着如此沉重彷彿被無形的鎖鏈捆綁着,但是她不想死,更不能死,這幅枷鎖註定要跟隨她一輩子了。
審判結束,警衛上前,要解開她的手銬。
江軒木然的伸出手,雙手的手腕上各帶着一個細細的空心玻璃環,高壓電盤繞在玻璃環里,不時摩擦出火花。
警衛在江軒左手的玻璃環附近一點,彈出一個懸浮操作界面,警衛背着她輸入解鎖密碼。聽到密碼確認的提示音,江軒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一股高壓電毫無徵兆的流入她體內。電流通過,江軒眼前一黑瞬間喪失了意識跌倒在地,整個人痙攣一般的抽搐着,眼淚口水無法控制的流出來。
其實高壓電流只是釋放了一瞬間,但是江軒花了很久才恢復知覺。手腳都使不上力氣,也沒人幫她,她就乾巴巴的仰躺在地上,努力睜大眼睛,卻只看到明晃晃的頂光糊成一團。
“對不起。”
江軒蜷縮在地,順着聲音對上警衛譏諷的視線,又移開了。還能說什麼呢?已經結案了,自己說的越多越會將自己推入不利境地,願意欺負就欺負吧,反正只要不太過分就好。類似警衛這種不大不小的報復動作,江軒在認罪之前已經考慮到了,這只是開始,就是不知會持續到何時。
“哼。”沒得到回應的警衛小哥,心中窩火,感覺就像是一拳打在了軟綿綿的棉花里,雖然明知道不該,但是依舊忍不住諷刺,“真祈禱不會再有可憐人做你的朋友了。”
江軒閉了閉眼,眼睛在強光下晃了那麼就,乾澀的生疼。努力控制着被電的發麻的手腳,胡亂擦了擦臉,從地上爬起來,踉蹌的走下被告席,從特別出口離開。
“軒!”江媽媽熟悉的臉印入眼帘,江軒的媽媽正守在出口門前。年過五十的江媽媽神色憔悴,頭髮凌亂,看上去好久沒仔細打理過自己了。
江軒心中一痛,“媽媽……”
依照都市藩城管理中樞的規則,不論審判結果如何,江軒都會從這裏離開。審判庭,乃是都市藩管理中樞最重要的的一環,專門用於對指控之人進行審判,審判全程會對外直播。但是審判庭只負責對被指控之人進行審判,之後會依據審判結束交由安保部負責押送到目的地。當然如果審判結果是死刑,江媽媽會在這裏見江軒最後一面,然後直接被處決。
“軒,你沒事就好,其他都無所謂。”江媽媽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掉。
我沒殺人。
江軒張了張嘴,但終究沒出聲,這句話她已經說了上百遍,沒人信,連她的媽媽都不相信。
左曉麗,她的好朋友,在兩個星期前死在她所在醫院附近的地下停車庫裏,被一把摺疊的水果刀切開了頸部動脈,死於失血過多。江軒當時就在左曉麗死亡現場,從所有能調到的監控中,都只取到了江左兩個人的身影,而那把最重要的物證——水果刀也只有江軒一個人的指紋。
幸在江軒帶着擁有記錄功能的公民卡,如果江軒沒有殺人,這張公民卡將會洗脫她的嫌疑。但是離奇的是江軒公民卡沒有任何記錄,不僅僅是左曉麗被殺的那一段時間,江軒自小到大所有成長記錄都消失了。
這原本是不可能的,只要帶着公民卡,公民卡便會以第一人稱視角強制記錄攜帶者的信息,包括攜帶者所見所聞以及攜帶者身體各項指標。
公民卡在一個合法公民出生時便植入手臂皮膚之中,沒有意外將會伴隨攜帶者一生,公民卡是公民最重要的證明,衣食住行無一不需要公民卡,沒有這個證明,普通人幾乎寸步難行。
但是就是這樣的公民卡失效了,在她踏上審判庭的時候幾乎已經被確認的罪名,雖然江軒確實沒有殺人,但是她沒有證據。
這是一個完美的陷阱,一個證據確鑿到江軒百口莫辯的陷阱。
審判庭門外聚集了不少記者,等在接送江軒的車旁邊,期待着自己的新聞能登上明天的版頭。對此江軒沒有任何反應,粗略的掃了一眼繼續低着頭走。
“請問你是怎麼做到能改變你的腦電波的呢?”
“用腦電波干擾這種借口來脫罪,你對你的朋友有沒有一點點的負罪感?”
刻薄的問題刺得江軒生疼,江軒努力眨眨眼睛,把眼角打轉的淚水逼回去。
她為了換取活命的機會,先認罪,再利用這麼扯淡的理由免去死罪。只是,死罪可免,但是餘生將會永遠的活在這個莫須有的罪名之中,真正的活罪難逃。
“呵。”右手沒有由來的一陣刺痛,伴隨着那熟悉的波動,一聲似有似無的輕笑傳來,如同在江軒耳邊說話一般。突然間她瞳孔急縮,汗毛都立了起來。順着聲音望去,在百米外的馬路對面,一名長發女子站在路標下面,發尾有點外翹,眼睛笑得彎彎的。
“花冉秋!”江軒聽到自己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附近嘈雜的聲音像是突然理她遠去,視線里只剩下花冉秋一人的身影。
幾分鐘前還漠然如同什麼事情都與自己無關的江軒,發瘋了,如同最底層的潑婦一樣,用自己的手牙齒企圖掙脫鉗制。隨同的警衛反應迅速的把江軒摁住,任江軒如何掙扎都脫不開,在一片記者的驚異的目光中,最終被押解上車。
第二天的都市藩新聞里出現了,腦電波異常殺人案優秀電子工程師或真的神經失常,這種嘩眾取寵的標題。詳細的描述了江軒在審判庭外如何失態,並且猜測有可能是她為了給自己腦電波異常做戲,說的有理有據,看得人幾乎都信了。當然這已經跟江軒毫無關係了,離開了審判庭,幾乎意味着江軒再也沒有機會堂堂正正的回到藩城了。
“放我出去,花冉秋在那裏!”江軒尖叫着,在車裏拍打着車窗,換來的是警衛冷漠的神情。
依舊站在路標下的長發女人,微笑着對她揮了揮手。
車子發動,在江軒極其不甘的嘶吼聲中啟動,逐漸遠離,最終拐了個彎,再也看不到了。
花冉秋!花冉秋!所有的一切,就是從她開始的。
江軒還清楚的記得是去年的年中,六月份的時候……
星期三的早晨,一個正常不過的工作日,江軒依舊是被貓踩醒的。才七個月的英短,比樓下同事養了兩年的俄藍還肥,這麼肥不說還總喜歡往人身上蹭。
尚在睡夢中的江軒只覺得一個毛茸茸溫熱有力的肉墊挨在臉上,下一瞬一股大力沒把她摁的差點閉過氣去。
迷迷糊糊的把臉上的貓拉下去,江軒摸索胳膊找公民卡按鈕,半天都沒開啟,自暴自棄的拉了被子繼續睡。可惜今天貓大爺顯然是心情不佳,不想讓這個人類繼續享受美好的回籠覺,壓低了身子,對着江軒的肚子猛地一躍,請自行想像一個十斤重的西瓜從高處落下砸在肚子上——
“呃……咳咳……”
你……你妹……江軒覺得自己昨天的晚飯都要被踩出來了。
夏天了,但是早晨一點都不熱,行人不多,寬闊的馬路顯得異常空曠,街道兩邊的展示屏都重播昨天的新聞。
江軒站在路口等紅燈,左邊有兩個一起等待的女孩子在看展示屏的新聞。展示屏投影的是片城市的廢墟,畫面里隨地可見各種機械的殘骸。
“……今日午時12時在確認所有合法公民都安全撤離后,對秦廣藩五區降下寂滅,現已確認反叛軍首領桓羅達及其親子桓恬樂死亡……”
畫面出現一名男子和一名幼童的照片,男子左眼下的面頰處有條兩厘米長的淺褐色的疤,幼童看樣子也就五六歲,長得還蠻可愛的,可惜有點上翻的眼睛讓他顯得陰鬱。
左邊的女孩子之一有點詫異的向同伴道:“秦廣藩又出現反叛軍了啊?”
“嗯,又是打完了才發新聞啊。”
“那個新秦廣藩王看來做的不太順心啊,今年第幾次平定反叛軍了?至少打了五六次了吧!”
“桓姓,貌似是秦廣藩的家族姓氏之一啊?”
“哎?也是家族?要真的是家族那就是秦廣第二個被剿滅的家族啦,秦廣藩王要做什麼?”
“誰知道呢?秦廣藩那邊一直不太平。”
“也是,不過還好我們都市藩這裏從來沒有戰事。”
“走吧,綠燈啦。”
兩個女孩子嘻嘻哈哈的走遠了,江軒還在看屏幕上那個孩子的臉,五六歲的孩子應該最天真無邪的時候,但是卻攪入了反叛的戰爭里,不明不白的死掉。
江軒嘆口氣,身處最和平的都市藩,她無法理解戰爭,更無法理解發動戰爭的人,對江軒來說最接那些有戰事的地方就是前一任藩王去世,新藩王投票選舉的時候了。
這個國家叫做“閻”,又被稱為閻之國,整個國家十二個藩,各藩都是獨立自治,之間很少有交集,居民也不可以隨便遷居別藩。當一位藩王去世之後,這個藩里的家族以及從平民里選舉出來的藩王候選人就會前往王城。候選人們會在王城生活一個月,這一個月裏會有各種活動,演講、社交、模擬管理、甚至模擬戰爭,每到這個時候全國都會隨時直播候選人們的行為表現,最後由合法公民們投票選舉出最終的藩王。
有趣的是,藩王選舉只有其他十一個藩的公民有投票權,被選舉的那個藩的公民不能選自己的藩王。這個設定原本是為了防止藩王候選人所在家族對投票的干預,但是正因為不是本藩城的公民,大家對候選人的了解僅限於王城選拔的表現。
江軒還記得這個秦廣藩王選舉的情形,她也被這個極富人格魅力的中年男性所折服,投了一他票。那之後兩年裏,秦廣藩就一直動蕩,三天兩頭的出現反叛者,天知道秦廣藩王做了什麼。
江軒拍了拍臉,調整心情,想那麼多沒用,她什麼都做不了,還是過好自己的生活,好好上班吧。
快步走進公司,嵌在手腕皮膚里的公民卡是萬能的通行證,所有需要驗證身份的地方都可以用它。
此刻距離上班時間還早,所有懸浮器隨便用,不用排隊。要知道江軒工作的地方可是藩城的管理中樞,一切全自動化的管理中樞系統都是由這裏的電子工程師編寫,在藩城內算得上是非常令人羨慕的職位了。
叮的一聲,懸浮器停在江軒工位區,她的工位區貌似還沒有其他人到,一片黑暗。走下懸浮器,感應燈檢測到人,齊刷刷的全部亮起。
燈一亮倒是把江軒嚇了一跳,她看到工位區沒亮燈以為沒人的,但是當燈亮了她才發現在她工位左後方的座位上坐着個人。
江軒腳下猛地一頓,雖然還有十多米,還是側面,但是那張熟悉的臉江軒絕不會認錯,“花冉秋?你怎麼會在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