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誰更可憐

第六章:誰更可憐

當天我便在魏琳那住下了。

晚上她炒了兩個菜喊我去吃,我說等魏昊軒回來一塊吃。

她叨了口菜,頭也沒回的說:“不用等他。他還不知道哪兒野去了呢。”

我等了十幾分鐘,天慢慢黑下來,他卻仍然沒回來。

“我吃飽了!你趕緊吃完打掃一下!”她丟下一句話後到一邊化妝去了。

我吃完飯,收拾乾淨以後。魏琳已經換上了大紅色的裹身衣,下身穿着個緊身的打底褲。

走到門口望外瞅了瞅之後,伸手拉了下旁邊的燈繩。

整個屋子裏頓時充滿了曖昧的紅色……

“到樓上去吧。”

她回過頭沖我說了一句后,便點上了一根煙。

她斜倚在門框上,暗紅色的燈光映着她的背影。她吐了口煙,一隻高跟鞋的鞋尖輕輕的貼在地面上微微的晃動着。

她那個背影,我一直忘不掉。

那刻我腦海里就顯現出兩個字:小姐。

年幼無知的我問自己,這就是小姐嗎?她下賤在哪?

她回過頭,那厚厚的妝讓我有些陌生,“怎麼還不上去!?”

我轉身就爬上了樓。

片刻之後,又好奇的下到樓梯拐角處,扶着鐵欄杆悄悄看。

她不時的嬌嗔着喊:“小哥!進來玩啊!”

但是兩個小時過去后都沒人來。

她就一直穿的那麼單薄的站在門口,時不時的噴上兩句罵娘的話。

我看的累了,回到二樓的床上躺着。

又過去一段時間后,來人了。

“長的挺年輕啊……”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

“呵,進來……”魏琳一改潑辣本色,很是小女人的說。

“多錢啊?”

“嘿?你小子喝酒了啊?”

“不喝酒誰玩這個?”

“你先過去。”

我聽見他們的聲音,趕緊的光着腳丫從床上輕輕的下來,剛走到樓梯拐角,就聽見“啪”的一聲。魏琳將燈關掉后,把門從裏面反鎖了。

我趕忙輕輕的矮了矮身子。

一層的空間很大。一進門口有個大木頭桌子,桌子底下都是些做菜吃飯的傢伙。旁邊放着個很舊的老式理髮椅子。

再往裏便是一個隔斷。那個隔斷很矮,也就是一米八左右。隔斷的頂上沒東西擋着,位置就在樓梯旁邊,所以我從樓梯拐角處,彎下身子就能看見裏面的床。

但此刻一關燈之後,我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

魏琳走進小房間,打開了床頭上的一個電暖扇,那紅色的燈光一亮后,將兩個人全都映在了我眼皮底下。

小時候做的錯事兒,總會讓人記的特別清楚。那時候,我就感覺自己是在做錯事。不能偷看……

可是,又忍不住的去看。

當我看到他們交易的時候,我的大腦呈現出了一種空靜的狀態。

不是好奇,不是害怕,不是恐懼!

也不是空白,而是空靜。

那種感覺,就像是你見到了一片你從沒有見過的風景。風景不漂亮,但是也不繁亂,只是讓你感覺到非常的陌生和震驚……

那時候,你就會想,世界上竟然…竟然還有這樣的“風景”?

當我看到他們開始后,我已經忘記了害羞和錯誤,那刻的畫面異常清晰的印進了我的腦海里,聲聲的震顫着我的魂魄!

感覺自己的心臟劇烈的就要跳出來了似的!

使勁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出聲!

想起魏琳對我說王濤想讓我給他生孩子。

所以,那時候對魏琳工作的定義就變成了--跟陌生人生小孩。

……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下面發生的事情我聽的一清二楚。

所以,越想就越害怕。

那麼多陌生的男人……

難怪魏昊軒會逃跑,他也是害怕嗎?他也是跟我一樣聽的這麼清楚吧!?

他也會像我一樣去看嗎?看着自己的媽媽跟一個個的男人……

他會很痛吧?

一定是的。

那動作就像是在欺負人,他一定會跑上去打。

那天晚上,魏琳“忙”到很晚才上樓來睡覺。

她躺到我對面的床上,累極了似的使勁的呼了口氣。

那刻我感覺她好可憐,可是想起她那會一聲聲的笑着說“再來”,便又覺得她很似乎很開心。

到底是可憐還是開心?為什麼要做這個?我想不通,心裏憋屈的難受,無法表達的一種尷尬與悶。心口窩兒里就像是塞了好多好多的細土。

閉上眼就是魏琳與男人的那一幕幕,睜開眼就是她那一聲聲的笑與叫在回蕩。

那刻好想魏昊軒在我身邊。他會捂緊我的耳朵,他會用他堅強的眼神告訴我,沒事。

……

第二天,我早早的醒來。

雖然一夜沒睡,可是我仍然神經敏感的睡不着。

她睡的很死。

我不敢吵她,躡手躡腳的下樓。在門口那大桌子底下,拿出昨天晚上沒吃完的饅頭,一邊啃着一邊瞅着窗戶外面。

烏壓壓的一群人,大清早的都在路口那站着。來了半兜子車后,那些穿着臟衣服的男人女人的就一窩蜂的往上爬。車裏的人打開車門,站在駕駛位,探出半個身子吆喝着讓擠上去的女人下來。

幾個渾實的女人很不情願的從車上爬了下來。

看着那麼多人,也不知道他們幹什麼。

吃了點東西,喝了點水的就困了。不想上樓,又不想去那個小房間,便坐到那個很舊的老式理髮椅上睡了一會。

中午被乒乒乓乓的炒菜聲弄醒了。轉頭一看,門已經開了。她蹲在門口那炒菜。沒有油煙機什麼的,只能在那炒。

“去洗把臉吃飯了。”她說。

我洗了把臉,便做到沙發前準備吃。

“昨兒晚上都聽見什麼了?”她漫不經心的邊嚼着東西邊說。

“我什麼都沒聽見。”我攥着乾癟的饅頭小聲說。

“噗!哈哈…真是個傻因子!”

她噗嗤一下,莫名其妙的笑了。

我抖了抖手上被她噴上的飯,一臉不解的看着她。

她看我有些呆的看着她,挪了挪屁股下的小板凳,正了正身子彷彿要把我看透了似的說:“聽見了就聽見了唄。都是女人,少不了的事兒。”

說完后,嘴角還冷冰冰的翹了翹,讓我感覺她不再像是個媽媽,而像是個大姐。

“你為什麼要給那些男人生孩子?”我問。

“什麼?”她皺起眉頭,一下就楞住了!

我伸手指了指旁邊那個小房間。

她看了一眼房間,又撇了一眼樓梯拐角,頓時就明白了,很隨意的看了我一眼后,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吃起飯來。

我看她不說話,便去叨菜吃。

剛吃了一口,她忽的問了句:“看到我跟人家生孩子的時候,什麼感覺?”

我嘴裏含着筷子,腦子裏就想起了那些畫面,眼裏不知怎的就流出淚來。

拿着筷子,顫抖着說:“想…想打他們……”

她聽到后,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眼裏含着淚,將筷子使勁一摔!

“打打打!跟你哥哥一樣!你們這些小屁孩子懂什麼!?啊?打打打的,打個屁啊……”她說著撇頭望向了門外,一臉的憤恨。

我沒想到她會是如此的反應,頓時就懵懵的。

她一指門外,“看見了嗎?看見那兩個女的了嗎?”

我順着她指的方向看見街道對面的路沿石上蹲着兩個女人。兩人約四十多歲,穿着有些髒的破襖,頭上扎着農村女人喜歡戴的那種紅色頭巾,渾圓的身子蹲在那,臃腫的像兩個球。

一手拿着大大的塑料杯,一手掐着乾糧,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

“知道那些女的是幹啥的嗎?”她指着又問。

我搖了搖頭。只記得早上時瞅見她們爬上車,又被趕下來。

“下勞務的,你覺得她們可憐嗎?”她問。

“嗯。”

“你覺得她們可憐還是我可憐?”

“沒有男人欺負她們。”我想說魏琳可憐,但是沒敢說。

“你怎麼知道沒有男人欺負她們?好,也是,你,你要讓她們干我這個她們能幹了?!你讓我去干她們的活,我也辦不到!”

她的話,那刻我竟然隱隱的能明白。她好像是在說那兩個女人太丑,而她比她們漂亮。

她滔滔不絕的打開了話匣子,說自己每夜熬到幾點如何如何的辛苦,而那些女人累死累活,賺不了多少錢的如何如何可憐,可我都沒聽進去。

“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有?知道我這當媽的苦了嗎?”

我一臉呆的看着她,怎麼都說不出她苦的話。

“真箇傻因子!吃你的飯吧!”她氣的罵了一句后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們,她們不下賤……”我不由自主的說出了心裏話。

她聽到后,身子猛的轉過來,彎腰探身,一臉冷厲的問:“因子,你告訴我,什麼是下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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