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她說我不傻
我第一反應就是跑。
肖警官卻一把就拉住我的手,“你想回自己家?”
我搖頭,並且有點害怕的看了看肖亮。他爸看出我略帶恐懼的表情,轉頭痛斥一句:“亮子,滾屋去!”
他跟他妻子進屋聊了一會後,走過來對我說:“先在我家住一段時間吧?你願意嗎?”
我點了點頭。
……
讓我多少有些意外的是,肖警官跟他老婆李蘭香並沒有因我留下的事情而吵架。
後來知道,李蘭香一直都有個心愿就是養個女兒。
李蘭香是個醫生,家裏有藥箱。看見我臉上的傷,就給我抹葯。
肖警官覺得我跟肖亮是同學,兩個人都這麼小,就想安排我倆一個屋。但是肖亮喊破了天的吵!
“你們要是讓我跟傻因子住一個屋,我就死給你們看!”
肖亮是獨子,寵愛自然是少不了的。所以,肖警官陪他兒子睡,而我則跟李蘭香睡一個屋。
李蘭香睡覺的時候,都會說晚安。
當時我就感覺這個女人好善良好善良。但是,她問我老多問題,我卻依舊是不說話。
肖警官向局裏打了審批,相關部門也徵求了我的意見,而且每月都還給我一點錢。回去將我的東西整理整理之後,便稀里糊塗的在他們家住下了。
有時候,生活中我們不要罵別人是傻瓜。罵的人多了,那個人可能真的會覺得自己是個傻瓜。就像你總罵孩子是個笨蛋的時候,孩子真的會覺得自己很笨一樣。
那個時候,做什麼事兒時,總是會不自覺的向傻子靠攏。沒經歷過的人,體會不到那種感覺。
所以,面對李蘭香的時候,我依舊是傻乎乎的。而他兒子肖亮又是我同班同學,總是在她面前說我如何考倒數第一,如何不做作業,如何白痴等等……
李蘭香剛開始不信,後來輔導我幾次作業,看着我真是一點不會的時候,也嘆氣的搖了搖頭。
當一個人覺得另一個人是傻子的時候,多少的都會有點排斥心理。李蘭香也是人,她也會有心理上的變化。
孩子的心都敏感無比,那一丁點的眼神變化,我都能察覺到。然後,我就更不敢隨便說話了。
過了幾天之後,李蘭香回家時,帶了兩本小冊子。
給了我和肖亮一人一本,說:“今天先不做作業了,先做做這個。”
兩個小冊子的封面都被撕掉了,我看到是些圖形之類的題目,跟學校里的東西都不一樣。
半個多小時后,我倆都寫完了。她拿過去就開始看。在一邊拿着個筆勾勾畫畫。
越畫臉色越難看,我擔心自己是不是都做錯了。
處理完后。她將小冊子放在一邊,便去了客廳。
獨自一人在客廳里待了很長時間。
晚上跟她睡覺的時候,她出奇的翻過身子來摟着我。
她的眼中是說不清的疑惑,側着身用手輕輕的摸着我的頭問:“因子,那會給你做的是智力測試題。你知道什麼是智力嗎?”
我懵懂的看着她,微微的點了點頭,心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
“因子,你不傻。你一百三十多分呢。亮亮才一百一十多分。”
我依舊不說話。
“你不傻,你很聰明。可是,你為什麼不好好學習呢?”她說著,目光里微微的有些激動了。
我有點害怕的縮了縮腦袋。
“唉……”她輕輕的嘆了口氣。
當她的手離開我的臉,轉過去背對着我的時候,我的心裏很特別的壓抑和難受。
“我…我看不清黑板。”
我壯了壯膽,將壓抑了好多年的話說了出來。
她聽見后,整個身子輕輕的一震。
轉過頭,恍然大悟似的看着我,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
……
我這輩子最最感激的人就是李蘭香,如果沒有她,我的未來是不敢想像的。
她帶着我去配了眼鏡,細心的幫我溫習曾經學過的知識。遇到我不懂的地方,她不厭其煩的一次次的教我。
他們商量之後,決定認我做乾女兒。讓我改口喊爸媽。
我每一次喊李蘭香媽媽的時候,李蘭香都笑的特開心。
晚上睡覺時,我喊一聲:“媽媽,晚安。”
她就會露出滿足的笑容,而那刻我的心裏是那麼的滿足。我發自內心的把她當做自己的媽媽。那種絕對合格而標準的媽媽。
在體會着一種史無前例的母愛的同時,也敏感的覺察到肖亮看我時的眼神越來越毒了。
在肖亮看來,我的到來不止是佔據了他的空間,還佔據了曾經獨屬於他的愛,父母的愛。
在肖亮家裏住下這件事,他嚴重聲明不允許我告訴學校里的任何人。
他跟魏昊軒完全不同,魏昊軒全力的保護着我,而他是發自內心的排斥我。
魏昊軒在兩周以後出現在了校門口。
右胳膊吊在胸前,還打着石膏。在學校門口見到我之後,眼中是顯而易見的擔憂之色。
“我聽說王濤坐牢了。”
“嗯。哥,你的手。”
我知道那是為了我而受傷的,心裏說不出的疼。
“我的手沒事,我媽怕我去找你。把我鎖在家裏不讓我出來,後來聽說王濤坐牢之後,才放我出來的。你現在住在哪兒?”
“我住在一個警察家裏。可能會住到王濤出獄吧。你們呢?”
“我們…我們挺好的。好了,我送你回家。”
他的回答簡單的有些不正常,眼神微微的晃動,我知道他有隱瞞什麼。但也沒問,我就是問,他也不會說。
跟魏昊軒一起走在回家路上的那種感覺特別好。有種安全感,有種被守護的感覺。唯獨在魏昊軒面前,我什麼都不用掩飾。笑的很真實而真誠,全然不會害怕別人說我是個傻子。
走到小區門口時,我就讓他回去。
一轉身之後,卻發現肖亮跟在我們後面。魏昊軒的眉頭立刻就擰住了。
他是認識肖亮的。因為肖亮欺負我,他還打過他。
肖亮比我倆小,發育的又晚,整個人比我倆矮了半頭。
如果說肖亮跟魏昊軒有什麼共同點的話,那就是這兩個人都很倔。不過,肖亮他爸是警察,媽媽又溺愛他,自小就有種無厘頭的任性倔強;而魏昊軒是從小成長中經常被虐待而導致的那種--微微有點心理變態的倔強。
魏昊軒誰都不懼,他八歲時就敢跟王濤動手打。
而肖亮是誰都不服,現在都經常跟父母頂嘴。
話不投機半句多,魏昊軒問肖亮為什麼跟着我們,肖亮瞪眼呸了一口,罵我跟魏昊軒狗男女。
魏昊軒二話沒說,顧不得打着石膏的胳膊,衝上去就揍。
原本弱勢的石膏,卻成了有力的武器。一下下的撞擊在肖亮的臉上,肖亮一點也不告饒,挨着打的還擊。
任我在邊上怎麼喊,兩個人卻擰在一塊怎麼也不分開。
最終肖亮滿臉是血,鼻青臉腫的哭着跑回了家;而魏昊軒的石膏也碎掉。紗布脫落,露出瘮人的淤青未褪的胳膊。
一邊是剛住在一起沒多久的弟弟,一邊是跟我一起長大的哥哥。
肖亮的媽媽是醫生,所以我還是選擇了陪着魏昊軒去醫院。
到醫院包紮好之後,出來時已經天黑了。
魏昊軒想送我。我不讓,堅持先送他。也是想看看他家住在哪兒。
魏昊軒死活不同意,我就說從這裏分開,各回各家。
他同意之後,我卻又悄悄尾隨着跟上了他。
一路向北,走到了我們當地一個髒亂的勞務市場。在勞務市場旁邊有一條街道。街道里,一座座門頭房的燈光都是那種暗紅色的。
在門口前,站着一個個穿着裸露而妖嬈的女人。我遠遠的就看見了魏琳。
她站在門口,斜倚在門框上。看見魏昊軒臉上有傷,沒好氣上去踹了一腳。魏昊軒無動於衷的直接走進了門頭房。
一個髒兮兮的民工走過魏琳身邊,魏琳大喊:“小哥,進來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