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小惡魔長大了
魏琳死的時候,因為只有我一個“親人”。據我所知她還有幾個近親的,但是從來不走動。知道她這麼個情況,更沒有人來了。所以,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我去處理的。
那時候,我已經跳級升到了六年級。記得那時已經快過年放假了。
肖警官直接到學校接走了我。
我跟肖警官一直是由隔閡的,不,準確的說,是隔着一層東西。怎麼都化解不了的東西。
那種東西,很難說清楚的。就像我知道按理該稱呼他一聲爸,但是卻怎麼也喊不出來。
或許是因為王濤的緣故,我對年紀大的男人,有種條件反射性的排斥。年幼時的心理陰影,有兩種。一種是會慢慢消盡甚至遺忘的;而另一種是在成長中不斷放大,並潛移默化的改變心智的傷害。
我們兩個話不多。一路上我只是默默的坐在車上,不說話。
看着車持續的往勞務市場開的時候,我就有點坐不住了。我對那個地方是很敏感的。
他看出我身子微微的有點不安靜,便說:“魏琳死了,帶你去看一下。”
我腦子“嗡”的一聲,世界瞬間就安靜了!
她死了?
這麼快?
我有想像過她會死,我從上次跟李蘭香見她的時候,我彷彿就能預知她的死亡一般。
到了魏琳的店面。
門口已經被警方拉了條,下了警車沒幾步就看見遠處一個熟悉的人影--媚姐。
媚姐看見我后,微微的皺了皺眉頭,目光中有我看不到底的老練。
肖警官帶我進了店,裏面有幾個警察在拍照。
隨後,我配合著警方做了做筆錄,帶着他們翻閱了魏琳的一些私隱的東西。
警方的閑聊當中我也聽出個大概。魏琳是吸毒了。過量致死。
魏琳原本是有點小首飾什麼的,都被她賣了。警方查找了當時的通話記錄,聯繫最多的就是亮子。隨後,又將帶着手銬的亮子指正現場。亮子說昨夜他們兩個在店裏整的,魏琳酒後瘋了似的玩,結果玩嗨了。
那時候我對毒品不了解,但是現在的我懂。我沒有想到她在人生最脆弱的時候,會選擇那麼一條踏上后就再也走不回來的路。
那時候,已經是臘月了。快過年了。
跟阿蛛在一個季節死的,這是巧合嗎?不是……
每個人都會有思念,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那麼一根支撐着自己活下去的線。那根線拉扯着我們,讓我們迎着風在這個世界上飛翔。
但是,阿蛛的線斷了。她死了。
如今,魏琳的線也斷了,她也死了……
阿蛛死的很安詳,衣服整潔的如同天使,躺在那張服務大床上,一襲白色睡衣,無比安詳。
可是,魏琳死的卻那麼掙扎……
還是在那個樓梯的拐角處,我看着那個小房間裏已經死去的她。
她也是死在服務床上的。被單無比的凌亂,牆上有指甲劃過的血痕,渾身赤裸着,身上彷彿遭受過虐待一般的一片片的淤血。
躺在凌亂的被單上,雙腿彎曲着,雙手高高的向上彷彿要抓抱住什麼似的僵硬着……
那刻,我竟沒有哭。
也沒有害怕。
就像第一次見她與陌生男人云雨時的狀態一般,空靜的很。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卻總會見到另一種全然未見過的陌生“風景”,然後在那些“風景”的作用下,漸漸的改變着自己內心中原本的那個世界。
死亡,在我的成長中攝入了大量的信息。刺激着我,震撼着我,讓我早熟。
我冷漠的走出魏琳的店面,隨着肖警官上了車。
肖警官詫異的目光掃過我,我依舊是冷冰冰的。
“害怕嗎?”他輕輕的問了句。
我搖了搖頭。
他有點不自然的轉動車鑰匙,開火回家。
李蘭香得知魏琳死後,也安慰我。我也說沒事。
但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行了。
蓋上被子,世界整個安靜下來的時候,昨日往昔魏琳那一幕幕的場景,以極其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的佔領了我的腦海。
她曾經給我和魏昊軒買鉛筆盒,她曾經給我們做過紅燒肉,她曾經帶着我沒去公園門口買最便宜的那種雪糕,她曾經在過年的時候背着王濤給我去買過一件洗衣服,她曾經……
她曾經!
她曾經是我媽啊!!!
而我呢……
而我呢!?
我竟讓她那麼沉淪的死去!
一股極其強烈的羞愧和後知後覺,讓我忽然崩潰的大哭起來,嚎啕的大哭起來!
李蘭香激動的打開燈,抱着我問怎麼了?怎麼了?
我只是一個勁的哭,一個勁的倦着身子哭。
……
魏琳的屍體如果沒人認領的話會被解剖或一直隔放很長時間。李蘭香洞悉我為什麼哭,便讓肖警官帶着我去安葬了魏琳。
我以為我去安葬魏琳會讓她生氣,但是她卻撫摸着我的頭讚許我是個懂得感恩的孩子。
那時候對感恩一詞不是很了解,只是覺得魏琳養過我,給我做過飯,而且我也曾喊過她幾聲媽。我應該為她做點什麼。
所謂的高尚道德什麼的,我也不懂,我只知道那刻跪在她墳前燒了紙后,磕過頭后,感覺就跟有什麼東西放下了似的。心安穩了很多。
看着那亂墳崗,我不知道裏面有沒有我親生母親的。
或許有,也或許沒有,但是……已經找不到了。
這個世界總有一種人,死的很縹緲,縹緲的如牲畜一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重視。
而且我問肖警官,肖警官說那種無家可歸、無人認領的屍體很多很多。一般交給民政,警方那也有,有些會安置火化埋葬。而有些則作為醫學解剖來進行試驗。
我聽着,心裏膽顫的厲害。只是,也很無奈。
對於生母來說,她在我腦海里也僅僅只是限於一個模糊的影子。
天橋底下,那個--黑乎乎的一身襤褸的女人,那個落魄像個鬼魂般遊盪的女人……
……
魏琳死後,又死人了。死的是肖亮的爺爺。
他原本就有嚴重的肺癆,氣喘的厲害。他的死,是一種大家都會預見的死亡。原本就在醫院裏待了一個半月,醫生也下過了好幾次的病危通知。
所以,他的死亡還算是一種安穩的死亡。
我對肖亮爺爺沒有什麼印象,因為他是個老傳統,傳統的很厲害的那種。並且重男輕女的很嚴重,所以不怎麼待見我。
這點不好的習俗,卻被肖亮和他爸爸都繼承了一些。
對我來說,多少有些不太適應。好在,李蘭香總是會維護我。
肖亮爺爺就肖磊一個兒子,死後肖警官將他的老房子變賣之後,我們一家人重新的買了一個三室一廳的房子。
那個房子肖警官看了很長時間了,畢竟我整天跟李蘭香一個屋、他跟肖亮一個屋的,兩人的夜生活也很不方便。
搬進了新家,我有了自己的卧室。
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的轉向安穩。
……
李蘭香特別喜歡打扮我,彷彿全世界的母親都喜歡打扮自己的姑娘一般。她將我打扮的像個公主,我慢慢的開始在人群中引人注目。
李蘭香讓我自信點,不要走路總是低着頭。她盡全力的讓我鮮亮,讓我鮮活,讓我變成個美女。
慢慢的,新學校里都有男孩子會給我表達情意了,人也自信了很多。
周圍雖然也有少部分人仍舊在宣揚我曾經的不堪歷史,但是我用學習成績和優秀的外表反擊他們。勤奮和開朗,漸漸的成了我的標籤。
但真正的朋友,仍舊一個都沒有……
曾經有個小女孩,玩的很投機;我學習好,給她輔導功課。她高興的帶着我去她家一塊寫作業。
她母親對我特別特別好,做了好吃的東西給我們兩個。我們兩個開心的吃着。
但是,某一天知道我當“小姐”的事情之後,我再也沒有去過她家,而那個小女孩也彷彿可以的與我疏遠似的慢慢的淡了。
自那以後,我再也沒那麼掏心掏肺的去跟一個人交朋友;永遠的若即若離,也是永遠的淺嘗輒止;微笑着,從不吐露自己的苦澀與人聽。她們小,她們怎麼會懂?
當我上了初二之後,肖亮上了初一。
仍是老傳統--誰也不認識誰。
不過,有些老同學是知道我跟肖亮的關係的。
肖亮初二的時候,我初三。初三的時候我竟長到了一米七三。而且,我覺得自己還會長,因為身子在快速發育的時候,晚上睡覺時總是會做那種跳樓的夢。然後,醒來時腿都麻的不行。
生長的特別快的那種感覺。
初三的時候,十六歲了。因為他們都知道我有個當警察的爸爸,所以沒人欺負我。否則,我那兩條筆直的大長腿怕是已經給我惹了不少麻煩了。
但是,他們不找我麻煩,家裏那個成長起來的肖亮,卻開始對我動手動腳了。
因為初中的課程,李蘭香輔導起來感到有些吃力了。又因為她在醫院裏升職之後,事務也更繁忙了。我學習好,所以李蘭香和肖警官都讓我好好輔導輔導弟弟,我自然要聽命。
但是,怎麼說,肖亮也是個十五歲的大男孩了,遺傳了肖警官的大高個,也差不多有一米七了。
所以,隨着年齡的增長和青春期各種懵懂的心思的作用下,他的惡作劇的水平,開始升級了……
而且看着我的眼神,也微微的開始不對勁了!
那種目光,我實在是太熟悉了。
尤其是夏天的時候,在家裏穿的少了,他會愣愣的盯着我看,看的我都有點發麻。我是個“懂那事兒”的姑娘,當年在魏琳店裏的時候,沒少見過那種色眯眯的模樣!
這個小惡魔,怕是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