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他就說嘛,即便是領了獨家獎金,老大怎麼可能突然變得如此慷慨,原來是要抓姦啊!包力達無奈的拍拍額頭。
「阿達,找他付錢。」劉克瑾頭也不回的疾步走出料亭。
「阿達,你先刷卡,我明天上班還你錢。」梵季諾急忙追着劉克瑾的步伐走了。
「對了,還有裏面那間包廂,麻煩一起結帳。」蘇茜嬌笑說完也離開了。
太震驚,真的是太震驚了,包力達差點沒被口中那還來不及吞下的乾貝給噎死。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他明明是來被請客的,怎麼現在變成買單的人啦?
問題是,這裏很高檔,他不確定自己的信用卡是否能刷得了那間包廂和他滿肚子的美味料理。
天啊,他包力達是招誰惹誰了?
劉克瑾原是不願意回他家的,可梵季諾非拉着她來不可。
而他們打從進屋到現在,就一直沉默着。
因為太久,久到劉克瑾有種錯覺,彷彿自己就快要被無止境的沉默吞噬般,渾身難受的緊。
也許她不該跟他回來的……
終於,梵季諾揚嗓幽幽問:「書房裏的文件,你都看到了?」
劉克瑾帶着豁出去的心情回答,「對,如果你覺得私隱受到侵犯,我以後可以不再踏進這裏一步。」
反正她在他心裏也不是個值得信任依賴的人。或許,他們契合的不過是這副身體罷了。
想到這,劉克瑾有點難過,有點想哭。
該死!她什麼時候也這麼婆婆媽媽哭哭啼啼了?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小瑾,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我……你別哭,我只是有點慌了,我沒想到會在料亭看到你,更別說你差點就把自己往危險里推了!就是現在回想起來,我都還心有餘悸,你知道嗎?」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那些土地買賣背後是不是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辛?」劉克瑾開門見山的問。
梵季諾沒說話,但劉克瑾已經從他糾結的表情得到了答案。
「既然如此,你更不該把我推開,你需要有人幫忙你一起挖掘真相!」她激動的說。
「挖掘真相說出來只有四個字,可真要做卻險阻重重,你難道不怕自己的生命安全有可能因此受到威脅嗎?」從書房走出來的蘇茜問,一雙水眸瞬也不瞬的望着劉克瑾。
劉克瑾堅定迎視,「怕!可我是記者,當我選擇這個工作作為我今生的職業,找出真相就是我該貫徹到底的唯一信念!」
蘇茜驀地笑了,淡淡的說:「季諾,她不是金絲雀,你不能一廂情願的把她關在籠子裏,以為這樣就是安全,與其讓她像今天這樣亂無章法的朝真相撲,還不如讓她明白。」
「也許你說得對。」只是梵季諾心裏仍是極不願把她捲入這件事情。
「來吧,接下來的事情我來說。」蘇茜主動把活兒攬上身。
她把文件攤在地板上,率性地席地而坐,劉克瑾見狀也不假思索跟着坐下,像個好學生似的,仔細聆聽蘇茜的陳述。
然而隨着蘇茜每說一件事,她的心就不住沉重地往下沉,沉重到幾乎滅頂。
出事那年,林是勛已經為了重病的爺爺休學,冰果室的生意有限,為了支付醫藥費,他只好收了冰果室,轉而到餐廳去當服務生。
當時,林是勛家的冰果室所在地已經被划入都市更新計劃範圍,加之政府有意在周邊增闢建設,史邁爾看準都更后該地區的房產會大幅上升,所以着人四處收購土地,不想在林是勛家踢到了大鐵板,這祖孫倆說不賣就不賣。
不久,在一個下着大雨的夜晚,從餐廳下班的林是勛並沒有如往常一般準時到家,被發現時,已經血淋淋的倒卧在路上。
車禍現場和他身上的傷痕明顯有出入,可警方卻堅決以一般車禍事故結案,迅速地逮捕一名貨車司機,移送法辦。
弔詭的是,林是勛意外身亡的一個禮拜后,冰果室發生大火,林是勛的爺爺不幸在火場中喪生,鑒識報告指稱是電線走火引起,由於林家已無其他家人,親戚也長年沒有來往,祖孫倆的性命就這樣戲劇性的完結了。
大家都以為,林家冰果室就住着祖孫倆,其實還有第三個人。大火是在清晨開始燃燒的,就在不久前,林是勛的爺爺說想吃巷口的燒餅油條,所以女孩就睡眼惺忪的出門了。
不想,才短短時間內,一切都燒成了灰燼,鑒識報告疑點百出,卻沒有人聽這女孩說的話。
這還只是第一個案例,之後還有第二、第三……
「這麼說,史邁爾一貫的手法是,一旦無法說服對方接受他的土地買賣提議,他就會製造事故,奪人性命,藉此達成自己牟取暴利的目的?」劉克瑾聽來都覺得背脊發涼。
太可惡了,簡直喪心病狂!
「這幾個事故的死者,或因為土地買賣、或因為都更問題都曾和史邁爾的人有過接觸,加上事故鑒識報告出現很多謬誤,所以我們這樣合理懷疑,若要想將他繩之以法,勢必有難度,因為很多證據都被摧毀了,但是,即便是這樣,也要阻止他再用同樣的手法害人。」蘇茜面容沉重而嚴肅。
「可你們是怎麼發現這些的?」
不得不說,史邁爾把自己經營得還不錯,要知道他這些醜事,若沒有或多或少牽扯其中,只怕不容易知悉。
「因為我就是那個去巷口買燒餅油條的女孩,那場大火唯一的倖存者。」蘇茜說完緊緊咬住下唇,忍住眼淚。
她原是個蹺家少女,因為遇到林是勛才受到照顧,沒想到她擁有的溫暖竟這麼短暫。
「至於他跟是勛哥的事情,他自己說。」蘇茜把目光看向梵季諾。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碰面的地方嗎?」
「當然記得,就是一家冰果……」
劉克瑾還沒把最後一個字說完,小嘴已經震驚的張了又張,老半天吐不出聲音來。
天啊,居然是那家店!她還記得冰果室的小老闆是他的朋友……這麼說,就是車禍身亡的林是勛了。
「你上大學的時候,是勛因為家庭因素休學了,所以你沒在學校碰見他。」梵季諾啞聲道。
劉克瑾一聽到他壓抑的嗓音,心疼的眼淚就冒了出來。
「鑒識報告是捏造的,有人為了粉飾太平收買了承辦人員,火災鑒識亦是如此,鑒識人員指稱是樓下冰果室的機器電線走火,可當時冰果室早就歇業了,那些生財的工具也被變賣換取爺爺的醫藥費,更別說火災發生前晚,我還逐一檢查過家裏的每個插頭插座,起火的位置沒有放置任何電器,這些人根本是在說謊!」蘇茜忿忿不平。
「太可惡了,實在是太可惡了。」
「史邁爾上下都打點好了,我根本無能為力……更荒謬的是,林家的那塊地最後竟鬼使神差的跑到史邁爾口袋裏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一定要揭發他的惡行!我方才聽到他們對話,有位鄭陳秋妹怕是他們下一個迫害的受害者,我們必須阻止憾事再次發生。」劉克瑾激動的說。
是夜,雙人床上,她靠在他身邊。
「這些年不好受吧?」她柔聲問。
「嗯,我一直以為,成為記者可以揭發很多不公義的事情,沒想到我就是想幫是勛的死因找出真相都那麼難。」
「他一定明白你的心意,你不要難過,他會明白你的。」
梵季諾抱着她,臉深深地埋進她頸窩,溫熱的淚液落在她肌膚上,燙着了她的心。
循線找到鄭陳秋妹居住的老舊社區,是在一個寧靜的午後,是以呼救聲特別凄厲而清楚。
劉克瑾和包力達互看一眼,前者立刻下令,「快,報警!」
車子無法穿越窄小的社區巷弄,劉克瑾拋下這句話后,拔腿就跑,循着聲音來到案發現場。
幾個黑衣人正在聯手痛扁一個年輕男子,完全無視一旁白髮婦人的苦苦哀求,更別說老婦人懷裏還護着一名飽受驚嚇的稚齡兒童。
「住手!通通住手!你們的惡行都被我拍下來了,而且我也已經報警了。」她大叫。
黑衣人聞言轉過身來。
劉克瑾不甘示弱地高舉手中的相機,衝著這群正兇狠瞪着自己的黑衣人又按了幾下快門。
「X!你拍什麼?還不把相機給我交出來!」
「那怎麼可以?這裏頭可是記錄了各位的神武英姿,交給你們?哈,不行,我打算要放在網路上供全台網友欣賞。」
「X!雄哥,一定要給這個女人一點顏色瞧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