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再有皇嗣
弘曆和徐胤之幾乎是一起趕到長春宮的,徐胤之剛欲屈膝行禮,弘曆已抓着他的手朝寢殿衝去。
鵝黃色的紗帳中是同心蒼白的小臉,弘曆見了只覺自己的心彷彿如同針扎一般。
明明已經過了六年,同心的身子也好了大半,其間也從未毒發,可今日為何會突然暈倒?
如果真如安秉生所言,這毒可以被銀針封十年,那如今也還沒有到十年之期。
弘曆愣愣地站在一旁,一顆心忐忑不安。
心兒,你一定不會有事,一定不要有事!
似乎歷經了萬年的等待,徐胤之的手終於從同心的手腕上離開。
只見他緊皺的眉心稍稍舒緩了幾許后,對已衝到床邊的弘曆恭聲道,“皇上請放心,娘娘並不是毒發。”
弘曆抓着同心手腕的手稍稍鬆了一點力道,心底也緩緩鬆了一口氣,隨即問道,“那皇后是因何緣故而暈倒?”
“啟稟皇上,娘娘其實……是有身孕了。”徐胤之剛說完,已略微舒展的眉又微微擰起。
見他的神色有異,弘曆一顆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將同心的手放回被褥,為她掖了掖被角,才對徐胤之使了一個眼色。
二人很快便離開了內室,去了外面。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弘曆沉默了片刻,才緩聲道。
徐胤之向他拱手稟道,“啟稟皇上,如今娘娘的身子實在不適合有孕,若是執意要生下這個孩子,恐怕娘娘的身子會更加虛弱,到時候恐怕毒發也會提前。”
“你說什麼?”弘曆一顆心瞬間沉入了谷底,其實他一直都希望能和心兒再有一個孩子,那樣便可以彌補失去永璉的缺憾了。可是……上蒼為何要這麼對他們?
二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即便心裏有多不舍,可弘曆也決不會讓心兒冒這個險。
終是沉聲道,“你開幾副不傷身子的葯,替她……拿掉吧,還有……不許向任何人透露半點風聲,朕不想讓她難過。”
“微臣明白了,微臣這就下去煎藥。”徐胤之說完便退了出去。
弘曆在殿外站了良久,直到雙腿都快沒有知覺,才抬步邁入了殿內。
同心依然沒有醒來,安靜的睡顏依舊美麗。
他們夫妻將近二十年,為何他還是對這張臉看不夠呢?徐步走近床榻,坐在床沿,指尖慢慢遊走在她的秀顏上。
弘曆點了點她的鼻尖,倏地笑了,“心兒,你為何要長一張迷惑朕的臉?朕吃飯要想,睡覺也想,甚至連批奏摺時也會偷偷的想,你這張臉真是害人不淺啊!”
話音剛落,一滴溫熱的淚珠倏地落在同心臉頰的一側,弘曆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急忙揉了揉紅腫的雙眼,又伸手撫去她臉上的淚珠,目光緩緩落在她的小腹上。
那裏是他們的孩子,如果沒有毒,十個月後那個孩子就可以呱呱落地,再過兩年的光陰,那個孩子便可以喊他‘皇阿瑪’了。
弘曆的心如被刀割,只有捧着同心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唇邊,溫柔的吻着,淚彷彿如泉涌一般,全數落在了同心的手心手背上。
心兒,對不起。
孩子,皇阿瑪對不住你……
如蝶翼便的睫毛忽的閃動了一下,一雙明如星月的雙眸緩緩睜開,首先入眼的是弘曆焦急的眉眼。
同心動了動有些黏糊的手,心底閃過一絲疑惑,隨即對着弘曆稍稍彎了彎唇角,“弘曆。”
“你終於醒了,太好了。”弘曆也揚起了唇角,神色恢復如常。
同心抬手摸了摸自己耳垂邊的碎發,低聲問道,“我怎麼會暈倒呀?”
弘曆傾身上前,替她將碎發別在耳後,最後在她的眉間落下一吻,才溫聲道,“太醫已經替你瞧過了,只是身子有點虛,待服下幾副補藥,調理一下便無事了。”
“真的嗎?”同心眸底閃過一抹狐疑,半信半疑道。
她的身子自己是再清楚不過了,一直都好好的,又怎會忽然體虛呢?
弘曆愣了一瞬,隨即將她的手放在被子下,溫聲笑道,“當然是真的,難道朕還會騙你不成。”
同心張合了一下唇瓣,終是沒有再說些什麼。
內室瞬間又陷入一片沉寂,弘曆正欲開口打破這樣的僵局,殿門忽然被推開。
來人是夏荷,她手裏端着一碗湯藥,便朝二人走來,微微屈身道,“皇上,娘娘的葯已經送過來了。”
弘曆僅是望了一眼濃濃的湯藥,便立馬錯開眼,甚至稍稍撇過腦袋,整個人只覺得忽然如鯁在喉,頓了一瞬,才有些哽聲道,“你來伺候娘娘……用藥吧。”
此話一出,夏荷倏地愣住了,以前不是皇上一直喂娘娘喝葯嗎?而且皇上如今也不會再害怕看到湯藥了呀?
心裏雖是暗暗揣度着,可腳步還是不由自住地邁向了床榻,夏荷將同心的身子扶成半躺着着,再舀起一勺湯藥,道,“娘娘快喝吧,葯已經不燙了。”
同心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弘曆地側臉,隨即張開了嘴。
……
“砰!!!”
楚碧剛至房門外,一陣碎裂聲驚得手中的茶杯瞬間滑落。
“少爺!”她低呼了一聲,便猛地推開房門。
眼前的場景已不記得出現過多少次了,每一次她都怕得要死。
半個身子伏在桌上的安秉生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翩翩公子,他早已被毒藥折磨得狼狽不堪。
這一次少爺又得到了一種新的毒藥,從昨日傍晚服下,卻一直沒有動靜。本以為這些年他服了那麼多毒藥,嘗試百草,他的身子已是百毒不侵。可……現在情況不容樂觀。
楚碧挺着肚子不敢靠近他,只得在門口大聲喊,“祥晉,你快過來!少爺……少爺出事了!”
還在屋中搗葯的祥晉聞聲后,也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他將楚碧的身子拉得退後了幾步,溫聲囑咐道,“你如今有了身孕,不要進屋,我怕少爺會傷到你。”
楚碧急忙推了推他的手,“你快進去看看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聽了她的話,祥晉這才大步邁入屋內,“少爺,您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安秉生揉了揉眉心,強迫自己半支起頭,道,“祥晉,如果這一次我熬不過去,你一定要回京城儘力替心兒解毒。”
“少爺,您一定可以熬過去的。”祥晉說完,一手已搭上他的手腕。
然而他的眉心卻是越皺越緊,少爺的脈象很亂,他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辦。
安秉生只覺自己的胸口彷彿有上萬隻螞蟻在啃咬一般,額角也冒出層層密汗,為了轉移那股錐心刺骨般的痛,他已經將整個屋子變得一片狼藉。
“少爺,您再撐一會兒,我去給你找解藥。”祥晉慌忙地跪倒在地,拿起地上的一個個藥瓶隨即又放下。到底哪一個才是解藥?
安秉生的頭痛欲裂,看着他的舉動,卻已無力出聲阻止,其實他已經找過那些葯了,然而此次的毒或許真的沒有解藥。
最後疼痛襲向他的全身,昏睡了過去。
“少爺!少爺!”祥晉趕忙扶起暈倒在地的安秉生,楚碧聞聲也忍不住跑了進來。
祥晉也來不及責備她,二人趕緊將安秉生扶上了床榻。
待楚碧和祥晉將屋子收拾出來,已經夜幕時分,一個大概六歲的小孩子,悄悄走了進來。
“爹,娘,你們先吃點東西吧,安叔叔會沒事的。”
楚碧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這個是她和祥晉的第一個兒子小寶,為了跟隨少爺來西域尋找解毒之法,小寶也從小生長在西域。
或許是他們常年圍着少爺和草藥打交道,小寶也非常懂事,從來都不會黏着他們。
“好的,小寶,你先去吃,我和你娘,在等一會兒就來。”祥晉對小寶溫聲道,小寶乖乖點了點頭,便又出了房間。
小寶一走,楚碧臉上的笑意也瞬間消失不見,她望了一眼床榻之上的安秉生,輕輕擰起眉頭,低聲道,“祥晉,這次就沒有辦法解毒嗎?”
祥晉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息道,“這得看少爺自己了,應該是找不到解藥了。”
“少爺這又是何苦呀,為了心兒姑娘,真的是連命都不要了。”
祥晉拉過她的手,朝屋外走去,“走吧,這麼多年了,少爺已經是那個樣子了,我們說再多已經是無濟於事了。”
楚碧知道勸不過少爺,所以他們除了一直跟着少爺,從來都不會多言,但也不代表他們不會心疼他。
“可是如今我們遠在西域,也不知心兒姑娘怎麼樣了,她的身子是否還能撐到我們回去。”
祥晉扶着她的腰,溫聲道,“放心吧,心兒姑娘和少爺都會沒事的。”
……
長春宮,夏荷將湯藥遞到同心的嘴邊,同心的胃裏便是一陣翻江倒海,她搖了搖頭,推了推夏荷的手。
“我不要了,太難聞了。”
弘曆聽了,微微皺下眉頭,轉頭望向她道,“良藥苦口,乖,快把它們都喝了。”
“不要,除非……”同心撒嬌道,“除非你喂我。”
弘曆看了那碗葯,只覺得自己的心都靜止了,若是要讓他將這墮胎藥,親手餵給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太殘忍了?
“弘曆,你在想什麼?”見他愣愣出神,同心問道。
弘曆猛地回過心神,便接過了夏荷手中的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