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十八章 冰山・帥哥
我在張府住了快3個月時間,與上下都相處融洽。金氏甚至帶我出門去採買衣料首飾,這期間我也提過離開的事情,可話茬剛起,就被韻婷和金氏扼殺在萌芽狀態中。張巒更是一萬個不願意,索性躲着我這個話題。推說什麼天寒地凍的不方便走,不如等開春再說,那時從滄州府取水路南下。我知這是他們一家的“緩兵之計”,可是有了上次隨鏢隊坐馬車的痛苦經歷,倒也願意走水路南下了,就暫時答應了下來。
臨近新年,金氏和長子張鶴齡準備去滄州府採辦年貨。對張府而言,這真是個奇妙的組合。不過想想也是,韻婷是個真正的大家閨秀不隨便出門,張延齡又太小,帶出去也是個添亂的主兒,如今這個八成屬於家庭“博奕”的必然結果。我不免輕笑出來,真是什麼都爭啊!當然,在得到這個消息后我還是第一時間趕去找金氏讓她帶我一起去。成天呆在張府里,庭院深深的,我都快悶得長毛了,這樣的好機會怎麼能錯過呢?金氏初時不許,說是得在滄州府的別院住上一宿,對女兒家來說太辛苦了,也不方便。我心說,你都不嫌累,我怎麼可能覺得苦呢!不過面上還是接着軟磨硬泡,後來還是韻婷在我出去倒茶的工夫幫忙勸了幾句,金氏才答應的。
我見金氏點頭,美得找不着東西南北,心中卻也能猜出這對母女的私心。金氏雖貴為夫人,是家中祖母,但張鶴齡是長子,古代女人的三從四德中包括夫死從子這一條,若是長子跋扈,倒可以由我這“外人”之口向張巒彙報。這與我本就無關,退一步講,他日張巒過世那財產也是無論如何輪不到我頭上的。況且我就是再貪婪,也不會飢不擇食什麼都要的。我認得是這段情分,才不理這些個“家庭糾紛”,只想着自己能出去玩才是真的。
方便起見,在金氏的默許下,我還是換上了男裝。要不我這“天足”不是白瞎了嗎!我們坐在覆了厚氈子的馬車裏,抱着小暖爐一路朝滄州府進發。這滄州府距興濟縣也就2個時辰的車程,但冬天馬車笨重,路不好走,車夫還是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人,所以車行得異常緩慢,到了滄州城已經快申時了(申時下午3點-5點)。
進了滄州府,馬車載着我們幾人直接去了張府別院安頓妥當。這別院按規模來說比興濟縣的張府小了許多,但門臉也是夠大夠氣派的,裏面的佈置也與張府相仿。尤其是地理位置好到沒話說,按現代的城市佈局來講,是地處“黃金商業街”旁。
簡單的用了茶點后,眾人就開始着手辦理年貨了。這母子二人也算是各司其職,張鶴齡主要是採辦張巒新年期間應酬各處官府和鄉紳的禮物;金氏則是負責打理府內所需。張鶴齡帶着自己的親隨書童,金氏則帶着馬屁管家。我這一看,壓根兒沒我的事兒,於是偷了個空檔獨自溜上街玩。
這滄州府可比興濟縣、永安城大了多了。臨近新年,路上更是人來人往的,各店鋪都生意紅火。我是個向來對“路邊攤”情有獨衷的人,當即決定放棄那些櫛比鱗次排列着的商鋪,轉身投入“市井”之中。那裏還真和古裝連續劇里演得差不多熱鬧,有賣糖葫蘆的、賣面人的、賣各類小吃的、賣雜貨的、賣胭脂首飾的,還有賣書畫的,還有表演雜耍的……
我在這兒轉轉又去哪兒看看,正是美得不亦樂乎。突然在人流中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我激動得雙手掩嘴,就差尖叫出來。那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冰山”大帥哥的背影嗎?這樣出類拔萃的身影,再加上救命之恩,絕對是見過一次就永生難忘的!
我推開熙攘的人群,朝着“冰山”的背影追去。好在“冰山”移動的速度不快,身材又特別打眼兒,我轉過兩個街口就趕上他了。正想着該如何開口的時候,“冰山”已然回過頭來,依舊是那張稜角分明、眸深如夜的俊顏,我的理智立刻飛到了外太空,一時間只知道“花痴”地朝他傻笑,更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冰山”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沒認出來,扭身又要走。我急了,也想不了許多,衝上前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冰……不,恩人莫走!”
“你是何人?”冷若寒冰的聲音響起,饒我這有心理準備的也禁不住抖了一下。
“我是……怎麼說呢?你還記不記得今年7月時,在京城西北的燕山山麓里救過一個全身是傷要死的人?我就是那個被你所救的人!”
“冰山”定睛瞅了我兩眼,似乎是想起了這檔子事,因問道:“哦,那有何事?”聲音中還是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
哇噻!太酷了!真是絕對的大俠,予人恩德不圖回報!我心中感慨萬千,興奮得連聲音都有點顫抖,“救命大恩不能不報,還望恩人賞臉,讓我做東請大俠吃頓便飯,略盡心意!”
“不必了!”
“不行!”見他拒絕,我來不急多想,就已經下意思伸手擋在他的身前。轉念一想不對呀,我是請人不是打人!立即放柔了聲音,並用充滿希冀之光的少女之眸望向他,“恩人是真正的大俠,施恩不妄報。我是真心崇拜您的,想和恩人結交,還望大俠賞光!”
“冰山”見我態度“誠懇”,又是如此堅決——實際上為了防止他再次拒絕,我早已死死地抓住他的袖口。只能勉強點下頭,“好吧。”
我如蒙天恩,立刻眉開眼笑,樂得屁顛屁顛地拉着他往不遠處的“鶴月樓”走去。我記得來時的路上,聽張鶴齡說過這鶴月樓是滄州城裏數一數二的酒樓。
果然,從進門那刻起,我就覺出氣派豪華。連服務水平都與眾不同,周到得體卻不矯揉造作,我拉着“冰山”就上了二樓開了雅間。這雅間佈置得挺有品位的,門帘、屏風樣樣齊全、同色同款,很適合商務聚會,加上桌椅擺設都是酒樓里最好的,所以看起來就夠檔次。天氣寒涼,屋腳還加了碳盆,更是一點也不覺得冷。
我環顧了一圈,滿意的點點頭,吩咐小二上酒備菜,然後親自熱情地斟了杯香茶遞給“冰山”暖暖胃。
不肖半刻,酒菜上全。我支走小二,又很狗腿地給“冰山”敬酒夾菜,自己都顧不上吃了,他則一副冷冷淡淡事不關己的模樣。可能我是真“賤”吧,偏偏認為這才是大俠應有的氣度,因此依舊主動體貼的為他服務。
席間,我還很“八卦”的與他攀談起來,不過全是處於我說他聽的狀態下(也不知道他聽進去多少。汗!)。
“那個,我叫張慕晗,恩人怎麼稱呼?”
“……”
“我現在暫時住在不遠的興濟縣裏,恩人是滄州人嗎?”
“……”
“我準備開春南下江南,恩人是大俠肯定是遊歷四方的,不知曾否去過江南?”
“……”
“我聽說江南很美,詩里都說‘江中綠霧起涼波,天上疊潤巘紅嵯峨。水風浦雲生老竹,渚暝蒲帆如一幅。’你看,隨便一首詩都寫得這麼美,聽說那蘇杭更是人間天堂呢!”
“……”
“恩人吃塊‘芙蓉雪鴨’吧,聽說是這兒的招牌菜!”
……
直到“冰山”再也忍受不了我的聒噪,抬頭淡淡掃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警告我快快閉嘴。我趕緊陪笑,乖乖地埋首於飯菜間。總之,一頓飯下來,我對他的了解還是那四個字——一無所知。
我挫敗的低下了頭。第二次了,這是他第二次對我“毫無反應”,真是深深的傷害了我。飯畢,“冰山”起身欲走,我忙叫來小二結帳。
當我第四次翻遍全身時,終於相信了眼前的事實,我居然沒帶銀兩!想起一直在張府當小姐,根本沒消費的機會,就連帶銀子的習慣也沒了。我當時真是死得心都有了,怎麼可以丟這麼大的人?還是當著“冰山”的面。我可不打算吃“霸王餐”啊!
正當我羞紅了臉,想着該如何像小二解釋,讓他陪我去張府別院取錢的時候,“冰山”從袖子裏掏出半兩碎銀子。小二接了銀子,樂呵地退出去了。雅間裏再次只剩下我和“冰山”兩人,我頓時窘迫地感到無地自容,低着頭小聲解釋着:“那個,那個我真不是故意的,最近一直當小姐,就忘記帶了,不過,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的!”末了,我還確定的點點頭。
“不必了!”
這是“冰山”進鶴月樓后和我說的第一句話,可內容實在是……唉!真是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我小聲嘀咕:“那怎麼好意思呢!”
“不必了!”依舊是那三個字,冷淡得沒有溫度可言。
“不行!”我也管不了吃人的嘴短,抗議道:“這是原則上的問題!說好我請就我請,你隨我回別院,我加倍還你!要不就告訴我你的住處,我明日一早親自送還給你!”
“冰山”根本不搭理我,轉身就走。我發揮了從月牙兒那兒學來的死纏爛打的工夫,形象、面子都不要了,索性抱住他的手臂,也不說話,用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冰山”扯了扯手臂,沒拉動。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說道:“我今日就要離開滄州府。你若真這般自責,20日後還來此地尋我便是!”
“好!那我們說定了,大俠是不能騙人的!我們拉鉤,不,還是擊掌為誓吧!”我認真地抬起右手,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目光中充滿了執着和期待。“冰山”面無表情地回視着我,最終還是屈服於我的“淫威”之下,輕抬右手與我快速擊了下掌。我心滿意足地放開手,又笑顏如花地目送他離去。
回到別院時,天已黑了。金氏和張鶴齡正在焦急地等我回來,見我進門,張鶴齡馬上迎了上來:“晗姐你去哪了?我還以為你走失了呢,正想派下人去尋你!”
“哪能啊!”我輕鬆的笑笑,這滄州城再大,也不過是瀋陽的一個區大(當然是在現代的瀋陽了),況且都是橫平豎直的街道,讓我這個在現代就愛好於“軋馬路”的人丟,實在是件很有難度的事。
“回來就好。”金氏也放心的笑笑。
我回手關門,就和金氏、張鶴齡聊了幾句。簡單地提到了遇見“冰山”恩人,故此才回來晚了。當然,我絕口沒說忘記帶錢這茬兒。金氏聽我如是說,也不好再責怪,就讓我早點休息,我又問了兩人今日shopping的事兒,兩人皆說明日上午各店就會把所訂下東西送來,我見自己沒耽誤正事,也會心的笑了。
次日一早,各店鋪果然把訂好的貨品封好送來。我默默注視着眾人結算銀兩、搬運貨品,心中感慨,這古人的信譽真是好到沒話說!這要擱現代,有幾個人、幾家公司敢這麼干呢?
金氏和張鶴齡清點完畢,辰時一過,我們就登車返回興濟縣。路上,張鶴齡問我為何不去見見滄州的朋友。“朋友?”我反問,馬上想出他指的是鏢隊的商客們,可那群人里我就和月牙兒熟。要是真去拜訪月牙兒,經劉叔當日的做媒,她娘恐怕真以為我看上了那小丫頭了呢!這又不是玩過家家,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於是淡淡地說:“有緣自會相見,何必專程拜訪!”
張鶴齡不置可否到笑笑,“晗姐果真不是凡人,那王捕頭在滄州府一帶可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王捕頭?我想想,記得他好象是那日為我送賞銀的衙差打扮的其中一人,原來張鶴鈴是讓我拜訪他們啊!我搖搖頭,“不熟,還是算了吧。”張鶴齡不再多言,我也把頭靠在馬車篷壁上休息,昨晚兒就惦記着與“冰山”的君子之約,那心中興奮的,根本睡不塌實。
回到張府,金氏就和張鶴齡指揮下人從馬車上搬下大包小包的東西。我一旁干看着也插不上手兒,就逕自先回東院了。卻“意外”地遇到了等在東院門外的韻婷。
“不是在等我吧?小心變成‘望夫石’哦?”我一見韻婷“翹首以待”的模樣就忍不住打趣她。
韻婷嗔了我一眼,“姐姐說話怎麼這般不正經了?”
“有嗎?我一直這樣啊。”我無辜的笑笑。
“妹妹本是特意在此等候姐姐的,不想姐姐見了面就欺負我。”
“那到是我的不是了。”我親切地挽上韻婷的手臂,“不知妹妹如此急切盼我歸來,所為何事?”
“妹妹就是想聽聽姐姐這一路上的見聞,你也知道的,妹妹很少有機會出門。”韻婷略微遺憾地說。
我別有深意地答道:“這大冷的天兒,能有什麼見聞,一路平安就萬事如意了!”
“當真沒有,一路無事?”韻婷追問我,眼中還是閃過一絲失望。我心知他是想問我張鶴齡的一路表現,可本就沒事,我又怎能添油加醋,只好接着裝傻,“是啊,沒什麼大不了的!倒是我遇見了恩人……”我岔開話題,把遇見“冰山”的事兒和她說了。韻婷陪我回到屋裏,小坐了片刻就借口有事離開,我知道她是要去尋金氏也不阻止隨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