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毒
漠漠的聲音冷的沒有一絲生氣：“這一劍，便是你我的終結。自此以後，你我永不相見，天上有你便沒我，地下有我便沒你。”
新成軒的身子左右搖晃起來，面目猙獰扭曲，那呵呵的冷笑似是從地獄發出：“你以為，你殺了我，便是給你那師父報仇了嗎？你仍舊是那麼的天真！可笑！”
漠漠握劍的手開始發顫，唇齒間生硬的吐出了幾個字：“究竟是誰？”
新成軒費力的回頭，臉上露出了最後的一個陰邪笑容：“呵呵，就是不告訴你！”
漠漠赫然抽劍，看都不看已經睜眼死去的新成軒，踉踉蹌蹌的便向帳外走去。她急着要逃離這裏，即便是那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她還是想要逃開他，這是一個噩夢，是揮之不去的陰影，只能躲逃，即便是他死了。
阿古拉追上她，去拉她的胳膊：“你先別亂動，希都日谷馬上就來！”
漠漠執着的往前走着，用盡最後的力氣，甩開了他的手。在那一刻，阿古拉眼中充滿了受傷與痛苦，他明白了，她根本就沒有原諒自己，今晚這一切，都是她在利用自己。
可是，那又如何呢？是自己傷了她的心，她做什麼，自己都毫無怨言。
出了大帳，那日松將軍等人都滿目擔憂的站在那裏，之前，孟和跑出來時只說去找希都日谷，讓他們放心，現在看着漠漠那樣子，皆急急圍了過去。
茹娜去扶她，心疼的眼淚直掉，漠漠似是沒看到她，只是一個勁兒的往前走。
大家面面相覷，覺得她似是魔怔了一般。
走了沒幾步，孟和與希都日谷跑了過來，漠漠的眼睛終於動了動，虛弱的聲音吐了出來：“老爹，救我……”
然後，她便倒在了一直追在她身後的阿古拉懷裏。
等她再醒來時，是躺在王帳中的，守在那裏的還是阿古拉。
“你醒了。”阿古拉的眼球上佈滿了紅血絲，臉上掛着如釋重負的笑容，那份柔情與疼惜，絕對是史無前例的。
漠漠的眼眸低垂，沒有看向他，臉上也沒有表情，不顧肩上手上那劇烈的疼痛，便要掙紮起身。
阿古拉急急伸手去按她沒受傷的右肩：“希都日谷說你需要靜養，不許亂動，我會在這裏守着你、陪着你！”
漠漠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仍舊執拗的要起身，冷汗涔涔，她卻硬是堅挺着。
阿古拉怕弄裂她的傷口，不敢用強，無措的連聲阻道：“你不能亂動！你想幹什麼就告訴我！就當我求你，好好躺在這裏好不好？”
阿古拉居然說了個“求”字，漠漠的心似是顫了顫，可她仍舊堅持起身，胡亂的將外衣一披，便向帳外走去。
阿古拉看着她那決絕的背影，追了兩步后，忍不住大吼：“咱倆已經成親了！你如今已經是我的妻子了！”
漠漠的腳下沒有絲毫停滯，她似是不僅成了原來的那個啞巴，還成了一個聾子。
阿古拉好生的無奈，他知道她要去哪裏，他恨恨的攥緊了拳頭，第一次無助的跌坐在了地上。他心裏很恐懼，他覺得，這次似是已經真的失去她了……
漠漠回她的小氈帳去了，一回去就開始運功療傷，這次的傷都是外傷，雖新成軒刺在肩膀上的那一劍很深，但比施完靈殺術好多了。星月的骨灰，就放在她的睡鋪上，她必須得時時刻刻的守着才放心。
阿古拉還是追去了她的氈帳，看着她那加緊運氣療傷的樣子，心中是又懊惱又心疼。他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他的心似是在被一寸寸的割裂。
他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見她理都不理睬自己，心裏很是受傷。
“你這是要急着回南嗎？”沉默了一會兒，阿古拉才神色有些落寞的開口。
漠漠沒有言語，仍舊在那裏閉目調息。
“我知道自己攔不住你了，但是，讓我派人護送你回去，然後再回來，好不好？就是讓孟和陪你親跑一趟也可以！”阿古拉伸手向她的胳膊上拉去。
漠漠的睫毛動了動，睜開眼睛低低開了口，卻沒有看向他：“我師兄他現在被囚禁在哪裏？”
阿古拉嘆然道：“在汴京的行宮裏……他那個父皇之前一直躲在那裏，後來聽說金陵城破，兒子又被俘，便被嚇死了。大西國抓了他后，便將他押送去了汴京的行宮，如今，金陵城的皇宮中駐紮着大西國的大軍。”
漠漠的神色平靜無比，聲音也沒有起伏：“那他的妻女呢？”
阿古拉微微皺眉：“烈性一些的后妃在被俘前，便都想法子自我了斷了，其他的應都被一同關在汴京的行宮裏。”
漠漠閉上了雙眼，似是不打算再問下去了。
阿古拉心中忽的一凜，不顧她的傷痛，死死的抱住了她，恐懼已經控制了他的整個大腦，聲音又急又怕：“你究竟在想些什麼？你是不是要去見他？你知不知道，大西國要安撫南朝萬民，為了讓百姓覺得他們行事仁義，對那行宮把守的極嚴，為的便是不許他出任何意外！也絕對不會讓他跟外界有任何的聯繫！你若是去了，就一定是送死，我不許！絕對不許！你如今已經是我的妻子了，要去也得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
漠漠被他抱得太緊，肩上的傷口很痛，但她還是咬牙強忍着，低沉而堅定的話語吐了出來：“我不會死，我也不能死，因為我還有好多需要做的事要做。”
“你要做什麼？你告訴我，我幫你！”阿古拉鬆開了她，注視着她的眼睛。
漠漠低垂着眼眸，似是不想看他，聲音仍舊很低：“你回去忙吧。”
阿古拉無奈至極：“我知道你還在恨我，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在這世上就只有你！若是沒了你，我……”他說不下去了，他從未覺得這麼蒼白無力過，也從未這般低三下四過。
漠漠心裏一酸，閉目道：“我不恨你。”
阿古拉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力量是這麼的渺小，看她那副神情，分明就是雖不恨你但也不能原諒你的意思。
“漠漠，你……”
就在阿古拉拉住她的手臂，想繼續勸說時，查乾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王上，有緊急密報！”
阿古拉微微皺眉，柔聲向漠漠說道：“你先好好養傷，我去看看就回來陪你。”
在他離去的那一刻，漠漠的眼眶有些濕潤，卻是強忍着不看向他。阿古拉並沒有來，一直到傍晚都沒有來。後來茹娜有來過一次，被她勸走了，她現在只想安心養傷。
希都日谷來查看她的傷，在安心搭着她的脈搏時，她忽的心念一動，聲音極其冷沉的響了起來：“老爹！你告訴我，究竟是誰殺了我師父？”
希都日谷心中一驚，手上便是一顫，抬頭間，正好碰到漠漠那逼視的目光。
看着希都日谷的樣子，漠漠心裏更加的有底了：“我知道，你其實早就知道，不然你不會總是讓我回南！而且，我現在想起來，才知道我師父臨終前的話，分明另有深意，他堅持讓我回南，是因為怕我在這裏受到傷害！”
希都日谷先是目瞪口呆，而後便是身子一軟，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漠漠跪在了睡鋪上，神色懇切：“求老爹告訴我！”
希都日谷緩重的點着頭：“的確是得告訴你了，的確是得告訴你了……現在連清寧公主都沒了，想必，他們是不會放過你了！”
“他們？”漠漠盯着希都日谷，“不僅僅是蘇合？”
希都日谷有些驚訝：“你已經知道了？”
漠漠的雙手死死攥住了衣衫，渾然忘記的手上還有傷：“請老爹都告訴我吧！”
希都日谷遲疑再三，才壓低嗓音開了口：“你師父當年受傷回來后，一直不肯見我的面，我那時便覺得蹊蹺，後來，在你焚化他的屍身時，我看到了他的面容……他所中的那種毒，比公主中的狼毒還有凶烈。那毒見血封喉，而且，中毒之人面目如舊，根本就看不出是中毒來……”
漠漠面露驚駭之色：“不、不，當時我師父的臉色十分的難看，一看就是中了劇毒！”
“是，這便是另下毒之人始料未及之事。那中毒之人若是馬上便死去，便會像受了普通傷沒命一樣，就是連醫師都查看不出有中毒的跡象。可是，他們實在是沒料到，你師父修為高深，他在中毒后，居然先是護住了他的心脈，減緩了毒素的擴散，再便試着運功逼出了部分毒，這樣他就堅持着回了王庭。這種毒，若是當時中毒之人沒死，那隨着時間的推移，中毒的跡象便會急速的顯現出來，而且是越來越厲害！你師父知道我看一眼，便會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且他怕我會因此被滅口，所以才會那樣的反常。”
漠漠的身子在發顫，聲音也在發顫：“……這毒是蘇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