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九回 大結局
昀哥兒的滿月禮在睿郡王的堅持下,到底還是在睿郡王府內外院各席開十五桌,將宗室勛貴百官齊邀一堂,好生熱鬧了一日,排得上號的人家自然都來捧場,排不上的人家也變着法兒的塞禮進來,弄得睿郡王府的庫房都快堆不下了。
宇文修與簡潯怕是就是這個,且不說樹大招風,如今人人都看着他們,一個不慎便難以服眾,於聲望有損,就算他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想着前方的將士們正在缺吃少穿的浴血奮戰,百姓們也是流離失所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偏自家倒好,還在大宴賓客大魚大肉,這不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最真實的寫照,又是什麼?
可睿郡王十分堅持,說這是他做祖父的對孫子的一點心意,既不讓宇文修與簡潯出銀子,也不讓他們出力氣,還說尋常人家得了長孫,就算日子過得艱難,尚且要墊着腳尖宴請親朋,熱鬧一番呢,畢竟是這樣的大喜事,人一輩子也遇不上幾次,何況還是他們這樣的人家,他又沒偷沒搶,怎麼就不能給他孫子辦個滿月禮熱鬧一下了,誰讓他孫子命好呢!
宇文修見實在說服不了睿郡王,也只得由他去了,反正他日日都忙得腳打後腦勺,便是自己兒子的滿月禮,也未必有空出席,而簡潯仍沒出月子,她生產時元氣大傷成那樣,至少也得坐滿雙月子,才能出房門,然後再慢慢兒的將養,也可以不出面與賓客們周旋,倒是正好眼不見心不煩了。
睿郡王待昀哥兒收到了數不清的見面禮和溢美祝福之詞,賓客們也都興盡而歸后,卻猶覺得不夠,趁四下無人時與宇文倩道:“倩兒,我想過幾日就為昀哥兒請封世子,你覺着怎麼樣?你弟弟如今雖是攝政王,卻不能世襲,那將來昀哥兒再襲他的爵時,就只能是國公了,我如今直接為他請封,他還能是王爺,說來這樣直接越過兒子,為孫子請封世子本朝也不是沒有先例,想來禮部和宗人府不至於不給我行這個方便,你覺着怎麼樣?”
嫡親侄兒的滿月禮,宇文倩自然要提早回娘家來幫忙支應,對睿郡王堅持給昀哥兒辦滿月禮,她是贊成與支持的,這樣的大喜事,就算不誇張到普天同慶,至少也該讓親朋好友們都跟着同樂一番才是,她也捨不得委屈自己的寶貝侄兒。
不過對睿郡王要越過宇文修的次序,為昀哥兒請封世子的話,她就不贊成了,微蹙眉頭道:“父王,且不說昀哥兒還這麼小,本朝從來沒有這麼小便請封世子的先例,就算他已經大了,您又着急什麼呢?您春秋正盛,弟弟也是年紀輕輕,這樣只怕會惹人非議,還是過幾年再說罷。”
頓了頓,又道:“我知道您心裏始終對弟弟懷着愧疚,變着法兒的想補償他,偏他什麼都不缺,你根本無從下手,如今有了昀哥兒,就想把您的一腔愧疚與慈愛之心,都補償到昀哥兒身上,可昀哥兒到底還小呢,您這樣厚愛他,他小人兒家家的哪裏承受得起?您還是順其自然罷,這父子之間,祖孫之間的相處模式,哪能世上每家每戶都相同,有親親熱熱的,自然也就有嚴格守禮的,只要彼此心裏始終是有彼此的,也就夠了。”
說得睿郡王訕訕的,道:“君子抱孫不抱子,本王好容易有孫子了,多疼他一些,想把世上最好的東西給他,也是人之常情,誰敢非議本王的,本王沒聽見不知道也就罷了,若是聽見或是知道了,休怪本王不客氣!”
那個臭小子心裏哪有他這個父王了,老婆孩子姐姐排他前面也罷了,便是岳父岳母小舅子,只怕也是排他前面的,他這個父王算什麼啊?
宇文倩見他還嘴硬,只得道:“話雖如此,到底昀哥兒還是太小了些,以後的事也誰都說不準,指不定,他以後有大造化呢?父王還是暫時別想那麼多了,我瞧潯妹妹去了,就不陪父王說話兒了啊。”
說完屈膝一禮,卻行退了出去。
餘下睿郡王本想叫住她的,見她眨眼間已不見了人影,只得打住,思忖起她方才那句話‘指不定他以後有大造化’來,就算兒子不想要他的爵位,他的爵位,始終也是要落到他們父子頭上的,以兒子如今的權勢來看,郡王升親王,還世襲罔替也不是不可能,這樣的造化便已經夠大了。
可聽女兒的意思,她所認為的‘大造化’,顯然還不止於此,難道……兒子其實真打着某些不能宣諸於口的主意?說來他離那個位子,也就一步之遙而已,不怪他有想法,換了誰都會有想法的,問題是,這麼大的事,連女兒都知道,自己卻不知道,那個臭小子心裏,果然自己就算有位子,也只是針眼大的一個直接可以忽略不計的位子是不是?
睿郡王想着,心裏酸溜溜的,然再酸又如何,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只得思忖起若兒子真有那個心,自己要怎麼助他一臂之力來,他好歹也做過那麼些年的掌權王爺,自有圈子和人脈,有自己幫他,他就算不能事半功倍,也絕對能省好些事兒……且儘快找機會與他開誠佈公的談談罷。
彼時宇文倩已到了簡潯屋裏,見簡潯正親自抱了孩子在屋裏走來走去,看見什麼,便給昀哥兒說,譬如看見了花瓶,就說:“昀哥兒,這是花瓶,花瓶,好看嗎?”、“這是九連環,九連環,等你長大些,娘教你怎麼玩兒好不好?”
她忙上前將昀哥兒接了過來,道:“潯妹妹,你身子還沒好全呢,怎麼能自己抱孩子,累着了可如何是好,你們幾個,也由着你們少夫人不成?”說著看向一旁的瑞雨瓊雪何媽媽等人。
看得幾人都是一臉的苦相,她們何嘗沒勸的,哪裏勸得住啊?
簡潯已笑道:“倩姐姐,你這也太小題大做了,昀哥兒才多重,我也剛抱了他而已,不會傷了身體的,我自己的身體,自己還沒數嗎?你就放心罷,倒是你,今兒從早忙到晚,累壞了罷?”
宇文倩看着懷裏的昀哥兒,笑道:“有兩位側妃和二妹妹三妹妹幫忙,我並沒覺得多累,況就算再累,只要我們昀哥兒對我一笑,我再累也不覺得了,是不,小傢伙兒?”
逗得懷裏的昀哥兒又對她笑了一下,繼續道:“潯妹妹,你今兒是沒見到咱們昀哥兒多有大將之風,那麼多人看他,吵吵嚷嚷的,竟然一點也不怕,一直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把幾位宗室勛貴里的老太君太夫人都稀罕得直誇他呢,這下你不能再說我,孩子始終是自家的好了罷?我們昀哥兒的確惹人愛嘛!”
簡潯笑道:“所以才會收了那麼多見面禮?我已瞧過了,不是些金鎖就是玉佩的,倒都是好東西,也價值不菲,可都不方便變賣,只好先上了冊子,存在庫房裏了。”
宇文倩嗔道:“變什麼賣啊,那是我們昀哥兒的東西,我們再缺銀子,也缺不到那個地步,何況如今醫學司銀子也還夠花,你就別操那些心了,只管將養身體,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急着做,可如果身體不好,你再急也是沒用的。”
簡潯的確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了,還不知道多早晚才能將養回來,遂點頭道:“我知道的,倩姐姐別擔心,磨刀不誤砍柴工嘛,倒是倩姐姐你,多早晚給我們報告好消息啊?”
這事兒她不想一直盯着的,可若不一直盯着,宇文倩又往回縮,甚至完全縮回了自己的殼裏怎麼辦?
不想宇文倩卻是紅了臉,將昀哥兒遞給一旁的何媽媽后,片刻才扭扭捏捏的道:“我這會兒過來,除了瞧瞧你們母子,還有一個目的,我聽說,將小衣裳放到枕頭底下,就能心想事成……所以,我想問潯妹妹討兩件昀哥兒穿過的小衣裳去,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都到討小衣裳的地步了?可見一切順利,簡潯驚喜不已,笑道:“方便方便,怎麼會不方便,瑞雨,你這就找幾件昀哥兒不穿了的衣裳給縣主,只可惜咱們家的至親里,暫時沒有女孩兒,不然再討兩件女孩兒的衣裳回去,一併放到枕頭底下,指不定倩姐姐與姐夫一次就能兒女雙全了呢,那就真得羨煞旁人了。”
說得宇文倩越發紅了臉,嗔道:“一個都還沒有呢,就想兩個了,倒是你,如今已經有了昀哥兒,什麼時候再給我添個小侄女兒,湊足一個‘好’字兒啊?”
心裏卻是甜滋滋的,原來有些事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難那麼可怕,那道鴻溝與天塹,其實也沒有那麼難跨過,只要能勇敢一點,跨過之後便是一馬平川,一切順遂了,她很慶幸,自己到底還是跨了過去,她也確信,自己畢生的災難都已過去,剩下的只會是幸福與美滿了!
適逢宇文修裹着一身淡淡的酒氣進來了,聽得這話,忙道:“姐姐說什麼呢,潯潯這次身體都還沒養好,就想什麼以後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也不遲。”
還湊足一個“好”字兒呢,他根本不會再讓潯潯生了好嗎,這一次就足以嚇死他了,不過這樣的話,潯潯只怕不會樂意聽到,她都快整顆心都放到兒子身上,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了,可見有多愛孩子,再生一個女兒,他豈非越發沒有地位了?他才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簡潯其實知道宇文修心裏想什麼,她至少最近兩三年內,也沒有再生孩子的打算了,便也不就這個話題多說,只笑道:“師兄怎麼一身的酒味兒,不是說不喝酒的嗎,快去洗洗,換件兒衣裳罷,別把我們昀哥兒熏壞了。”
宇文修道:“旁人也還罷了,榮王叔等幾位王叔,卻是不好也不給面子,所以喝了幾杯,我這就洗去。”
他的確忙得腳不沾地,平雋如今不在京中,他幾乎連首輔的職權一併行使了,可總是自己兒子的滿月禮,午宴不出現,晚宴再不出現,別人還以為他一點不重視自己的妻兒呢,於是到底還是趕在晚宴開宴前,回了王府,去外院應酬了一圈,所以才會這個時辰才回來。
宇文修進了凈房,宇文倩便也拿着昀哥兒的小衣裳告辭了,打算等明兒幫着把善後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就回家壓到自己的枕頭底下去,昀哥兒這麼可愛,她也想儘快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寶貝兒了。
簡潯則讓何媽媽將昀哥兒放在榻上,自己輕輕拍着他,嘴裏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哄起他睡覺來,——除了餵奶,她不希望自己於母親這個角色上,在昀哥兒的成長過程中,有任何的缺失與空白。
一時宇文修梳洗更衣完出來,昀哥兒也睡著了,他不自覺壓低了聲音,道:“潯潯,雖說你身體已好多了,也不能掉以輕心才是,還得好生休息,好生將養,今晚還是讓他與奶娘睡罷?”
簡潯滿心都是不舍,嘟嘴道:“什麼今晚還是,說得跟我們帶他睡了幾個晚上似的,攏共就倆上半夜而已,罷了,我知道師兄也是關心我,抱他去奶娘那兒罷,我們也早些休息,你看你,黑眼圈都熬出來了,人也瘦了些,也不知道平表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什麼擔子都壓到你一個人肩上,時間長了,鐵打的人也得吃不消了。”
宇文修便把昀哥兒抱去了奶娘處,回來后道:“前兩日收到了平子清的摺子,說是已進了湖南境內,還遇上了金小姐,她為了籌措軍糧,差點兒丟了性命,讓我儘快派些護衛去保護她,最好再給面令牌或是信物什麼的,讓她有所倚仗,以後也就不會再遇上類似的事了……從湖南送信回京,就算快馬加鞭八百里加急,也得好幾日,算着日子,他如今應當已進了雲貴境內了,可具體什麼時候能回來,就誰也說不準了。”
簡潯聽得大驚失色:“斐斐差點兒丟了性命?那師兄已派了護衛去保護她嗎,平表哥帶的人一個蘿蔔一個坑,必定是實在抽不出人手來,才會上摺子讓你派人去的,你可得快點兒才是,於公於私,斐斐可都不能再出事。”
若不是金斐,前方十幾萬將士哪能至今至少都吃飽飯,不至於餓着肚子上戰場,也不知道她一個弱女子,到底是怎麼憑一己之力,做到這麼艱難的事的?
必定殫精竭慮,上刀山闖龍潭,豈是只她說的想讓平雋欠她一個大人情這樣一個理由,就能驅動她那樣捨生忘死的,她的胸襟格局也絕不止於此,不然她不會有如今的成就,簡潯也不會第一次見面,就直覺她是同類人,與她惺惺相惜,成為相見恨晚的朋友。
況就算她真完全是這樣想的,將士們和朝廷的確得了好處,那就該感念她的高義,保她的平安才是!
宇文修道:“我已經派了護衛去了,還帶了我的令牌,就是如今到處都不太平,地方豪強們就算不敢公然與朝廷做對,陽奉陰違卻是可以的,要收拾他們,卻得先平了叛,再一步一步的來……只盼這樣的事,再別重演罷,不然回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嘉獎她了,若是個男人,還可以給個爵位什麼的。”
簡潯偏頭道:“難道女人就不能給爵位了,給個縣主郡主的不行嗎?不過也許斐斐想要的,只有平表哥能給呢?哎,偏平表哥是個油鹽不進的,希望他能早日發現斐斐的好罷,不然,他就等着後悔一輩子罷!”
夫妻兩個又說了幾句話,便齊齊上床躺下了,宇文修的手自有意志般伸進了簡潯的衣襟里,但很快又抽了出來,深吸一口氣,抱緊了她:“睡罷。”
簡潯如今是有心也無力如他所願,想起他也忍得夠久了,遂在他耳邊低聲道:“要不,師兄,我用其他法子幫你……”
宇文修卻將她抱得更緊了,道:“我們還有幾十年呢,不爭這一時半會兒的,何況我也很累了,睡罷。”
簡潯心裏其實真不想,聽宇文修這麼說了,也就鬆了一口氣,他這般珍視自己,以自己的感覺為要,得夫如此,婦復何求?她很快窩在他的懷裏,睡著了,滿心都是安寧與滿足。
昀哥兒滿了月後,越發一天一個樣子,不知不覺的,便兩個多月大了,天氣也越發熱了。
前方的戰事還在膠着着,慶親王一脈既已反了,便是徹底沒有了回頭路,要麼雞犬升天,要麼全部萬劫不復,所以雖兵馬只得十萬餘,後方也只得一個漠北,充其量還拉了周邊的一些小部落和衛所附逆,卻兵強馬壯得讓人心驚,上下都頑強得讓人心驚,一度還攻破了哀牢山的防線和附近幾個城池,討逆大軍長線作戰之下,幾乎就要招架不住。
所幸李慎沒有辜負宇文修與平雋的信任和栽培,終究還是守住了防線,如此時間一長,只要朝廷的補給及時充分,慶親王叛逆自然不戰而敗,畢竟漠北苦寒,大鄴則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真打起持久戰來,漠北豈能是對手?
只是朝廷也是拆了東牆補西牆,哪能長時間的供給十幾萬將士的吃穿用度,也必須速戰速決才是。
於是醫學司的第一批學員,在學了兩個月後的速成醫術后,便齊齊被派往了前方,連同平雋自雲貴發回來的第一批藥材一起,按丁前輩的說法,重傷與疑難雜症他們應付不了,皮外傷和護理煎藥卻是全無問題的,一定能很大程度緩解軍醫們的壓力,挽救將士們的性命。
簡潯在將這批人派出去之前,親自去醫學司看了一回,——得虧如今天氣熱,她身體也好多了,不然便是宇文修不在家,何媽媽月姨幾個也一定不會讓她出門。
見這批人雖還遠遠稱不上大夫,卻手腳麻利,做事有章有法,便不能獨自看診,也能幫大夫分不少的憂做不少的事,十分滿意,特意設宴給眾人踐了行,還發銀子讓他們回家去與親人們道別了一回,將人都送走後,又趁熱打鐵,召了第二批人進醫學司,便是有早一日仗打完了,這些人也能派上大用場!
有了第一批人做示範,第二批人召集起來,就容易得多了,不再以各家各府的奴才為主,而是以平民為主,盛京城好些大夫也自發來了醫學司傳道授業,還上下一起,進行了好幾場義診,一時間,攝政王妃的美名盛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傳遍了。
這樣的結果,簡潯自然是樂於見到的,倒不止是她自覺花了大量的銀子和精力,總算得到回報了,她不否認她一開始便動機不純,但更重要的,還是將士們和百姓們的確因此受益了,那她的所作所為就是值得的,她作為攝政王妃,就是有存在價值的。
不過,醫學司到底人員混雜,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她身體也還沒有徹底恢復,不敢掉以輕心,是以,她一般都是五日才去醫學司一次,好在何小有夫婦兩個都是能幹的,領着手下的人,將醫學司里裡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倒也不必她操太多心。
這一日,簡潯見天氣還算涼爽,自己在家閑着也沒事兒做,想起簡沫遞了好幾次話兒,說想見一見她和昀哥兒,遂讓人備了車,帶着昀哥兒進了宮去。
到了今時今日,簡潯還是不喜歡皇宮這個巨大的華麗的牢籠,但過去的一切,包括上一世的,都已全部煙消雲散了,她如今有夫君,有孩子,再沒有誰能打倒她、禁錮她,她不喜歡的,大不了等她有朝一日有了能力時,給改了便是,絕不會因為不喜歡,就想着眼不見心不煩的避之不及了。
一時到了簡沫宮裏,早有她的貼身嬤嬤和宮女領着人,滿面是笑的迎在宮門外了,一瞧得簡潯下轎,便忙搶上前行禮:“奴婢們見過攝政王妃,攝政王妃萬福金安。”
待簡潯叫了起后,又笑道:“我們娘娘哪日不念叨王妃和小爺三五次的,今兒總算是把王妃和小爺給盼來了,才還說怪道早上起來聽見喜鵲叫呢,可不就有貴客到了嗎?王妃快裏邊兒請,您小心腳下。”
簡潯笑着領了抱着昀哥兒的瑞雨和冬姑往裏走,一面問道:“你們娘娘這陣子都還好罷?皇上呢?應當已經會說好多話兒,走路也越發穩當了罷?”
小皇帝日前才過了兩歲的生辰,就算他是皇帝,說到底也只是個兩歲的孩子,只怕連生辰是什麼且鬧不清楚,自然不必大操大辦,反正如今他也還在父孝期間,倒也不至於被人詬病臣工們怠慢了他,不成體統之類。
簡沫的貼身嬤嬤見問,賠笑道:“娘娘和皇上都好,皇上也的確會說好些話兒了,就是……不大愛走路,最喜歡和大公主一起在屋裏玩兒,想來再大些就愛動愛跳了。”
“大公主?”簡潯微挑眉頭,“謹太妃時常帶了大公主過來你們宮裏嗎?”
貼身嬤嬤笑道:“是啊,皇上喜歡大公主這個妹妹,兩個小的一起玩兒時,我們娘娘和謹太妃娘娘就一起說話兒啊做針線什麼的,打發起時間來也更快些。”
簡潯就不說話了,只暗暗點頭,謹妃倒真是個聰明識時務的,也罷,有她們母女與簡沫母子做伴兒,彼此日子都能好過些,也不是什麼壞事。
很快到了簡沫的寢殿,這會兒簡沫就可以出來親迎簡潯了,姐妹彼此見過禮后,攜手進了殿內,卻見謹妃也在,瞧得簡潯進來,便忙起身笑道:“好些日子沒見攝政王妃了,您一切都好罷?這便是小爺罷,生得可真好,與您就跟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般,不像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這小丫頭來,卻是一點都不像我。”
簡潯少不得含笑與她周旋:“我卻是一點也瞧不出他哪裏像我,倒是大公主,眼睛與鼻子一眼就看得出與太妃娘娘相像,長大了一定也是個美人胚子。”
說著又看了一眼奶娘抱着的,已快半歲的粉雕玉琢般的大公主:“細看之下,就更像了,最重要的是,大公主斯斯文文,乖乖巧巧的,不像我們家這個,才這麼丁點兒大,脾氣已壞得不行了,還沒滿月呢,只要醒着,就要這樣豎著抱他,一橫着抱立馬不高興了,長大了還得了啊?”
都是當母親的,旁的話題再說不到一處,兒女經也是能扯半日的,謹妃立刻笑道:“我們家這個前陣子也是這樣,我當時還問淑姐姐呢,淑姐姐說皇上這麼大時也差不多,可見每個孩子都要過這一關的,您就別擔心了,何況咱們這樣人家,就是要有點脾氣才好呢。”
簡沫已在一旁逗小皇帝叫昀哥兒‘弟弟’了,小皇帝叫得口齒還算清晰,就是可能不熟,對昀哥兒的興趣不大,注意力更多還是放在大公主身上,嘴裏叫着“妹妹”,就要抱大公主去。
謹妃見狀,忙親自自奶娘懷裏接過大公主,示範給小皇帝看要怎麼抱妹妹:“皇上,您要這樣……對,就是這樣,淑姐姐,王妃,您們看,皇上多聰明啊,這麼小就知道照顧妹妹了,可見淑姐姐教得好,光華,你以後也要向皇上哥哥學習,尊敬尊長,愛護弟弟妹妹們,知道嗎?王妃,您以後可得時常帶了小爺進宮才好,他們兄妹姐弟三個年紀相近,可再找不到比彼此更好的玩伴兒了。”
簡潯笑道:“這是自然的,便謹太妃娘娘不開口,我以後也會時常帶了昀哥兒進宮來,與哥哥姐姐一起玩兒的。”
對謹妃的聰明與識時務越發的讚賞了,巴巴的留在簡沫宮裏,等着見她和昀哥兒一面,為的就是讓自己替昀哥兒應下大公主這一聲“姐姐”罷?
說來這陣子謹妃的娘家越發深居淺出了,便是以前,他們也沒有真就多高調過,更不像別家似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都能扯出一籮筐來,可見一開始,他們便是給自家留了餘地與後路的,至少當家人是個難得的聰明人。
聰明人好啊,與聰明人打交道,怎麼也比與笨人甚至自作聰明的人打交道舒服得多,看來宇文修不只可以放謹妃母女一馬,也可以放她的娘家一馬了,外孫女是公主,怎麼也得給公主留幾分體面不是?
謹妃得了簡潯親口說的一句‘姐姐’,暗自鬆了一口長氣,經歷了那麼多,近來朝中又發生了那麼多變化,由不得謹妃極其娘家人不擔心,很快變故就會降臨到他們家頭上了,謹妃倒不是很擔心自己和女兒,她們總不至於有性命之憂罷,區別只是日子好過與不好過而已。
可她也不能因為自己母女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就不管娘家人的死活了,這才會日日混在簡沫宮裏的,一是想讓小皇帝自小與女兒一起玩大,生出不可替代的兄妹之情來,將來好照拂她,二就是想的找機會與簡潯搭上話兒,側面的表一下態,得句準話兒了,如今她總算是可以放心了。
謹妃遂又陪着說笑了幾句,便提出告辭了:“光華該回去睡覺了,我就不打擾淑姐姐與王妃了,下次得了機會,再請淑姐姐與王妃去我宮裏,大家好生吃茶說話兒。”
簡沫忙讓貼身嬤嬤送她出去,待她們一行離開后,便迫不及待抱了昀哥兒,笑道:“小寶貝兒,快讓姨母仔細瞧瞧……才姐姐說瞧不出昀哥兒哪裏與你相像,我倒是覺着,嘴巴和下巴這塊兒尤其像,咱們簡家的孩子,嘴巴和下巴都長這樣的,不信你對着我和昀哥兒一起看,一定就能看得出來了。”
簡潯聞言,看了一回簡沫和昀哥兒,果然發現二人嘴巴和下巴生得極像,不由笑起來:“看來我這是典型的燈下黑了,竟一直沒發現,不過也怪不得我啊,我都多久沒見你,也沒見沂哥兒了,之前沒察覺到,也是人之常情。哎,皇上的嘴巴與下巴也生得與昀哥兒挺像呢,果然不愧是堂兄弟加表兄弟。”
姐妹兩個說得興起,不知道外面謹妃的心已快得似要跳出胸腔了,雖然她只恍惚聽見了一句‘咱們簡家的孩子’便被簇擁着走遠了,但以她的精明,再結合心中長久以來的一些猜測,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怪道攝政王妃一直對淑妃另眼相看,攝政王也一力扶她的兒子上位呢,敢情是有這一層關係在,那自然比扶別人上位都來得穩妥,將來要進要退,也只是她們姐妹私下裏的一句話便是,可崇安侯府簡家,攝政王妃這一輩里,不是只剩她一個女兒了嗎,淑妃這個女兒,又是從哪裏鑽出來的?
當年太后還在時,為先帝選秀,她因為受寵,父母不捨得她入宮等死,便沒送她進宮,可她卻是知道,崇安侯府送了女兒進宮的,聽說是二房的小姐,但那位簡二小姐,不是當初在先帝駕崩時,就殉葬做了朝天女嗎,如今的淑妃,與簡二小姐,到底是什麼關係?
謹妃不敢再往下想了,並且決定不管是自己,還是自己身邊的人,都得將這件事永遠的爛在肚子裏,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聽說過一般,那樣,她和她的女兒親人們,才能活得更長更久!
簡潯與簡沫看了一回孩子,聊了一回兒女經,簡沫這才看向簡潯道:“姐姐清減了好些,昀哥兒才三個月大而已,你卻一點也看不出生過孩子的痕迹了,可千萬得保重身體才是,我當初就是月子沒坐好,如今好生後悔呢。”
簡潯摸了摸臉,笑道:“我近來已覺得精神好了不少了,想來就快徹底恢復了,你別擔心。倒是方才我一路走來,見宮人們比以前勤慎多了,可見都是你管教有方,一定廢了不少心力罷?”
她就知道,只要簡沫安了心要做一件事,又怎麼可能做不好。
“還行罷。”簡沫卻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道:“壽康宮的那些人都安分守己得很,唯二的兩個刺頭賢太妃如今日日吃着葯,只差剩最後一口氣了,謹太妃則是日日抱了女兒往我宮裏跑,殷勤小意得很。主子都沒人敢與我叫板了,何況奴才們,小小的殺雞儆猴一番后,全部都老實了,實在當不得姐姐的誇獎,也比不得姐姐做的那些大事,那才真是勞心勞力,利國利民,不過,姐姐不管怎麼說也要注意身體才是,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
簡潯自是應了,留在簡沫宮裏用了午膳,見小皇帝要睡覺了,便提出告辭,簡沫忙讓人將自己準備的一大堆禮物拿了出來,簡潯少不得又道了謝,才被簇擁着出了簡沫宮裏。
本來還想順道去看一下宇文修的,想着他這會兒不定忙成什麼樣,自己還是別過去添亂了,到底還是打消了念頭,帶着昀哥兒坐車回了家去,小東西倒是個不怕事兒的,上午進宮時,睡了一路也還罷了,這會兒卻是醒着的,第一次坐車竟然也一點不害怕,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四處亂看,把簡潯看得心都要化了。
如此心情大好的才回了屋裏,不想又有好消息傳來,宇文倩診出有孕了!
來報喜的是春燕,眼圈又紅又腫,顯然過來之前,已哭過一場了,但眉宇間的喜色與如釋重負,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住:“前幾日便開始有些懨懨的,不想吃東西,伯爺要請大夫又不讓,說也許只是苦夏呢,還是待過幾日再說罷,伯爺拗不過,只得答應了,不想今晨剛醒來,就吐了個天昏地暗,伯爺忙打發人去請了太醫來,果然正是喜脈!伯爺當即高興得賞了闔府上下一個月的月錢,不許縣主再下床一步,凡事都他親自服侍,本來依照規矩,最好得滿了三個月才各處報喜的,縣主卻說想讓少夫人和大爺早早安心,特地打發奴婢回來一趟,還說少夫人身子也不好,就先別急着去看她了,等過些日子再待了小爺去也是一樣,自家骨肉,不來這些虛的。”
簡潯非常理解春燕此刻的心情。
宇文倩有了身孕,其意義又何止於是她終於要做母親,終於要為夫家添丁進口了,最重要的,還是此事意味着,她和胡嚴如今非常好,那些苦難與悲傷,都徹底煙消雲散,再也不會成為橫亘在他們夫妻之間的一顆定時炸彈,不定什麼時候,便會讓他們兩敗俱傷,痛徹心扉了。
也就不怪春燕會喜極而泣了,簡潯自己也是忍不住眼眶發熱,有種想要大哭一場的衝動。
她一連吸了好幾口氣,才哽聲笑道:“春燕姐姐你先別急着高興,噼里啪啦說了這麼一大通,最關鍵的,倩姐姐如今到底有多久的身孕了卻還沒說。”
說得春燕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道:“看奴婢,高興得都糊塗了,太醫說,已經一個多月快兩個月了,雖然縣主如今開始害喜了,但因縣主的年紀,正是最適合生育的年紀,胎像倒是極穩固,連安胎藥都沒開,只開了兩張葯膳,讓縣主高興呢,就吃點,不高興也就罷了。”
宇文倩比宇文修大差不多兩歲,如今已是二十有二了,的確正是女子一生最適合生育的年紀,也就不怪能這麼快就有孕,太醫還說胎像穩固了,都是因為有三年守孝做緩衝,可見“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倚”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簡潯點點頭,笑道:“你才說倩姐姐今兒剛醒來就吐得天昏地暗,那後來吃了什麼東西沒?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我當初懷昀哥兒時,有陣子特別愛吃醬黃瓜和魚鯗,還有姜香梅子,正好我這兒還有,你待會兒給她帶些回去,再告訴她,我明兒就帶了昀哥兒瞧她去。”
春燕聞言,忙笑道:“縣主就是怕少夫人得了好消息后,會即刻過去看她,才特地打發奴婢回來報喜的,縣主說您身體也不好,如今天氣又熱,就別顛簸折騰了,等過些日子天涼了,您隨時都可以去瞧她,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的,倒是少夫人說的醬黃瓜和姜香梅子,不瞞少夫人,奴婢當初懷我們家小子吃,也愛吃,只奴婢家裏做的粗陋,不敢送到縣主跟前兒罷了,如今少夫人這兒有,就真是再好不過了,奴婢且先代我們縣主謝過少夫人了。”
簡潯笑道:“我是說春燕姐姐可是倩姐姐跟前兒第一得用之人,她一時也離不得你,你們府里也離不得你,怎麼只是報個喜,倒殺雞用牛刀,讓你親自來了,你這會兒不是該寸步不離的守着她嗎?敢情是有這一出,行,那我也不辜負倩姐姐的好意了,過陣子擇個涼爽的日子再去瞧她罷,瓊雪,你快讓月姨給倩姐姐收拾東西去,這樣天大的好消息,月姨知道了,還不定高興成什麼樣兒呢!”
一時送走了春燕,簡潯想起宇文倩與胡嚴的婚姻,必定也早成了睿郡王的一塊心病,他雖從未明確表露出來,但如今簡潯也做了母親,豈能不知道做父母的,只要活着一日,就會為兒女操心一日的心情?
遂讓奶娘抱了昀哥兒,隨自己去了銀安殿,一是給睿郡王報喜,二就是讓他抱抱孫子了。
睿郡王前陣子與宇文修詳談過了,宇文修的意思,讓他只管安心坐鎮家裏便是,旁的事且不必他操心,這自然是好聽的說法兒,事實卻是,宇文修至今仍不肯接受來自他的任何蔭蔽與幫助。
睿郡王因此懊惱憋屈得不行,可再懊惱憋屈,心裏也盼著兒子能好,一切能順利,所以這些日子,睿郡王開始忙起來了,私下裏也的確幫宇文修做了不少事兒,宇文修見勸阻不了他,也就只得由他去了。
不過再忙,睿郡王也不會忘了心愛的小孫子,得了什麼好東西,總是第一個想到昀哥兒,立刻打發人給他送去,也不管他如今能不能用上,還一日幾次的打發人過去瞧昀哥兒,一得了機會,就會讓簡潯抱了孩子過來銀安殿他瞧,唯一的遺憾,就是他做公公的,與兒媳多多少少總得避嫌,以致他見昀哥兒的次數其實並不多,每每這時候,他就會忍不住越發的懷念唐氏,若是唐氏這個做祖母的還在,他豈不是任何時候想見小孫子都可以了?
所以聽得丫鬟進來稟告:“大少夫人帶小少爺給王爺請安來了。”
睿郡王簡直是大喜過望,忙道:“快請進來,快請進來!”若不是怕壞了規矩,簡直就想親自出去迎小孫子了。
很快簡潯便帶着昀哥兒進來了,睿郡王忙自奶娘懷裏接過他,一張臉笑開了花兒:“乖孫子,想祖父了沒啊?祖父可是想你得很,對了,祖父昨兒得了塊琺琅鑲寶石的懷錶,待會兒讓你娘給你帶回去,等你大些了好用,好不好啊?”
昀哥兒可比宇文修小時候討人喜歡多了,雖然聽懂了睿郡王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仍然咧開無齒的小嘴巴,沖睿郡王笑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把睿郡王高興得直與簡潯和左右道:“他聽得懂本王的話呢,可真聰明,不愧是本王的孫子,乖孫子,本王庫里還有不少好東西呢,以後都給你,好不好?”
聽得簡潯再也忍不住笑道:“父王,昀哥兒還小呢,您這般疼他,他哪裏承受得起?再說了,您那些好東西,真不留些給外孫子了?那倩姐姐與姐夫回頭知道了,一定會說您偏心的,仔細外孫子以後每次見了您,都扯您鬍子。”
“他敢,本王連他爹娘都說揍就揍了,何況他?再說本王又不是沒給他留……”睿郡王想也不想便道,話說到一半,猛地頓住,看向了簡潯,見她滿臉都是喜色,一對上自己的視線,便沖自己點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立時便喜形於色的叫起來:“倩兒她,真的有身孕了?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崔貴喜,把本王前兒得的燕窩人蔘都給縣主送去,還有布匹衣裳什麼的……算了,比照你大少夫人當初有孕時的例,原樣弄一份給縣主送去,本王可真是太高興了,如今有孕,明年春天就該生下來了,正好與昀哥兒相差一歲,表兄弟正好能玩到一塊兒去……”
最重要的,還是女兒與女婿的婚姻,終於迎來了新生,他今晚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以後也有臉去見九泉之下的亡妻了!
宇文修晚間回來后,得知了好消息,也高興得不行,道:“我還說近期就要啟用姐夫呢,他當初能在國子監與平子清齊名,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可不能白白浪費了,誰知道姐姐就有了身孕,他必定要全心全意的照顧姐姐,啟用的事,怕是得容后再說了。”
頓了頓,又與簡潯道:“雖說姐姐說了讓你過些日子再去瞧她,你還是得儘快去一趟才是,胡家連個長輩都沒有,你好歹也算是過來人了,要不是咱們也離不開月姨,我都想讓月姨過去服侍姐姐一陣了,姐姐那個奶娘鄭嬤嬤,忠心倒是夠,就是有時候實在不聰明,又愛自作主張,沒的白惹姐姐生氣。”
簡潯一邊聽一邊點頭道:“我也想的是明兒就去看倩姐姐,至於月姨,咱們家裏服侍的人多的是,差了月姨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明兒我還是帶了她一併過去罷,順道再讓倩姐姐問一下姐夫的意思,心裏想不想出仕?若姐夫真不想也就罷了,若他想,師兄還是得徵求一下他的意見才是。”
宇文修想了想,點頭道:“嗯,我知道了。”
若胡嚴是個天生平庸,也甘於平庸的男人也就罷了,可他分明不是,那他就的確得與他談談了,不然將來他年紀大了,想着自己一生竟然一事無成,萬一怨上姐姐怎麼辦?雖然照胡嚴的人品來看,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未雨綢繆總是沒有錯的。
翌日,簡潯便帶着昀哥兒奶娘與月姨瓊雪瑞雨一行,坐車去了忠靖伯府。
宇文倩與胡嚴哪想到她們今日會來,接到消息時,人已在垂花門外下車了,只得忙忙讓春燕領着人去將人迎進了內院來。
胡嚴則親自接在了正院的門口,一瞧得昀哥兒,便笑着向他拍手:“來,姑父抱一個。”
簡潯給他行了禮,待他接過昀哥兒后,一面往裏走,一面問道:“今兒倩姐姐還吐嗎?一般頭三個月,都是這樣的,姐夫千萬多擔待她些,她若脾氣變得古怪一些,也是大多數孕婦都會有的,姐夫也請多擔待些,我還帶了月姨過來,若是姐夫不嫌棄,在姐姐生產之前,就讓月姨留下好不好?”
胡嚴本就脾氣好,何況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越發的好說話,立刻應道:“今兒還是吐,不過有弟妹昨兒帶回來的姜香梅子,又要稍稍好些,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女人懷孕時會這般辛苦,心疼她且來不及了,自然會加倍的擔待她,弟妹就放心罷,只是月姨留下了,你們又該怎麼辦?”
“我還有何媽媽她們呢,姐夫就放心罷。”
二人說著話兒,很快進了屋裏,就見宇文倩正歪在靠窗的榻上,臉色有些發白,神色也有些懨懨的,不過瞧得簡潯與昀哥兒進來,臉上立馬爬滿了笑容,就要起身迎母子兩個:“不是說了,這陣子天熱,過些日子涼快些了再來嗎?”
早被簡潯搶上前兩步,摁回了榻上坐下:“祖宗,你如今可不比從前,只管坐着便是,理這些虛頭巴腦的呢,難道誰是外人不成?有什麼想吃的沒?我帶了月姨來,這就讓她給你做去。”
月姨便笑容滿面的上前給宇文倩道起喜來:“恭喜縣主,賀喜縣主。”
聽宇文倩說自己沒什麼想吃的,讓她看着做,眼珠一轉,有了主意,便隨丫鬟下去了,她才照顧了一個孕婦簡潯的,如今自然是駕輕就熟。
果然稍後端了做好的滴了幾滴麻油和醋的蘿蔔粥來,宇文倩就着小菜一連吃了兩碗,倒比她昨兒一天都吃得多些。
把胡嚴喜得什麼似的,立刻請了月姨留下,讓人帶了她下去安頓,他自己則想着簡潯與宇文倩必定有體己話兒要說,自己留下忒不便,也很快找借口避去書房了。
簡潯這才細細與宇文倩說起一些自己親身經歷總結出來的注意事項來,最末了,問起胡嚴出仕的事來,“倩姐姐回頭問一下姐夫罷,總不能讓他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年的辛苦所學才是。”
宇文倩鄭重的應了:“這事兒我一定會好生與夫君談談的,回頭再給潯妹妹答覆。”
既然他們已開始了新生,那自然得一切望前看,不再讓那些不愉快的舊事影響到他們的生活,也影響到他們的未來和他們既定的人生軌跡。
宇文倩的答覆來得很快,次日簡潯便經春燕之口知道了:“伯爺說,以前他或許還想着位極人臣光耀門楣,後來經歷了那麼多事,好幾次都在生死和絕望的邊緣徘徊,漸漸便看來了,名和利再好,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又何必那般執着呢?這世間多的是胸懷大志與大才之人,他那點小才,就別拿來獻醜了,還是守着妻兒過好這一生的好,能將自己的小家經營好了,能讓自己的妻兒和親人幸福一輩子,也是一樁偉大的事業不是嗎?”
簡潯雖有些替胡嚴可惜,但更多還是為宇文倩高興,這樣好的夫君,真是打着燈籠火把都難找,願他們如胡嚴所期的那樣,幸福美滿一輩子罷!
宇文倩有了身孕,自然不方便再時常回王府陪簡潯逗昀哥兒,幫着簡潯分憂解悶兒了,不過簡潯既要帶孩子、忙醫學司的事,還要帶着雲側妃尹側妃等人忙宇文佳宇文伶出嫁之事,本也沒時間再無聊發悶了。
如此過完了夏天,再過完了秋天,進了冬日,宇文佳與宇文伶都熱鬧順利的出了門子,簡潯的忙碌才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而前方的戰局也在這半年裏,發生了不小的改變。
朝廷的軍隊終於在經過了幾場惡戰之後,化被動為主動,越過哀牢山向北逐步推進,再度過渭水,逼近了慶親王叛逆的老巢漠北,只是漠北到底蒙他們經營多年,又民風彪悍,驍勇善戰,發展到後面,幾乎所有百姓也加入到了這場戰爭中來,所以要徹底將叛賊剿滅殆盡,只怕還得一年半載的時間方夠。
宇文修與秋末平安回了京的平雋卻並不着急,今年如此艱難,他們尚且熬了過來,據欽天監說,明年應當會是個風調雨順的好年頭,那全國上下的情況怎麼也會比今年好得多,並且以後會越來越好,他們總算是成功跨出了救民救國的第一步!
而簡潯也在與金斐分別了整整一年後,終於又見到了她,一身男裝,看起來越發飛揚洒脫,自信從容的她。
簡潯不由由衷的笑起來:“我原還想着,在外面那樣的艱難不易,斐斐你必定要蔫了,就算不蔫,臉上和身上也會多少染上幾分風霜,怎麼也得休養一陣子才能緩過來,倒是沒想到,你看着反比以前更精神了,弄得我都羨慕你,也想跟你到處去看一看,瞧一瞧了。”
金斐笑道:“不瞞王妃,苦固然是苦的,但我打小兒便野慣了,就跟天上飛的老鷹一樣,要時刻做好遭受風吹雨打的準備,可若將它關到籠子裏,日日吃飽喝足,安逸閑適,它卻怎麼也不願意一樣,原因無它,那份天高任鳥飛的自由自在,只要嘗過的人,便再也忘不掉,也再也不願意委屈自己了,若是可能,我還真想帶王妃,還有縣主,也去感受一下呢,只可惜,王妃捨得下這麼可愛的哥兒,我還捨不得看他與親娘分離呢。”
說著再次看向榻上只穿了件小襖,爬來爬去,嘴裏“咿咿呀呀”個不住的昀哥兒,笑道:“哥兒真是越看越可愛,我都想據為己有抱回家了,也不知道縣主的孩子將來長什麼樣兒?縣主自己就那麼漂亮,她的孩子一定更漂亮。”
簡潯含笑聽着,每每都在昀哥兒要爬到邊上時,將他往裏挪一下,一面與金斐道:“倩姐姐這胎多半是女兒,她和胡姐夫都是萬里挑一的好相貌,將來小丫頭一定傾國傾城,不過斐斐你也不必羨慕,自己生一個便是了……”
話沒說完,堪堪打住了,卻是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試探的問道:“對了,你和平表哥,到底怎麼樣了?說來你們年紀都不小了,早些把大事辦了,也好讓長輩們和我們這些關心你們的人,早日安心啊。”
平雋回京以來,她倒是已見過他兩次了,可這樣的話,她如何好與他說,也的確沒找到機會,可不只能從金斐這兒下手了?
金斐見問,就無聲的苦笑起來,片刻方低聲道:“四月底五月初在湖南遇上他時,他便已經與我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他就算娶了我,也不會給我想要的東西,他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還要怎麼死皮賴臉?我也有我的驕傲不是嗎?所以我與他說,我就算喜歡他,也是我的事,與他何干,我的感情,收放都是我自己的事……之後,我便再沒見過他了,也以為隨着時間的流逝,我會走出來的,只可惜,回京后才見了他的面,我的決心又動搖了……”
她甚至差點兒忍不住問他,他心裏曾經那個人到底是誰,只是終究忍住了,她有預感,她不會想聽到那個答案的,所以這會兒對上簡潯,她也沒問,有些事,糊塗比明白好。
簡潯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牛不喝水尚且不能強摁頭,何況是平表哥那樣的人,全天下能勉強他的人,從來都只有他自己,看來,終究是他和金斐有緣無份罷!
片刻,簡潯才低聲問道:“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若實在不行,就長痛不如短痛,趁早放棄了罷,你的人生還那麼長……”
金斐反倒笑起來,又恢復了方才的颯爽與洒脫:“自然是繼續努力,繼續與他鬥智斗勇了,我還不信,我真搞不定他了。不過,我也給自己定了一個期限,五年,五年的時間,連一塊兒石頭都能捂熱了,若我還捂不熱他,我也沒什麼繼續捂下去的必要了,屆時我就回家鄉去,招贅一個男人,生上兩個孩子,以後老公孩子熱炕頭的,也是一種幸福,至於這白白浪費的幾年,人生這麼長,誰還能不浪費上三五年的不成,就當生命里沒有這幾年罷!”
五年以後,她也才二十四,不至於對她的婚姻和未來造成太大的影響……簡潯就點起頭來:“你能有這樣清晰的規劃,當然最好了,若有什麼需要,只管開口,雖說平表哥是我表哥,可在這事兒上,我卻是你堅定不移的後盾。”
金斐笑道:“若真有需要王妃幫忙的,你不說我也會開口的,那我今兒就先告辭了,剛回京來,事情千頭萬緒的,明兒還要去看一下縣主,等過完了年,我再好生來陪王妃說話兒。”
簡潯知道她忙,也不多留她,讓何媽媽和奶娘將昀哥兒看好,親自送了她出去。
晚間待宇文修回來后,照例與他說白日裏自己都做了什麼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時,不由感嘆道:“真不知道平表哥怎麼想的,難道還真讓他母親一直代表他和平府在外交際應酬不成,等把人都得罪光了,他的名聲也被敗壞得差不多了,他就知道什麼叫後悔了,斐斐哪裏配不上他了,比他母親強一萬倍好么?”
平大太太如今可得意了,首輔大人的母親呢,輩分又高,真正走到哪裏都是眾星捧月,她豈能不越發膨脹,越發目中無人的?亦連對上簡潯時,都把長輩的架子擺得足足的,着實可惱又可笑。
不止她,平家上下也一改以往的低調內斂,平西侯更是不再深居淺出,而是頻頻宴客,頻頻去國子監太學等地方禮賢下士,還弄了個育兒堂出來,隱隱竟已有了盛京第一門閥的架勢,稍稍有點眼色的人,都看得出來平府這隻怕是打算與攝政王府一較高下了。
簡潯為此很是心驚着急,平家上下敢這般高調,至少說明他們是有“大志向”的,時間一長,平表哥耳濡目染之下,又豈能不受到影響?那可是他的家族和骨肉至親們,便一開始沒有其他想法的,只怕也要滋生出來了,何況他還未必就沒有想法……難道,他們真免不了兩虎相爭,兩敗俱傷的結果嗎?
所以簡潯才那般關心金斐與平雋的進展呢,除了的確希望金斐心想事成,有情人終成眷屬,平雋也能有個幸福美滿的小家庭以外,再就是有個聰明清醒,胸襟格局俱有,還知道百姓疾苦的當家主母,於如今的平家來說,實在太重要,於她和宇文修來說,也太重要了;當然,萬一平雋真有那個心,金斐與他結合了,便是如虎添翼,他們只會更難對付,可不到最後那一刻,她還是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宇文修如何不明白簡潯沒有訴諸於口的焦慮與擔心,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潯潯別著急,之前是平子清不在京中,如今他回來了,自然知道約束家裏的人了,何況我和他已經談過了,他說希望自己將來作為整個大鄴幾百年下來,數得着的名臣、政治家名垂青史,所以,你擔心的事現在不會發生,以後也不會發生。”
平雋能這般想,宇文修自然是高興也感激的,就算是他上位了,江山也始終是他們宇文家的江山,沒有旁落,百姓們更不必再受池魚之殃,於公於私來說,這樣的結果都是最好的,他相信,他和平子清終究會共譜一曲君臣相得佳話的!
“真的?平表哥真這麼說的?”簡潯聽得又驚又喜,見宇文修點了頭后,更是激動得在屋裏走來走去的,一副今夜不打算睡覺了的架勢。
看得宇文修忍俊不禁,忽然打橫抱起了她,就往內室走去,一面低笑道:“這麼高興的事,可得好生慶祝一番,梅開二度且不夠,得梅開三度甚至是四度才成啊!”
簡潯忙摟住了他的脖子,嗔道:“有你這樣慶祝的嗎,再說了,你明兒不上朝了?還妄想這般胡鬧,當你還是十七八歲時呢……呀……”
話沒說完,已被宇文修壓到床上,一口咬在了脖子上,氣息不穩的道:“我如今也才二十歲而已,你就嫌我老了?既然敢嫌我,就等着接受懲罰罷!”
手一揮,大紅的羅賬便落了下來,遮住了滿床的香艷與旖旎。
良久,大紅的羅帳終於被撩開,宇文修直接光着身子去到桌邊,倒了一杯溫水過來簡潯喝:“現在還嫌我老么?”從語氣到神情都誘惑危險至極。
簡潯嗓子都快啞了,忙搖頭:“不敢了不敢了,我們還是快睡罷。”也不敢去清洗了,省得某人趁機再獸性大發一回。
宇文修鳳眼裏就閃過一抹得意,喝盡了杯中的水,復上床躺下,將簡潯擁在了懷裏,夫妻兩個都很享受雲雨後坦誠相對,親密無間的這個時刻。
簡潯很快便昏昏欲睡了,不過睡着之前,沒有忘記老調重彈:“師兄,是葯三分毒,就算丁前輩再怎麼保證,我仍覺得那個葯不能再吃下去了,你要不,還是停了罷?如今停了,再散個一年半載的藥性,屆時昀哥兒也快兩歲了,我們給他添弟妹再合適不過了……好不好嘛?”
簡潯生產時的命懸一線嚇得宇文修好久都睡不着覺,更是此生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那樣的折磨了,是以簡潯才出了月子,他便找到丁前輩,讓他給他配了一劑有避孕功效的葯,要不是丁前輩好說歹說,他甚至想直接配一劑絕育的了。
然後,便一直吃到了現在,果然效果絕佳,可簡潯知道后,卻一是怕於他的身體有損,二是還想生個女兒,過不了幾日就會勸他一次,一如此時此刻,只可惜,至今都收效甚微。
果然宇文修抱着她的手立刻緊了緊,道:“姐姐不是很快就要生了嗎,等姐姐生了,昀哥兒不就有弟妹了?何必非要我們自己生,何況,你身體不好,我這兩年也忙,還是以後再說罷。”說完改抱為拍,輕輕哄起她睡覺了。
簡潯卻也不氣餒,以前師兄可都是一口回絕的,如今卻是‘以後再說’,已經算是進步了,她得繼續再接再厲才是,退一萬步說,就算他一直不鬆口,她難道就沒有其他法子,譬如把他的葯給換了?所以,她的女兒,是生定了!
又過了幾日,天氣越發冷了,轉眼便到了年底,簡潯又開始為過年的年節禮忙活兒了,自然各處的應酬也多了起來。
去了幾次后,她驚奇的發現,平大太太出席的次數少了不說,便人來了,也變得低調多了,不再跟以前似的,她在哪兒,就得讓人人都跟着她轉一般,喧賓奪主,讓主人和客人心裏都不得勁兒。
等正旦進宮朝拜時,簡潯更是連平大太太的人影都沒瞧見了,據說是病了,畢竟她也是交五十的人了,冬日天又冷風又大,一個不慎便有可能從小病拖成大病,倒也沒怎麼引得旁人疑惑。
但簡潯卻知道,一定是平雋做了什麼,因為這陣子整個平西侯府都低調了下來,除了育兒堂還在以外,前陣子他們家的高調與熱鬧,就好像是人們的錯覺,根本就沒真正發生過一般。
她不由暗自鬆了一口長氣,得虧平表哥當機立斷,把一切都扼殺在了萌芽狀態,不然屆時最難做的,就是他了。
如此不知不覺的出了正月,進了二月,前方傳回了討逆大軍開撥以來,最大的好消息,李慎帶着三路討逆大軍,先是互為犄角,再呈包抄之勢,大敗慶親王叛軍於漠北腹地,這一代慶親王宇文炤自盡於城樓之上,隨後被手下梟首並縛其妻兒敬獻於朝廷。
為時一年零一個月的“慶王之亂”至此終於徹底結束。
消息傳回盛京,上至達官貴人,下至黎民百姓,都歡欣雀躍,張燈結綵,比過年時還要熱鬧幾分。
但最高興的,還是簡潯,接到消息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讓人備車,帶了昀哥兒回娘家去。
過去一年以來,雖然簡君安與平氏嘴上什麼都沒說過,更沒有流露出過半點怪責宇文修和簡潯的意思來,但簡潯知道,他們心裏一刻也沒有安寧過,且不接到討逆大軍大勝,簡澤平安無事的確切消息,甚至是不親眼見到他人平安無事的再站到他們面前,他們都一刻不能心安。
簡潯如今自己做了母親,就更能明白自己父母的心情了。
所以她一度覺得沒臉回娘家去,也不知道該以什麼面目來面對父親和母親,好在這一切如今都結束了,她終於不必再愧對自己的父母了!
一時回了崇安侯府,簡潯才在垂花門外下了車,簡君安與平氏便齊齊接了出來,老兩口兒都是滿臉的激動,一見簡潯簡君安便先激動的問道:“潯兒,你是不是也聽說了好消息?可真是太好了!”
平氏隨即含淚而笑的接道:“我這懸了這麼長時間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潯兒你也是,總算不必再覺得沒臉面對我和你們父親,連家都難得回一次了罷?害我們兩個老的,少見了多少次我們心愛的小昀哥兒啊,是不是?”
說著,伸手抱過昀哥兒,在手裏掂了掂:“這小傢伙兒,又長沉了些……昀哥兒,大舅舅就快回來了,你高不高興啊?”
簡潯被說得訕訕的:“我這不是,這不是日日都瑣事纏身,沒空回來嗎,好在該忙的都已忙得差不多了,以後一定多帶了昀哥兒回來探望爹爹和母親,爹爹和母親屆時可別嫌我們母子呱噪才好。”
還以為父母不知道她的心結呢,原來他們都知道,那就更是她不孝了……不過萬幸都過去了,以後一切都只會越來越好的!
朝廷收到捷報后,很快便頒下了專門針對漠北的十餘條政令,以穩定民心,休養生息,畢竟漠北也是大鄴的疆土,漠北的子民也是大鄴的子民,總不能因為叛賊宇文炤不少,就遷怒當地無辜的百姓。
很快進入三月,漠北初定,宇文修下旨設漠北都護府,命周四平鎮守,厲兵秣馬,與九邊總兵府一起,拱衛大鄴的江山和百姓。
四月,大軍班師回朝,沿途百姓夾道歡迎,主帥李慎軍紀嚴明,與民秋毫無犯,王師越發民心所向。
而宇文倩也在此期間,經過一日一夜的陣痛,平安生下了一個六斤半的女兒,母女平安。
簡潯看着宇文倩喜極而泣的眼淚,還有胡嚴抱着女兒,就跟抱着全世界一般珍視與滿足的神情,自己也忍不住紅了眼圈,果然苦難以後的幸福,才越發顯得彌足珍貴么?
五月,李慎與簡澤等人順利抵達盛京,朝廷論功行賞,李慎封了忠勤伯,接替其父李如海,任大同總兵,繼續戍守山西,簡澤功勞小些,不過撈了個四品的只會僉事,但以他的年紀,這已經算得上厚賞了,何況經此一役,他還註定前途一片光明。
以致崇安侯府的門檻,一時間差點兒沒讓媒婆給踏平了。
這一年,大鄴果然從頭至尾都風調雨順,並且接下來兩年都如是,老天爺終於在看夠了老百姓們的苦難后,大發慈悲,開始恩澤他的子民了。
更兼攝政王宇文修與首輔平雋愛民如子,輕徭薄賦,整頓吏治,嚴懲貪官污吏和地方豪強,整個大鄴的風氣都為之一新,老百姓終於在流離失所了多年後,重新嘗到了何為安居樂業,大鄴也終於又有中興強盛,海清河晏之象了。
時間不緊不慢的進入嘉興六年,小皇帝宇文翀開始出閣念書。
卻不知是天賦不夠,還是小孩子頑皮、沒有定性,怎麼也坐不住,怎麼也念不進去書,一個月下來,竟連《三字經》都背不下來,還氣跑了三位太傅。
與此同時,一個流言開始悄悄的在皇宮流傳開來,漸漸更是傳得宗室、勛貴和文官三大圈子都知道了,那就是小皇帝的生母淑太妃,據說竟是先帝的嫂子,二人當年苟合后,明貞帝便偷梁換柱的將淑太妃給救了下來,然後方有了小皇帝。
如此一來,小皇帝的出身就實在有那麼些不光彩了,若是尋常人家也就罷了,他可是生在天家,還是君臨天下的一國之君,這樣的出身哪裏配得上?
百官因此陸續上本,請求攝政王和首輔徹查此事。
小皇帝卻越發頑皮,還在早朝時,大罵老臣,口口聲聲:“當皇帝無聊死了,朕不要當了,朕只想玩兒,天天玩兒的,什麼都不做,只是玩兒……王叔,不然你替我當這個皇帝罷?”
小皇帝一開始可能只是無意喊了這句話出來,但喊出來以後,便覺得這個主意簡直再好不過,自此時不時的就要念上一回,並終於於嘉興七年的正旦,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第一次正式提出了禪位。
宇文修自是堅決推辭,小皇帝卻是心意已決,又於二月二龍抬頭和端午節兩次大朝會時,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第二次第三次提出禪位,並且說若攝政王再堅決不受,他便出家為僧了。
百官見小皇帝的心意已無可回圜,也因此苦勸攝政王以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為要。
宇文修堅辭不過,終於同意即位,是為新元帝。
尊生父睿郡王為親王,世襲罔替,冊正妃簡潯為後,遜帝宇文翀為平親王,世襲罔替,其母淑太妃為平親王太妃,許其出宮隨子別府而居。
同時大赦天下,與民休養,廣開恩科,招賢納才,以期能真正海清河晏,八方來朝。
“皇上回宮——”
登基大典后,宇文修沒有在前面多做停留,逕自回了後宮。
就見簡潯正抱了盂盆吐得面無血色,他忙搶上前幾步,給她拍起背來,臉上沒有半點嫌棄之色,反而只有心疼與嗔怒:“我早說了,咱們已經有昀哥兒曜哥兒了,很不必再生了,你偏不聽,如今知道難受了罷?這一次,絕對是最後一次了,不管你以為怎麼說,我都絕不會再鬆口,你也休想再換我的葯了!”
簡潯有氣無力的笑道:“行行行,我不換了,也不生了,師兄別生氣……”心裏卻想着,若這次是女兒便罷,若還是兒子,她鐵定還得換他的葯。
宇文修也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知道自己從來都是被吃得死死的那一個,只得暗暗在心裏祈禱,她這一胎可千萬要是女兒啊,他真的、真的不想懷孕的是老婆,更辛苦的卻是他這個男人的經歷再來一次了……果然他這個皇帝當得前無古人的憋屈,可是,誰讓他甘之如飴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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