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帝都的天灰濛濛的,空氣中帶着一股咸濕,自從入冬以來,天氣一直都是這般,又不下雪,帶着一股子動人的寒意。
康王府,梆子敲了三聲,夜很深了,可是這個時候,誰也不敢馬虎,一個個都睜大着眼睛,時刻關注着屋子內的情形。
屋子裏一個女人在細細的呻吟着,還伴隨着其他人的聲音,“娘娘,您加油啊,小世子的頭就要出來了。”
外面佔了半宿的小丫鬟聽見這聲音,低聲嘀咕道:“希望娘娘可別再生出小郡主了。”
身邊的丫鬟聽見她的聲音,連忙皺着眉呵斥道:“別說了,還嫌不夠亂的。”
小丫鬟一下閉上了嘴,低下頭,眼咕嚕轉着。
*
皇宮內,康王聽見王妃已經生產的消息,早已經坐不住。他的身子有些發胖,整個議政廳被炭火燒的正熱,額間已有一層薄汗。
他想要回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場景,康王府已經出了五個女兒了,還一個男孩都沒有。
太醫們這次可是說得明明白白了,這一胎極有可能是一個男胎。
儘管內心歸心似箭,可是偏偏現在完全不能走,深更半夜的,皇帝喚他來自然是不可能為了嘮嗑。
“皇兄,這西南地區傳來的凝凍消息,要怎麼處理?”
身着九龍黃袍的皇帝看着自家皇弟有些着急的神情忍不住搖頭,現在的康王完全沒有平時的冷靜。
“國師駕到~”
尖銳的男聲一下從門外傳來,皇帝忍不住站了起來,一般來說,國師不輕易出他的觀天閣,可是現在,卻出來了。
聯繫起這次冬日的災害,皇帝一下就急了。
門被打開,立刻走進來了兩個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走在前面,身後跟了一個看起來不足十歲的孩子。
那男人瞧見皇帝還有康王,立刻行了一個禮,身後的小豆丁也畢恭畢敬的跟着做了。
“國師,您怎麼來了?”
國師站起身,眼睛瞥了一眼身邊的小女孩,“實不相瞞,臣此次來是為了康王世子以及我的徒兒而來。”
康王的瞳孔驟然收縮起來,整個人都是顫抖的,不敢置信的問道:“國師大人,您說的是真的嗎?我兒,真的是兒子?”
說完,頓時覺得失禮,國師是何人,又豈會騙他。
“自然是世子。”國師含笑道,“因為算到我這個徒兒命中會和世子有交集,且看不清前路,故前來想要拜託康王殿下。”
小女孩站到國師的身邊,這個時候,皇帝和康王才看清女孩的模樣。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瞳仁極黑,小臉粉嫩嫩的,卻看不出稚嫩,反而充滿了老成。
“嘉禾的天賦很高,未來的成就並不在微臣之下。所以……”
國師沒有明說,可是皇帝和康王都明白。這嘉禾是國師的徒弟,又被預言未來的成就之高,定然是下一任國師的人選。
這交集也不知凶吉,但是為了國家,為了讓小女孩的國師之路走的穩當,這交集,必須是吉才行。
“國師想要怎麼做?”皇帝開口道。
“讓嘉禾和世子爺一起長大吧。這是她生命中無法避免的。”國師回答道。
蘇倩雯靜靜的站在三人的中間,彷彿他們現在討論的不是她一樣。黑黝黝的眼裏,一片平靜,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情是多麼的激蕩。
沒有什麼比得上再次和他相逢時候奔騰的情感來的更讓她心神不寧了,風秉儀會在這個世界,在她的輔佐下,成為帝王。
康王聽着國師說的並沒有什麼不妥,日後的國師和自家孩子關係親密這對康王府來說,並不差。
“那一會嘉禾你就跟着康王殿下回去吧。”國師摸了摸蘇倩雯的頭,嘴角輕笑,解決完一樁事情后,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商量完蘇倩雯的事情之後,康王和皇帝就繼續開始談論起凝凍災害的事情。
國師站在一旁聽見兩個人談論的話,開口道:“陛下,其實不用再派遣精兵挖道。這場災害再過三天就會慢慢消散。陛下只需派人籌備好食物還有棉被這樣的東西就好。”
因為國師的話,皇帝和康王都無條件的相信了。最為頭疼的目前已經不成問題,物資已經準備好了一部分,只等冰霜消融,就可出發。
事情解決了,蘇倩雯和康王也準備回去。走出議政廳,眾人只看到一個小女孩的手正握着康王的手,大手拉着小手,就像是一對父女。
國師站在高處望着兩個人離開的背影,眼底是意味不明的幽暗。
馬車晃晃悠悠的,一路上蘇倩雯都沒有開口說過話。康王雖然在家也和自己的女兒說話,可是每個人都是活潑的,他沒有看到過誰像是蘇倩雯這樣。
冷然的性子讓他無從下手,不過還是問道:“嘉禾就叫嘉禾嗎,沒有姓氏?”
蘇倩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嗯,師傅給取的。”
“這個名字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康王又道。
“不知道。”蘇倩雯答。
場面一下冷了起來,這是這麼多年來康王第一次遇到這麼對自己的人,偏偏還是一個小孩子,他只能搖了搖頭,看向馬車外。
馬車外是他熟悉的道路,越是接近康王府他的心越是澎湃,是個男孩!康王的眼裏滿是興奮,眼睛一斜,就看到了坐的端正的蘇倩雯。
小小年紀卻已經帶着一股優雅,國師的話還縈繞在他耳邊,他沒忍住,又開口道:“嘉禾,你對景雲是怎麼個想法。”
蘇倩雯扭過頭,看着一臉期望的望着她的康王,問道:“景雲是誰?”
康王恍然想起蘇倩雯自然不會知道他給孩子取得名字,笑了笑道:“就是現在還沒出生的孩子,《離騷》中‘龍舉而景雲往’。”
就在他笑的時候,突然發現蘇倩雯的神情更加嚴肅起來,整個人的氣勢徒然大增,“他將會是這世間,最偉大的存在。”
蘇倩雯說完,氣勢一收斂,立刻又如同一個普通的孩子。只是她在心裏默默念叨了幾句,景雲這個名字雖好,卻還是比不上風秉儀這個名字。
康王點點頭,那雙和氣的眼緩緩的眯了起來。這個女孩子,在國師的教導下,果然是不能當作一個普通的孩子來理解,還有她說的話是什麼,最偉大的存在。
在他心裏,只有一個人會被這麼稱呼。只要一想到那個可能,他的心跳就不自覺的加速起來,國師的能力他可沒有忘記,難不成國師已經可以參透未來,了解天命了不成。
這麼說來,他的手攥了起來,這個事情不能再讓多的人知道了。
很快,在馬車的前行下,蘇倩雯和康王到達了康王府。馬車剛剛進入王府,管家就匆忙的跑了過來,“王爺,您回來了。”
康王嗯了一聲,着急的問道:“王妃生了嗎?”
那管家剛準備開口回答沒有,就看到一個女婢跌跌撞撞的從身後跑了出來,看到康王,高興的跪了下來,“王爺大喜,王妃生了個小世子。”
康王的心在聽到這一個消息后終於落了下來,不論是太醫還是國師說的,儘管他內心相信,可是還是比不上真正的聽到這個消息來的真切。
腳步大步朝前邁去,一時間也沒顧上蘇倩雯,急匆匆的道:“快帶我去看看小世子,看看王妃。”
那婢女連忙站起身,跟在康王的身後。蘇倩雯看着兩個人離開的背影,眼神眯了眯,不動聲色的跟了上去。
身後的管家和周圍的人面面相覷,他們還不知道蘇倩雯是誰,但是能和康王一起回來,想必身份也不會低。
“這位是咱們未來的國師,聽說國師大人、陛下還有康王殿下要讓她和小世子一起長大。”架着馬車的車夫瞧着管家皺着眉的樣子提醒道。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們對蘇倩雯恭敬一些,若是有不長眼的,要知道後果才行。
管家聽明白他的話,立刻感激的笑了笑,連忙吩咐身邊的人道:“快去把小世子周邊的房間整理出來,到時候貴客就住在那裏了。”
蘇倩雯自然不知道自己之後的住處就在風秉儀的隔壁,她的腿和康王的腿相比起來自然是要短了很多,康王是大步走着,她是小跑着。
周圍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個迴廊,總算是看到了一個精緻的院子。
院子裏站了許多婢女,每個人都是一臉喜色,當看見康王的時候,紛紛彎下腰恭賀道:“恭賀王爺。”
康王也是一臉喜色,“統統有賞,每個人賞二錢銀子。”
說完,大步的走到了產房外,身邊的老嬤嬤一看他的架勢,連忙跪在地上道:“王爺,您可不能進去啊,產房污穢,進去之後恐會影響您未來的運勢的。”
聞言,康王頓下腳步。蘇倩雯停下腳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還是孩子,自然跑不了多遠。她能夠聽見從那房間裏傳來的孩子的哭叫聲,清脆又響亮。
康王在門外來回踱步,迫切的想要看到孩子,“快點把孩子抱出來啊。”
彷彿在回應他一樣,門嘎吱的一聲,就被打開了。一個綠衣的妙齡女子,懷中抱着一個布團,聲音正是從他這裏發出來的。
康王伸過手,讓綠衣女子驚了一下,不敢相信的道:“王爺,您要抱小世子嗎?”
被她這麼一問,康王的眉頭擰了起來,怪道:“怎麼,難不成本王做什麼事,還需要向你報備不成?”
那綠衣女子一下跪了下來,把懷中的孩子舉了起來,“奴婢不敢。”
康王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回想起剛剛女人抱孩子的姿勢,頗為僵硬的抱了起來。紅彤彤的臉此刻還皺着,看起來就是一個小老頭,胎髮稀稀疏疏的落在眉間。
中氣十足的哭喊聲讓康王越發高興起來,整個人就像是年輕了十歲一樣。突然有一股力氣猛地扯着他的衣袖。
轉過身,康王就看到了蘇倩雯這個小小的人。
“我要看他!”蘇倩雯想要看着風秉儀是什麼樣子,風秉儀的模樣會是他自己的模樣,所以這個孩子的模樣,定然會是風秉儀小時候的長相。
康王一下就意識到自己剛剛忽略了蘇倩雯,彎下身子,讓蘇倩雯足矣看到風秉儀小小的樣子,她的聲音還帶着一些稚氣,說起話來嫩生生的,“他長得很好看。”
聞言,康王也看了過去。說實話,他還真的看不出這孩子好看到哪裏去了。就感覺和之前王妃生下來的幾個孩子差不多,不過他仔細的盯着風秉儀的臉。
這眉毛,這鼻子,這唇,越看越是覺得,正如蘇倩雯說的,的確很好看。
“哈哈哈,嘉禾你的眼光不錯啊。”
王妃在屋子裏面聽到外面康王的笑聲,還有一個陌生的名字,一下皺起了眉頭。身邊一旁打量屋外情景的老嬤嬤低聲道:“夫人,外面是康王殿下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七八歲的孩子,王妃一下嘆息了起來,開口問道:“這個孩子是什麼身份?”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以為這個孩子是康王在外面留下的風流債了。在她生孩子的這天,給她這樣的對待,是在懲罰她嗎。
老嬤嬤搖頭,她也知道王爺向來不怎麼喜歡女孩,可是這次卻對這個女孩態度有些太好了,一時間也惴惴不安的,“老奴一會就去問問。”
“來人,小世子的房間在哪,本王要過去。”
康王衝著身邊的人問道,一下幾個婢女就站了出來,準備帶路。康王本打算直接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一樣,開口衝著屋子道:“王妃多多休息,一會本王再來看你。”
那老嬤嬤忍不住抹了抹眼淚,對着王妃道:“王妃,您總算是熬出頭了。”和康王成婚的十年裏,一直生女孩,沒有人知道王妃的苦。
現在好了,總算是出頭了,不用再擔心會有別的姬妾生出男孩,頂替小世子的身份了。
*
風秉儀的房間,地上全部鋪滿了地毯,屋內也沒有任何尖銳的東西,所有的設計全是圓的。整個屋子很大,可是利用起來的地方只有一小塊。
一旁擺滿了類似撥浪鼓的玩具,軟軟的床不知道墊了多少層。兩個奶娘模樣打扮的人已經在在身邊候着了。
“王爺,還是把小世子交給奴婢吧。”其中一個人道。
康王的眉頭立刻就擰了起來,他這個時候才覺得,這個王府怎麼能夠命令他的人變得多了起來。
“閉嘴,你這是在命令本王嗎?”
那奶娘被康王這一怒吼給嚇得連忙匍匐起來,渾身打着哆嗦。周圍安靜的連一根針都能聽得見,不用說,光是看着康王的態度,眾人就知道這小世子的重要性。
把孩子放在床上,此刻的風秉儀早已經閉上眼,沉沉的睡去。蘇倩雯沒有理會康王發怒,她把手伸向風秉儀的臉,軟軟又十分嬌嫩的皮膚。
她摸過小孩子的皮膚,心境不同,感覺也十分不同。上一次摸這樣的孩子還是在將軍的那次任務里。
蘇倩雯的任務從風秉儀出生的這一刻就開始了,她不僅僅需要指導風秉儀,同時還需要完善自身,未來的國師,所要掌握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和每一次的任務不一樣,她的身體就是一個九歲孩子的身體,記憶也是九歲孩子的記憶,每日需要不斷的學習才能夠獲得知識。跟她之前來到不同的世界就已經有那方面的知識不一樣。
蘇倩雯就住在風秉儀的隔壁院子,從那天開始,王府里的上上下下都知道蘇倩雯的身份,對待蘇倩雯就和對待王妃和王爺的態度一樣,比起對待幾個郡主的態度都要好的多。
日子已經過去了一年,風秉儀從一個小小的孩子,慢慢成長為一個可以含糊不清說話的孩子。蘇倩雯長期陪伴在風秉儀的身邊,早已經被他熟悉了,看到蘇倩雯走過來,伸開手眨巴眨巴大眼的看着她。
蘇倩雯的手中還拿着一本國師從宮中送來的天象書,看到風秉儀對自己伸出懷抱的時候,心都要軟了。慢慢的走過去,坐在一旁。
風秉儀的頭髮已經有些長了,被綁成小辮子朝後放着。眼睛上是濃密的睫毛,笑眯眯的看着蘇倩雯,猛地抱住了蘇倩雯的手臂。
“咿呀,咿呀,抱抱。”
蘇倩雯好笑的看着他在自己的身上裹來裹去的,無奈的搖了搖頭,注意了周圍的環境,確認他不會摔了之後,把視線又重新投入到了書本之中。
天象書,顧名思義就是預測天氣的書本。每個天象都是對應不同的預兆,蘇倩雯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書,這個有些像是地理,可是比起地理來說,又參雜了很多關於相術的東西。
國師這個稱號,不僅僅是騙人的把戲,在這個世界之中,國師是言而有物的,能夠參破天機,獲得提示,能人可安四方。
三垣二十八星宿,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分別為皇室、大臣以及貧民的代表,二十八星宿又分為四宮,朱雀、白虎、蒼龍、玄武,和這大路上的四個國家對應。
蘇倩雯所在的國家的守護神是蒼龍,東方之龍。四宮之中每個宮又包涵了七個星宿。蒼龍宮包涵的星宿是:角、亢、氐、房、心、尾、箕。
“呀呀~呀呀~”蘇倩雯還沒看下去,手中的書就被風秉儀一把奪過。大眼睛流露出不開心的神色,一隻手抓了抓蘇倩雯的臉,一隻手把蘇倩雯的書朝外丟到一邊。
蘇倩雯被他這個無賴的樣子弄得沒了法子,只能放開書本,和他玩耍起來。
看到蘇倩雯和他一起玩耍,風秉儀一下就樂呵了起來。說了也怪,風秉儀平時的性子很沉穩,在其他人的面前,和蘇倩雯在一起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別人逗他,他也不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抱着東西玩耍,或者讓人給他讀故事,就像是真的能夠聽得懂一樣。
但是若是看到蘇倩雯的話,一切就立刻變了,非要賴在蘇倩雯的身上。明明蘇倩雯也還是個小孩子,卻偏偏黏的不得了。
蘇倩雯把這個歸於雖然風秉儀不知道,可是他的潛意識裏還是依賴着她的。
奶娘從門外探頭進來,看到蘇倩雯和風秉儀的互動,開口問道:“嘉禾小姐,到了小世子進食的時間了。”
蘇倩雯下意識的就看着風秉儀,又到了每天不是滋味的時候了。
她抱着風秉儀的身子,雖然才一歲,可是依舊很沉,抱着他放到奶娘的懷中,看着奶娘解開衣服,露出胸前的奶白糰子。
嘴角微微抽搐,把頭撇過一邊,這一年來她看着這樣的畫面不下數百次,可是每次看都有一股滿滿的彆扭感。
出乎意料的是,風秉儀猛地推開了奶娘,“抱~抱抱~家~家~”
風秉儀鬧着推開奶娘,一副非要接近蘇倩雯的樣子。蘇倩雯轉過身,伸出素白的手指摸了摸他的手指,卻被風秉儀一把抓住,死都不放手。
被折騰的沒了法子,奶娘只能鬆開風秉儀,讓蘇倩雯抱着風秉儀。
蘇倩雯沒有想到的是,風秉儀被她抱在懷裏之後,腦袋一個勁的往着胸口蹭着,她防不勝防的,衣服被蹭開,只留下一層裏衣。
風秉儀的小手,趁着這個時候毫不猶豫的伸到裏面,蘇倩雯的渾身都僵硬了,感受到一個綿軟的小手,摸到了自己的敏感。
似乎是滿意自己捏到的東西,風秉儀連忙把頭湊了過去,蘇倩雯猛地反應過來,一下就拉開和他的距離。嘴角抽了抽,風秉儀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色了。
被蘇倩雯推開,風秉儀的嘴癟了癟,唇瓣抖動,黑黝黝的大眼無辜的瞪着蘇倩雯,眉心一緊,就哭了出來,“哇哇哇!哇哇哇!”
奶娘一下慌了神,連忙湊到蘇倩雯的身邊,道:“嘉禾小姐,您看把世子爺給我吧。”
蘇倩雯擰着眉,沒回答,只是頗為認真的看着風秉儀,道:“不準哭,再哭我就走了。”
風秉儀似乎是聽懂了的模樣,皺了皺眉,遲疑了片刻,癟着嘴,沒哭出聲。
奶娘驚奇的看着這一幕,看着蘇倩雯摸了摸小世子的頭,“你不吃奶,難不成要吃飯不成?”
一歲的孩子,一般來說是奶和飯一起混合吃,看風秉儀這個樣子,難不成已經不想喝奶,想要直接吃飯了不成。
“飯!飯!”風秉儀笑眯眯的重複着,對着蘇倩雯拍打着手。
蘇倩雯嘆了一口氣,對着奶娘道:“準備飯吧,我會給王妃說的。”
那奶娘諾諾的點點頭,恭敬的俯下身子退了出去。
王妃自從知道了蘇倩雯的身份后,對於兩個人的來往也沒有任何的阻止,和康王想的一樣,能夠和未來國師相處,這對孩子的未來是極好的。
在另一個院子,一個看起來和蘇倩雯差不多年紀女娃娃端坐在木凳上,她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子,比起那個板凳上的女娃娃看上去更為凌厲嬌貴些。
坐在板凳上的女娃娃身着素色錦緞,邊角處還夾雜着些兔毛,一條橙紅色段帶圍在腰間中間有着鑲嵌着一塊上好的和田美玉。在段帶左側佩帶有一塊上等琉璃佩玉佩掛在腰間。
顯得格外的端莊和貞靜,她正是康王的大女兒,敬婉兮。
“姐,為什麼我們都不能天天見弟弟,而那個嘉禾就可以啊?”說話的是康王的二女敬婉如,和敬婉兮一樣是王妃親生的,小小的人嘴巴卻像是機關槍一樣,突突突的。
她很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正統血統的郡主,但是在待遇上卻完全比不了蘇倩雯。王妃和康王,只要牽扯到那嘉禾,就會把她們給放在後面。
比起大姐敬婉兮給人端莊的感覺,她給人的感覺更加的矜貴高傲,看起來有些不好相處,叉着腰,十分蠻橫。
“你不是知道嘉禾的身份嗎?國師之徒。”敬婉兮從桌上拿起水杯,微微的抿上一小口。
敬婉如猛地一下坐在她的對面,仍然不高興,“我知道啊,可是弟弟也是我的親弟弟啊,我也想和他親近。”
敬婉兮不說話,她斜着眼睨了敬婉如一眼,若是別人這麼說她還相信,可是敬婉如這麼說她是絕對不相信的,她這個妹妹性子向來爭強好勝,凡是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別人得到。
換一個方向想的話,就是別人有的,自己也想有。她的身份給她帶來了很多的便利,同時也讓她性子變得更加糟糕了。
“你別去挑釁她,惹惱了她,不僅是父王還有伯伯以及國師大人都不會原諒你的。”不放心,敬婉兮怕敬婉如出什麼么蛾子,提醒道。
敬婉如點點頭,可是這個提醒從她左耳朵進又從右耳朵出去了,這個話從小到大她都聽膩了,每個人都這麼給她說,她才不要再聽。
在敬婉兮這裏獃著沒意思,敬婉如從板凳上微微一躍,就站定在了地上,撅着嘴道:“姐,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練你的刺繡吧,真不知道那個東西為什麼你那麼喜歡。”
敬婉如從院子穿過,繞過王府的後花園,終於來到風秉儀所在的院子。院子外石牆環護,綠柳周垂,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游廊。
漫不經心的走了進去,身後還跟着她的貼身女婢。望着自家主子走的放下,心中沒有一絲底氣,一會自家主子不會做出什麼事情吧。
蘇倩雯還在和風秉儀吃着飯,風秉儀拿勺子的姿勢很標準,慢慢的在碗中攪拌着,然後舀起米糊放入自己的口中,煞有其事的吧唧了嘴。
敬婉如一進來,就看到了兩個人吃飯的場景。奶娘在一旁候着,自家弟弟和那個嘉禾坐在桌上。嘉禾穿着的衣服,是她沒有見過的布料材質的,她盯着蘇倩雯看了幾秒。
以她的見識,按理說不應該沒有看見過。她急沖沖的跑到蘇倩雯的面前,這個時候還有些理智,雖然口氣有些沖,可是語氣還算好,“嘉禾姐,你的衣服是什麼材質做的啊。”
蘇倩雯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的衣服,都是國師全部負責的,這個衣服的材質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做成的,“我不知道,婉如你喜歡的話,我讓人把布子給你,你拿去做吧。”
敬婉如的心情一下就變得很奇怪,一方面希望蘇倩雯給她,一方面又覺得自己拿這個東西就像是接受了蘇倩雯的人情,接受了蘇倩雯的人情,就代表了日後她肯定不能為難她。
最後,敬婉如還是沒有要蘇倩雯給她衣服,她才不想要欠蘇倩雯人情呢。開了這個口,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不自然了。
“嘉禾姐,弟弟他吃奶了嗎?”敬婉如一隻手戳了戳風秉儀的胳膊,一邊問道。她的手沒有輕重,戳的風秉儀有些疼。
身邊的奶娘看到這一幕,立刻揪心的皺起了眉頭,想要讓敬婉如別這麼戳世子爺,又不敢開口。求救的目光看着蘇倩雯,蘇倩雯看了看風秉儀,風秉儀緊緊皺着眉頭,臉對着敬婉如。
“奏,奏,走開!”風秉儀擰着眉,猛地把敬婉如推開。
敬婉如措手不及,被推個正着,兩隻在晃動的腳一個慣性就朝後仰去。她身邊的婢女連忙朝着她的後背接去,哐當的一聲,兩個人狠狠的摔在地上。
似乎是看到這樣滿意了,風秉儀淡淡的瞥了她們一眼,然後繼續開始吃着他的米糊。蘇倩雯連忙站起身,朝着敬婉如走去。
敬婉如摔在地上,沒有感受到疼,渾身的重量全部被婢女給承擔了起來。但是儘管這樣,樣子還很狼狽,頭上的珠釵被甩出,然後被摔成幾節。
她的頭髮也被弄得有些凌亂,衣服也被椅子刮到,衣尾處變得一條一條的。敬婉如的眼睛一下就噙滿了淚水,嗷嗷大哭起來。
被身邊的人扶起來,也沒有停下來。她剛剛只是想親近弟弟,為什麼還要被推開。這是她最喜歡的裙子了,還被下人們看到這麼狼狽的樣子。
“哇哇~哇哇~我,我最討厭弟弟了。”說著,還不等蘇倩雯開口,敬婉如哭着就沖了出去。
蘇倩雯想要追出去,可是感受到身後的一股小小的力氣,她扭頭,就看到風秉儀不開心的模樣,“不,不,去。”
嘆息了一聲,蘇倩雯感覺現在的風秉儀就是一個小霸王,她對着身邊的下人們吩咐道:“去給王妃還有康王殿下說明情況,還有找太醫看看郡主有沒有事。”
有條不紊的安排好事情之後,蘇倩雯坐在風秉儀的身邊,看着他把東西吃完。
風秉儀吃完,蘇倩雯意外的就迎來了康王。比起一年前的康王來說,現在的康王瘦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以前那種胖胖的感覺了。
“嘉禾不用多禮了,我來是想給你說是時候,我給景雲找了個先生。”
康王一說完,蘇倩雯就抿了抿唇。一歲多的孩子在現代就開始學東西很明顯是不可能的。放在古代也有些早了。她掀起眼,看着康王笑意滿滿的樣子。
就算是她反對,康王也不會由着她。他來不是為了徵求她的意見,只是為了告訴她,然後讓她順從罷了。
風秉儀日後必然要成為一個帝王,他沒有記憶,也就沒有了他曾經是軍人的記憶。一切的空白,早一些學習或許對他來說會苦一些,可是也並不是沒有好吃。
“康王殿下,可以讓我也一起上課嗎?”蘇倩雯微微歪了歪頭,露出溫和的笑容。
康王閃過詫異,朝着蘇倩雯和風秉儀又走進了一步,道:“既然嘉禾想去的話,就去吧。可是沒問題嗎?國師大人交給你了不少的東西吧。”
國師給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東西,他可不希望蘇倩雯把這方面的功課給落下來。
蘇倩雯有些無奈,眼神瞥了一眼被放在遠處的天象書。但是,風秉儀學的東西,她也必然要有了解,若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她也無法輔佐風秉儀。
“康王殿下費心了,師傅給的書我會好好看的。”
康王笑眯眯的用手輕輕拍了拍蘇倩雯的頭,“嘉禾真能幹,不知道未來嘉禾能夠成為一個怎樣的國師呢。”
這份疼愛的真假,蘇倩雯哪裏不知道,七分假意,三分真心,都是為了她的國師之位。若是她之後成不了國師,這份疼愛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康王留下明日就開始上課訊息之後,就走了。蘇倩雯還想給他說關於敬婉如的事情,卻見他毫不在乎的揮了揮手,表示沒事,反而擔心的是風秉儀有沒有事。
重男輕女的人蘇倩雯不是沒有看過,可是在康王的眼裏,女性卻是一點存在的價值都沒有。也不是沒有存在的價值,只是他能夠看到的是有身份,對他有益的女人。
對於自己的孩子也是,沒有一技之長每天胡攪蠻纏的女兒,他漠不關心,隨意她想怎麼怎麼,只要不惹出他不能解決的亂子就好。
*
十年後。
儘管已是深夜,可是康王府景儀院的燈火還沒滅掉。暖黃的火燭下,是一個高挑的身影。長長的墨發垂及腰身,恍若鴉青鍛綢,讓人忍不住想要把手放上去,撫摸幾分。
她下頜微尖,肌膚若冰雪鑄成,晶瑩剔透,卻難免帶了些涼寒之意。黛眉斜揚,眉下是一雙冷然的眼,黑白分明,波瀾不驚。整個人如同雪山上高潔之花。
素手翻着面前的書本,可是心思卻早已不在這上頭,明日,她就要回皇宮了。在這康王府住了十一年,今年是她二十歲生辰。
十一年的時間,足已經改變很多。敬婉兮和敬婉如先後出嫁,敬婉兮已經成為孩子的母親,敬婉如也嫁去了一個年頭。
王府里的女兒家們基本上都商定好了夫家,只有她成為了另類的存在。別人都是憐憫的看着她,偏偏她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她的心思從來不在別人的身上。
只是,從明天開始,要見風秉儀就難了不少。皇宮不好進,也不好出。沒有她在他的身邊,也不知道他會如何。
院外,一個小小的身影謹慎的躲開巡邏的下人們,幾個小跑和閃躲,就進入了蘇倩雯所在的景儀院。蘇倩雯喜靜,也不喜歡人服侍,所以她的院子向來清靜。
這給了風秉儀很大的方便,他站在門外,看着門內燈光下一抹剪影,眼底閃過一絲道不明的情緒。
小心翼翼的推開門,就看到女子望着燭火出神的場景。
他的唇緊緊抿着,年僅十一歲的他現在還只是個小豆丁,儘管身高上他有些挫敗,可是該懂的,他都懂。
嘉禾和他認識了十一年,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和別人在一起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會因為她的蹙眉而擔憂,會因為她的不快而不快,會注意她是否看着別的男人。
他悄無聲息的慢慢靠近着蘇倩雯,蘇倩雯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受到一雙手臂牢牢的把她環在腰間。在這康王府里,敢這麼做的,只有風秉儀。
快速的回過神,蘇倩雯無奈的搖了搖頭,扭過頭看着他,“我就知道你要來。”
“倩雯,你不要走。”明明還是個稚童,說起話來卻帶那麼斬釘截鐵。
望着男人已經依稀可見曾經模樣的容顏,蘇倩雯不禁有些恍惚,他長得越來越像他自己的樣子了,性子卻微微有些變化,霸道的讓人有些受不了。
每天必然要見她一次,每次見到了就不撒手。就像是抱着玩具不撒手的孩子,偏偏在其他的事情上又極其有分寸,露出和年紀截然不同的成熟。
“這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事情。”蘇倩雯摸着他的頭,淺淺的笑道。
“是皇帝伯伯決定的事情是吧。”風秉儀的眉頭緊緊擰着,手臂的力量絲毫沒有放鬆。
“秉儀以後想要做什麼?”
風秉儀的名字雖然叫做敬景雲,可是蘇倩雯確仍然固執的叫着他曾經的名字。這也是兩個人私下的稱呼。
風秉儀會叫蘇倩雯的名,蘇倩雯也會叫風秉儀的名。專屬於兩個人的稱呼,莫名的讓風秉儀聽后覺得這是再好不過的名字。
“想要娶你。”
蘇倩雯聞言有些忍俊不禁,以前她也和男人有過這樣的年齡差,但是那不是兩個人的身體,所以沒有感覺多大的差距。
可是現在,她的身體外貌是她的模樣,風秉儀也亦然。她隨時有種淡淡的負罪感,同時也會為這場九歲的年齡溝而胡思亂想。
唯一值得讓她開心的是,在這十一年的光景,她見等識了風秉儀各種醜態。明白了為什麼時下會有人喜歡養成,每日瞧着自己喜歡的人一日日成長的悸動,是一份難得打的體驗。
“你別笑,我沒開玩笑,雖然我還很小,但是你我。”察覺到蘇倩雯的愣神,風秉儀蹙着眉,一隻手想要拉上蘇倩雯的衣袖,但是剛準備拉上去就立刻把手鬆開了。
蘇倩雯的神情也嚴肅起來,雖然她愛着風秉儀,可是現在並不是兩個人談戀愛的時候。
“除了這個,你想要做什麼。”
風秉儀抿了抿唇,眼睛眯起,一般蘇倩雯問這種問題的時候,往往讓他忍不住多想,“繼承康王府。”
還有很多大逆不道的話,風秉儀沒有說出口。康王一有機會,就會給他說關於皇位,關於這個國家的事情,但是這些事情,風秉儀並不想要蘇倩雯知道。
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答案,蘇倩雯微微一嘆,她的視線突然變得深沉起來,曾經的風秉儀是在軍隊裏獲得歷練,這輩子的風秉儀……
“明天我走了,沒有什麼話給我說嗎?”撇開那些複雜的話,蘇倩雯淺笑道。
“等我。”等我成長足夠保護你,等我成長為你需要就可以滿足你要求的人。
風秉儀說完不待蘇倩雯反應,轉身出了房間。蘇倩雯的手心不自覺的捏緊了些,眼神幽幽望着仍然在燃燒着的火燭,留下一個孤獨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蘇倩雯就乘着馬車離開了康王府。除了康王和康王妃來送她,風秉儀並沒有露面。
一路進入皇宮,來接蘇倩雯的人按照國師的吩咐,直直的朝着國師所在的觀天閣行駛過去。
觀天閣,雖然取得名字是個閣樓,但是嚴格來說,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宮殿群。其中標誌性的建築名為觀天閣,就是因為這個觀天閣的特殊,所以大家習慣性的用觀天閣來稱呼。
馬車行駛到宮殿門,早已經有侍女站在一旁等候,蘇倩雯緩緩下了車,便有人迎了上來。
“天女,這邊請。”溫和而纖細的女聲從耳邊傳來,蘇倩雯面色不變,跟在她們的身後。
之前穿越而來的記憶早已被忘得精光,可是國師每次給自己捎來東西的時候,總是不忘說一些宮中建築的改變,所以蘇倩雯並不陌生。
先去沐浴,隨後換上嶄新的禮服,比起她之前穿的那些清淡的衣服,這個衣服顯然要更加華貴一些。金色的細線勾勒在裙邊,衣裙之上被一層淺紗給籠罩着,深藍色的長裙,混着她的五官,增添了些許沉重感。
長發被身後服侍的侍女纏繞在頭頂,梳出了一個她從來沒有看見過的髮型,不過卻異常的和諧。
那侍女把蘇倩雯的身上妝點好之後,道:“天女,國師大人已經是在觀天閣等着您了。”
蘇倩雯點頭,目光停留在看起來似乎有四層樓高度的觀天閣。在這皇宮之中,這樣規格的建築,本該屬於違規,卻因窺天意,而成為合理的存在。
國師在上面已經等候蘇倩雯多時了,他的面前擺着一盤棋局,手中拿着黑子,也不放下,只是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蘇倩雯提着裙子上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精瘦的男人,兩鬢的長發參雜着白色和黑色。衣訣飄飄,別具一番風骨。
看到蘇倩雯到來,國師只是微微翹起嘴角。她慢慢走到他的面前,看到了整盤棋局。黑棋只差最後一手就會贏得勝利,而男人的手裏握着的正是黑子。
很明顯,他早就發現了,只是不想落下最後一手。
把手中的黑子放下,國師望着她冷清的外表,突然開口問道:“怎麼樣,這麼多年在康王府,有什麼感覺嗎?”
蘇倩雯的臉色微微一變,在這個時代,她最弄不懂的就是眼前的國師,他的想法她猜不透,在她以為他是一個不平凡的平凡人的時候,又給她意料不到的發現。
彷彿他真的了解天地,了解這世間萬物一樣。
“還好。”她靜靜的答道。
“很快,這個天下就要不平靜了。”國師對她冷冷的態度也不在意,微笑着看着閣樓外。閣樓的窗戶打開的大大的,和對面的窗戶形成對流,高處的冷氣,毫無阻擋的拍打着兩人。
讓人感受到高處清新的空氣,還有微涼。
“師傅,您想說什麼?”不再拐彎抹角,蘇倩雯擰着眉,越發靠近國師的身邊。
“康王府的那位,很快就要開始展現他的鋒芒了。你的命運啊,也要開始了。”說著模糊的話,國師輕輕拍了拍蘇倩雯的肩,甩了甩衣袖,不再多言。
言罷,本以為蘇倩雯會有什麼表情,卻不想蘇倩雯突然開口道:“師傅,觀星之術,是否真能夠看清未來。”
現代社會,觀星觀的是宇宙那行星還有流星。古時候那些災害的說法,不過是封建君王為了鞏固帝制的方式罷了。
但是,原本堅信的心,在國師這裏卻動搖了。哪怕知道這國師真的有本事,但是對於這星相之事,仍然不敢相信。
“嘉禾,你知道么,你就是太過於拘泥,所以現在的成就還比不上為師。這天,並沒有神仙,可是這天也含着道理。國師,習得巫、相、易,哪一門都是至關重要的。”
“而天象則是輔導其驗證的一個方法罷了。看來,你學習的還不夠。走吧,這段時間,看來你需要多看些書了,或許離開了康王家的世子,你才能夠靜下心來。”
密密麻麻的手抄本全部放在了藏書殿之中,當蘇倩雯來到藏書殿的時候,被這個藏書殿的規模給略微驚訝了一番。整個藏書殿大的可怕,嚴格來說,看起來像是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
有不少於十個人負責這個藏書殿,每日觀察是否有潮濕的地方,是否會被蟲蛀了。涉及的範圍很廣,但是國師帶着蘇倩雯去的,不是那些人文知識,而是他剛剛說的那些。
巫術、相術、易經。本身就為了參透命運這個東西所存在的東西,每一個學習的難度都不一樣。國師帶蘇倩雯來到這裏,簡單的交代道:“你把這些讀了,就可。”
蘇倩雯的接下來的日子,全然在這度過。深處深宮,她身邊的人全然都是國師所派來的人,而在這宮殿中,亦沒有喜好口舌之人,她的生活從這一刻起,失去了關於風秉儀的消息。
蘇倩雯離開了,但是風秉儀的日子還要接着過下去。他瞞着康王府的所有人,一個人來到了鎮國公所掌管的北遼地區。只留下一封信說明自己去參軍了,也沒告訴康王去了哪。
若是告訴了康王他去了那,他相信不消半月的時間,就會追上來。天啟國地域遼闊,四邊接壤之地甚多,風秉儀平時也沒對這些地方有過點評和談論,所以他這一走,還真的沒人知道他到底去哪了。
花了快一個月的時間,風秉儀總算到了北遼。知道路途險惡,所以他一開始的打扮就很簡樸,把錢財全部藏在懷中。
儘管是這樣,風秉儀的模樣現在來說,也並不算好。臉上灰撲撲的,頭髮除了維持基本的造型之外,也是亂作一團。
他身上只帶了些吃的,還有從康王府帶的一把小小的匕首。北邊的天氣並不好,黃沙漫天,來往的人都用衣布遮住了臉,步伐匆匆。
連沂城正是北邊最大的一個城,比起之前所到之處見到的城牆,連沂城的城牆顯然高了不止一星半點。城門此刻正打開着,來往的人都受到了站在門外戰士的詢問。
“你從哪來?來這裏幹什麼?”
風秉儀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答:“從帝都來,想要參軍。”
那個詢問風秉儀的一臉神經病的看着他,這個人是傻子嗎,在帝都不好好享受,來這個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受罪。
但是看着風秉儀堅毅的臉龐,他愣愣的道:“那你去城東吧,在那可以參軍。”
“好。”風秉儀提了提身上的東西,順着士兵指的路走了過去。瞧着風秉儀的背影,那士兵搖了搖頭,怪人真是年年都能遇到些。
招兵處,一如既往的人煙稀少。偶爾有一兩個男子來這邊詢問,也是一個個瘦成皮包骨的模樣。乍一看風秉儀這樣體格的人來,那主事人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一般來當兵的人,都是因為家中實在是揭不開鍋了,所以沒了法子,只能當兵,還能領回一些吃食物。
“我要入伍!”風秉儀說完,就聽到那主事人再次詢問了一聲。
“你確定?”他瞧着風秉儀的模樣也不像是那種因為家貧而導致要靠這樣微薄補貼來維持家用的人。
又被這麼詢問,風秉儀的眉頭緊緊皺起,他的聲音又重了幾分,“嗯。”
那主事人點點頭,雖然還是一臉狐疑,但是還是把那登記的繃子放到風秉儀的面前。
在登記名字的那一欄,風秉儀頓了頓,留下龍飛鳳舞的風秉儀三個字。敬是國姓,寫上去,太招眼了,至於這姓氏,不知為何,他的腦海之中猝不及防的就出現了這個字。
也不知為何,他感覺,蘇倩雯能夠明白這是他,不會是其他人。
登記完之後,風秉儀按照慣例得到了一筆錢,他隨意把那錢放在兜里,被人帶到了軍營。
一走入軍營口,風秉儀就聽見耳邊傳來吶喊的人聲,臉色依舊沉着,但是眼神卻不由自主的朝着那邊看去。
前面帶路的人自然發現了他的注意力轉到那處去了,笑了笑解釋道:“這是每個月例行的大會,普通士兵可以挑戰自己的長官,不過必須要十連勝的人才可以挑戰上級。”
“若是挑戰成功,有什麼獎賞不成?”風秉儀收回視線,耳邊還縈繞着那聲響,腳步不停,跟着那個人走着。
那人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笑了笑,“自然是有的,若是挑戰成功,可以得到一些賞錢。”
風秉儀的表情卻淡了幾分,賞錢這樣的獎勵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吸引力。領路的人很快就把風秉儀帶到新兵報道的地方。
裏面的設計很簡單,整個屋子裏有十多個人,有的穿好了兵服,有的手中捧着,還有的在聽着面前的人訓導。
瞧見風秉儀來了,站在幾個新兵面前訓導的人停止了說話,對着風秉儀招了招手,“你,過來!”
聞聲走了過去,男人龐大的身軀徹底的映入眼底。黝黑的皮膚,身上只穿了個粗布襖子,露出兩個臂膀,有力的肌肉暴露在空中,一雙眼瞪得跟銅鑼一樣大,眉毛粗粗的,絡腮鬍把臉龐包裹着。
他說話的聲音特別大,就像是透過破罐子的那種沙沙聲,有些難聽,“你也是才來的新兵,給我注意點,聽清楚我要說的話!之前的話,我就不重複了,你等會找其他人給你說。”
對着風秉儀說完,他的目光這才看向所有人,繼續道:“你們給我聽着,你們現在就是軟蛋!現在要你們去殺那些蠻夷就是讓你們去送死,但是你們遲早都是有那麼一天的,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別給我活得像個孬種一樣。聽見了嗎?”
“聽見了。”
稀稀落落的聲音明顯讓男人不滿,他擰着眉,猛地大聲吼道:“給我大聲點,你們這麼多人還不如我一個人是不是!”
“聽見了!”這下子,所有人都拼儘力氣喊了起來,脖子上的青筋爆出,這才讓那絡腮鬍男人滿意起來。
“我會負責把你們調教成一個合格的正式兵,我叫鄭江,你們想怎麼叫怎麼叫,現在,立刻所有人給我去副七號訓練區。”
聽着鄭江這麼說,所有人都緊張起來。風秉儀入鄉隨俗,領了一套衣服,捧在懷中。在一群面黃肌瘦的人的面前,他的身高還有他的狀態都是尤為明顯的。
別人都是有些害怕,或者是好奇,只有他波瀾不驚的,鄭江一直默默的打量着他們,一眼就瞧中了和別人明顯與眾不同的風秉儀。
不過他只是玩味的笑了笑,來到這裏的人,出生不同,目的不同,可是他們未來的日子卻是完全相同的,像是一個旋轉的陀螺,不斷的旋轉,不能停歇,哪怕累的跟狗一樣。
風秉儀的身量看起來也就是十二、三歲的模樣,放在軍營里就是一個小兵。雖然氣質有些奇怪了些,但是鄭江也沒有高看他,等到訓練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孩子到底有沒有能耐了。
蘇倩雯知道風秉儀消失的時候,已經過去大半年。這半年的時間裏,她一直泡在觀天閣還有藏書殿。
國師好像故意把所有消息都阻擋着不讓她知道一樣,專心致志的做某一件事情的時候,會進步飛速。
那些國師要蘇倩雯看的書,蘇倩雯全部都看了。生命循環,川流不息,因果報應,歷史長河。深奧難懂的知識點全部都要記在腦子中。
得知風秉儀一個人去了邊關的時候,蘇倩雯有些驚訝,沒有想到她曾經沒有說出口的東西,風秉儀卻自己去了。
“現在康王殿下找他都找瘋了吧。”蘇倩雯看了看國師,隨口問道。
國師摸了摸已經蓄到脖子的鬍鬚,看着明顯又成熟不少的蘇倩雯,輕輕答道:“世子並沒有寄回來一封家書,不知生死。康王殿下,自然是着急的。”
蘇倩雯卻斜着眼睨了他一眼,“康王殿下定然是找過師傅的,依照師傅對世子的預言,康王殿下自然知道世子不會死。”
國師不可置否,他朝着前方跨了兩步,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氣質,“很快,你就明白了,有的東西,從骨子裏帶來,深深印刻在心裏。”
蘇倩雯猛地回頭盯着國師看了幾眼,眼神帶着些銳利,“師傅,你到底是什麼人?”
國師呵呵一笑,挑挑眉,“你覺得我是什麼人,那麼我就是什麼人。”
*
天啟國七十八年,發生了兩件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北遼拉開了戰爭的序幕,大規模的開始攻擊天啟國的邊境。整個天啟國無一不受到影響。集中供給,由鎮國公帶領將士開始和北遼開始戰爭。
第二件事更加惹得人心惶惶,天啟國的國師,突然消失不見了。一夜之間,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也沒有人知道到底為何他要離開。
蘇倩雯臨危受命,成為新一代的國師,可是她年紀輕輕,儘管一當上國師的位置,就為戰爭做出預言,以及部署,但是還是有人不信服於她。
這場和北遼的戰爭持續了三年之久,蘇倩雯從最開始的陌生,到每天閉眼都能夠感受到戰火的變化,在這場戰爭中,鎮國公所帶領的將士中,有幾個人的名聲徹底響徹在這戰火。
伏修楷、風秉儀、宋澤。
當他們名聲傳揚到帝都的時候,皇帝當即賜下官職衛將軍!地位低於三公,僅次於大將軍。
沒有人知道蘇倩雯知道風秉儀名字時候的驚訝,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就發生在眼前,她從來只稱呼他的名,從來不曾叫過他的姓,冥冥之中的巧合,就像是國師說的那樣。
有的東西,從骨子裏帶來,印刻在心底。
風秉儀的成名,不僅僅是他軍事才能的出色,擅長指揮,單兵的力量也很強悍。可其中最讓人驚訝的還是他的年紀,十五歲的孩子,雖然在這個時代已經要是個大人了。
男子,講究的是弱冠之年。十五歲就展現出這樣卓越的天賦,實在是讓人驚訝的。帝都的人,只聽過這三人的事迹,卻連一次見面瞧見三人的機會都沒有。
北邊的戰事緊張,除了皇帝的旨意能夠傳過去,什麼都傳不到。
連沂城早已成為了戰爭的集火點,生活在城裏的普通人每天只能擔驚受怕的活着。有的膽子稍微大一些的,還會幫助集中在這裏的天啟國士兵們一些忙。
包紮、消息的傳遞,僅僅只需要一點體力就能做到的事情,讓很多人行動起來。
戰火的集結,也讓這個地方變得更加破舊,環境更加惡劣起來。黃沙漫天,每個人都靜悄悄的做着該做的事情。
駐紮在這裏的軍營,風秉儀和宋澤的面前擺着長長的羊皮卷,有的地方已經打上勾,有的地方畫上了重點符號。
“國公爺和修楷帶着兩隊人馬,對平林關還有馬淮關進行突擊。我們這段時間一直處於防守的階段,敵方一定想不到我們會來這一手。”
三年多的時間,風秉儀的身子在每天的鍛煉下,拔高了很多,整個人的皮膚也和其他人一樣,被曬得黑黑的。這些年的經歷,讓他看起來和同齡人比起來,更加沉穩,身上的氣質也更加凜冽。那雙飽經風霜的眼此刻正含着思考,在對戰略進行分析。
“敵人現在的主力集中在這,庸瀾關,平林關和馬淮關的兵力相比起來還是會弱一些。不妨把聲勢造得更大些,讓他們以為我們會以平林關還有馬淮關作為突破口。”
風秉儀把話結國,炭筆從連沂城一直通到庸瀾關,“然後我們帶領大部隊,在他們派人前去支援的時候,一舉端了庸瀾關。只要攻下庸瀾,這場戰爭就結束了。”
聽到戰爭結束了這句話,宋澤也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三年的時間,泡在着戰火中,每天都有無數鮮活的生命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掉,而他們沒有時間悲傷,只能不斷的前進,讓敵人的鮮血來祭奠那些死去的人。
“這條路,可行!”宋澤仔細的思考了一番,最後重重的道。
風秉儀的眼和他的眼對了對,兩個人在對方的眼裏都能夠讀到堅定,還有那勢在必得。
當初帶着風秉儀的鄭江現在已經成為風秉儀麾下的一名大將,風秉儀和宋江留了一萬人馬在連沂城。剩餘的五萬人馬全部帶走去庸瀾關。
消息就像是一陣風一樣傳到了庸瀾關,北遼負責的達姆將軍眉頭緊緊擰着,在帳篷中來回踱步,“你說,傳來了消息,天啟國的人強攻了平林關和馬淮關?”
半跪在地上的漢子着急的點點頭,額頭上還有一層密集的汗水,“平林關和馬淮關已經傳來消息,正是如此。”
“是誰帶領人來的?”天啟國優秀的將領,這些年來達姆知道的不少,最出名的那三個,再加上一直以來就很兇猛的鎮國公,導致原本十拿九穩的這戰鬥變得焦灼起來。
他們是知道天啟國重文輕武,這些年來的摩擦也就是試探,雖然強悍,但是和他們還是有段距離。但是戰爭開始之後,他們預想的一切就變了。
“目前不知道。”那漢子硬着頭皮的道,他自然也是知道若是知道了是誰帶領的話,這場戰役就會稍微簡單一些,現在敵人為明,戰術也不明確。
“兵力目測多少?”達姆走到軍事圖邊上,他看着馬淮關還有平林關的位置,想要知道從這兩邊攻擊的話,下一個目標是什麼地方。
當他看到馬淮關的和平林關,兩個路線共同行徑后的局面,臉色猛地大變起來。平林關和馬淮關一旦被攻破,那庸瀾關將會徹底被包裹起來。
庸瀾關是一個一守難攻的地方,可是再怎麼好守,長期沒有糧食補給,遲早士兵將會被餓死。
“帶領兵馬,前去支援。”
那漢子鬆了口氣,可是轉眼又問道,“將軍,去支援平林關還是馬淮關?”
達姆的視線在圖紙上掃了掃,沉聲道:“這兩個地方,我們缺一不可。若是我的猜測正確的話,這一戰就能定勝負了!”
漢子不再多言,急忙退下,讓士兵嚴正以待。
風秉儀他們一直等着消息,五萬的人馬自然是躲不了的。他作為先頭部隊,帶領了一千兵馬在前面觀察,宋澤在後方帶着剩餘的部隊。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當發現達姆帶着浩浩蕩蕩的人去往平林關之後,又有一對人馬去了馬淮關之後,風秉儀當下就下了命令,到底留在這庸瀾關的人馬有多少。
暗自叫人去後方通知了宋澤,風秉儀和幾個身手敏捷的人悄悄的潛入庸瀾關外。比起之前的十步之內必有一兵的狀態,此刻顯然要少了不少。
從隱蔽處慢慢爬上城樓,入眼一看,雖然還有兵力,但是看上去也就一萬不到,這還包括一些後勤兵,真正可以上戰場的,估計不足五千人。
庸瀾關容易守,但是若是出了庸瀾關面前的地界,就完全不叫事了。
風秉儀帶着一千兵馬,開始不斷的騷擾庸瀾關的地界。庸瀾關有人鎮守,當看到來人是風秉儀的時候,心下一震。
但當看到風秉儀所帶來的人後,心神一定。沒做多想,只派出兩千人馬出去迎戰。風秉儀他們引着那兩千人朝着外圍跑去。
即將追上,只差分毫。那領頭也顧不得想太多,若是在這裏能夠把風秉儀消滅掉,就算是大功一件了。
兩千人一直沒有回來,這個時候,呆在庸瀾關的人們也坐不住了。現在庸瀾關所有的兵力本來就稀少,再被分化之後更沒有幾千了。
兩千人已經是風秉儀的兩倍,若是這樣都不能解決掉風秉儀就棘手了。派出身邊的親信前去探查,最後被告知雙方焦灼着,目前還分不出勝負。
所有人都想的一樣,若是在這裏把風秉儀給解決掉的話,算是大功。儘管他們已經覺得有些蹊蹺,為什麼時間點那麼巧合,風秉儀只帶着短短的人馬來到這庸瀾關。
可是他的身後沒有一個人,這就給他們足夠的機會。
“除了現在有事情的人,全部圍剿風秉儀!”
命令被下達,很快就集結好了所有在庸瀾關的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城門。隔得遠,但是風秉儀能隱約的聽到從庸瀾關那邊傳來的馬蹄聲。
廝殺還在繼續,血液混着吶喊聲響徹在這片土地。鮮血灑落在地上,生生的把這地染成了紅色。北遼的人被前來的援兵鼓舞了士氣,一下更加勇猛起來。
鄭江揮舞着大刀,不斷朝着身前的人砍去,餘光看到風秉儀同樣奮勇殺敵,大聲喊道:“將軍,快撤,要抵不住了。”
風秉儀的長劍橫掃着,把一個人踢開,臉色沉着,“堅持!”
鄭江眉頭緊緊皺着,策馬到了風秉儀的身邊,身邊同伴越來越少,反而敵人越來越多,在人海戰術下,再多的精銳,都形同虛設。
“將軍,我們要支持不住了。”身邊風秉儀的部下已經縮小成為一個圓,把風秉儀包圍在中央。越來越多的人靠近他們,把他們團團圍住。
這個時候另外一個人高聲喊道:“將軍,我們掩護您出包圍圈,您快走吧。”
風秉儀墨眼深深,聲音帶着些安撫,“往外撤,宋將軍很快就到,堅持。”說著,他的長劍還在揮舞着,可是突然他眼皮一抬,瞳孔驟縮。
“趴下!”風秉儀大聲喊道,身子從馬背上跳下,滾在地上,隨手扯了一個地上的死的敵人擋在面前。
一切都發生在瞬間,數不清的箭飛射而來。有的人聽到了風秉儀的高喊,趴到了地上,有的人還來不及反應,瞬間成為了篩子,被幾十隻箭穿透,重重的倒在地上。
馬匹被箭刺中,頃刻間引起混亂。那些趴在地上的人,還沒有來得及有什麼動作,生生的被馬蹄沉沉的踩下,噴出一口鮮血。
幾百個人,瞬間銳減成不足一百人。北遼的人早已經退開了一定範圍,整個視野內都是風秉儀他們的人。
風秉儀的眼睛猩紅,手中緊緊攥着長劍,高舉在頭頂,“殺!”
領頭跑在前面,只花了幾秒的時間,就找出了薄弱的地方,就一百人,殺入幾百人的隊伍。
炙熱的液體浸潤衣服,灑在臉上。
當宋澤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殺紅了眼的風秉儀身邊,剩下的十幾人,仍然還在嘶吼着,盡自己最大的力氣死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宋澤的大部隊很快就把這一切給平靜下來,風秉儀還拿着長劍不斷的砍着。他身邊滿是屍體,他的情緒讓很多後來看到的士兵們都是一陣靜默。
宋澤策馬到風秉儀的身邊,跳下馬,一把拉住了風秉儀,“結束了。”
風秉儀的眼睛一澀,手中的長劍滑落。扭頭看了看帶來的那一千人,現在清算起來,只有八個人。
“先頭部隊,死亡九百九二人,完成任務。”風秉儀的眼慢慢闔上,靜靜彙報着。
“已經派人去佔領庸瀾關,走吧。他們還需要治療。”宋澤說的是剩下的那些人,雖然活着,可是有些人身上早已血跡斑斑。
風秉儀的睜開眼,還沒來得及回答宋澤的話,眼前一花,徹底倒下。宋澤眼疾手快的把他接住,這個時候才發現,風秉儀的背後已經被染紅。
戰勝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穿回帝都。主要將領沒有死亡。蘇倩雯知道消息的時候,那顆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去。
鎮國公班師回朝的日子,風和日麗。帝都的百姓們翹首以待,每個人都準備好鮮花和吶喊,準備迎接歸來的英雄。
可是風秉儀他們到來的時候,場面卻莫名的沉浸下來。除了馬蹄聲,寂靜的有些可怕。每個人的臉上沒有歡樂,都是揮之不去的沉重。
身上沒有血跡,卻帶着一股肅殺之氣,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原本計劃中的歡聲笑語,此刻盡數被壓制。沒有人能夠在他們這樣的模樣下笑的出來。
這個時候,他們才想起,戰爭的殘酷。
蘇倩雯這次破例出現在了朝堂,她想要見風秉儀,立刻的見到他。當皇帝看到風秉儀的時候,一瞬間的恍惚,眼前的人怎麼長得有些像他的侄子。
眯着眼仔細看的時候,這分明就是敬景雲!不僅僅是他,康王同樣也發現了,鎮國公早已經和他通氣,他只是知道兒子還活着,在鎮國公那裏好好的,卻沒想到,風秉儀就是他的兒子。
按照慣例,能夠進大殿的人,只有鎮國公還有風秉儀他們三人。
風秉儀一眼就看到了蘇倩雯,比起幾年前,她出落的更加美了。幾縷長發散落在腰間,身上穿的是為她特製的長裙,高貴中帶着冰冷。星眸水光灧灧,讓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景雲,你瞞得朕好苦!”一番加官進爵之後,皇帝搖搖頭道。
一邊的鎮國公率先跪下,“啟稟皇上,一切都是臣的主張。”不怪鎮國公想要隱藏風秉儀的消息。風秉儀的身份註定了若是真的在戰場上他只能被隱在後方。
但是偏偏他有具有極佳的軍事天賦,埋沒人才在戰場顯然是最不理智的行為,寧願冒着欺君之罪,他也要讓風秉儀帶兵上前線。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
“是臣的錯。”風秉儀坦然的跪下,面色淡然。
康王也急了,連忙走出來,道:“都是臣管教不當,是臣的錯。”
一個個把錯誤都往自己身上攬,伏修楷和宋澤都有些疑惑的看着風秉儀,他們只當風秉儀是普通人中走出的人才罷了,可是現在看來,他們想的太簡單了,風秉儀的身份很不一般。
“好了好了,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們着什麼急。”皇帝無奈的道,現在風秉儀的名聲都傳了出去,他再責罰風秉儀,這天下人還怎麼看他。
“國公爺,景雲,你們兩個人這段時間好好在家休息吧。”
蘇倩雯退後一步,空靈的聲音雖然很淡,但是卻被所有人聽見,“啟稟皇上,世子是臣之故人,望皇上允世子和臣敘舊。”
伏修楷和宋澤如夢初醒,他們這才意識到風秉儀是康王的兒子,是身份高高在上的世子。
“呵,國師不說,朕都忘了你和世子還有交情。”皇帝樂道,“既然如此,准了。”
“謝陛下。”蘇倩雯的唇角微微上翹,視線投向風秉儀。風秉儀身子站的筆直,唇線緊繃一條線。
散朝後,風秉儀和蘇倩雯前後到了觀天閣。蘇倩雯屏退眾人,和風秉儀面對面站着,身上的寒氣一下驅散開來。
風秉儀腳步一錯,距離蘇倩雯更加近了些。猛地,一把抱住蘇倩雯,“我回來了。”
乍一被風秉儀這麼抱着,蘇倩雯晃了晃神,可是隨後,手臂不受控制的摸上他的背,把頭埋在他的脖頸間。
“回來就好。”
他死死的抱着蘇倩雯,像是要把蘇倩雯融入自己的身體。又像是脆弱的孩子一般,頭低着,身子微微顫抖,蘇倩雯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一陣濕潤,表情一滯,有些不敢相信。
那個沉穩如他的男人,這是哭了?
“倩雯,木子死了、鄭江死了、寇遠也走了。”
風秉儀的聲音低低的,有些沙啞。手指攥緊,勒得蘇倩雯有些疼。可是她沒說話,只是靜靜的聽着。
“我答應過他們,要給他們收屍的,可是,為什麼就是找不到的木子,為什麼,為什麼。”男人的情緒越來越強烈,好似要把自己全身的力量全部發泄出來一般。
蘇倩雯心裏一軟,手輕輕的拍着風秉儀的背,安慰道:“這不怪你,你去找了,只是沒找到罷了。”
“寇遠他爸爸、他哥哥還有他都死在城外。他娘,他妹相信我能夠把他帶回來,可是我辜負她們了,我沒能把他帶回來。”
“志強已經失去了一家人,現在連兩隻腿都沒有了。”
風秉儀喃喃的念叨着部隊裏每個人的事迹,蘇倩雯眼眶一紅,她突然慶幸自己在這一世的這一刻遇到了風秉儀,他的心還沒有壓下那麼多沉重的東西。
他原本也是遭遇過這些東西的吧,可是她卻渾然不知他心中的苦悶。現在的風秉儀告訴了她他的心情,讓她知道了他並不是永遠的沉着冷靜。
風秉儀感受到自己頸間也傳來濕潤的感覺的時候,身子繃緊,然後猛地捧起蘇倩雯的臉,看着那個冷漠淡然的小女人,此刻哭成了一個小花貓的模樣。
“明明應該我哭,你哭什麼?”風秉儀愛惜的擦了擦蘇倩雯的臉,有些想笑。
蘇倩雯就着他摸着她的臉道:“看你難受,我也難受。”
明明比他年長九歲,此刻卻像是一個小孩子一般。風秉儀抱着蘇倩雯,微微嘆氣,懷中的柔軟,讓他覺得心滿滿的。
“乖,不要哭了。都多大的人了。”
蘇倩雯臉上一曬,她不是那麼容易感性的人,可是瞧着風秉儀那般痛苦的說出那些話,她心裏抽抽的直疼。她是自私的,聽到那些人離開,最後留下的是風秉儀的時候,心情居然是愉悅的。
“你想做什麼,就大膽的去做。”蘇倩雯推了推風秉儀,仍然有些淚眼婆娑的。
風秉儀抵着蘇倩雯的頭,嗯了一聲。儘管現在他還沒有被原諒,可是那些答應了兄弟的事情,他不會忘記,那麼她們不原諒他也沒關係,他不會放棄補償的機會。
帝都的風氣,只是在風秉儀他們回來的那天,受到些許影響。就像是石子掉入了水塘一樣,只是一個水花,就沒有人再關注。
繁華依舊,可是蘇倩雯莫名的卻想起了一句話,你看到光明,那是因為有人在拚命的為你擋住黑暗。
帝都的人就是被保護的人,他們看到的世界,永遠都是美好的。失去一條性命,對他們來說很陌生,千千萬萬的人,犧牲自己最為寶貴的東西,只為換取他們依舊能夠看到這份光明。
天啟國七十九年,皇帝病重,王公貴戚無疑不上奏,申立太子。可是當朝建康帝卻遲遲不肯立太子,按捺不發。
時令已經是深秋,宮外的樹已經從翠綠變成暖黃色,而皇宮內仍然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色。蘇倩雯身着淡藍色的宮裝,身後跟着侍女,浩浩蕩蕩的走去寢宮。
門外一直服侍建康帝的太監,瞧見蘇倩雯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國師大人,陛下請您一個人進去。”
蘇倩雯點點頭,朝着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身後的侍女們眼觀鼻的站在門外,分散成兩邊,恭敬的站着。那太監推開門,讓蘇倩雯走了進去。
宮殿中含着濃烈的藥味,彰顯了主人的病情。窗戶緊緊閉着,讓這股味道更加濃郁,又有些潮濕。
蘇倩雯面色淡然的走到建康帝的龍榻前,輕輕彎腰,“臣參加陛下。”
女生清脆如鈴,一下就喚醒了建康帝。他側着頭看了看蘇倩雯,女子精緻冷漠的面容進入眼底。眼底閃過一瞬間的驚艷,不過想起自己的喚蘇倩雯來的目的,這驚艷就掩入眼底。
“國師免禮,朕這次喚你來,是想要讓國師幫朕一個忙。”
“陛下請說。”
“國師會改命之術吧。”建康帝一說完,雙眼就立刻緊緊的盯着蘇倩雯看去。
沒料到蘇倩雯眼底卻劃過一絲疑惑,然後道:“臣不知。”
“不可能!你不可能不會,你不會,曲國凡怎麼會把國師之位交給你呢!”建康帝的情緒一下就高漲起來,逆天改命,這是秘密。
當初天啟國的開國皇帝,就是被一位異人給續命,那位異人就是國師的起源。而這個秘密一直不被人所了解,他偶然得知這個秘密,他馬上就要死了,他能夠感受到生命的衰敗,可是他不想死。
他想要好好的活着,想要繼續當這個皇帝。既然第一位國師知道改命,那麼之後的國師也定然會的吧。
蘇倩雯沒有惱,只是退後了幾步,“師父並沒有教完臣所有的東西,就離開了,現在不知去向。這改命之術,或許師父是知道的。”
建康帝的臉色有些衰敗,他揮了揮手,示意蘇倩雯出去。蘇倩雯從善如流的出去,只是在轉過頭,建康帝看不到的地方,更加冷了幾分。
從殿裏出來,蘇倩雯就回了觀天閣。坐在觀天閣頂端,蘇倩雯的手中捏着白棋,自己和自己下了起來。心思煩躁,她已經習慣了用這樣的方式來舒緩壓力。
她不是不知道改命之術,相反,她名義上的師父什麼都交給她了。逆天改命,代價太過於龐大。補一條命,需要的不是一個命,而是成百上千條人命。
而且這續命之人也有講究,非大富貴,非權貴,而是對這未來命運的長河有深刻影響的人。開國皇帝當時命懸一線,若是續了,將會有數十萬的人命獲救,否則將會繼續生靈塗炭。
所以第一代國師寧可冒着被詛咒,也給他續命了。代價是他的壽命還有他族人的壽命。幾百個擁有大能的人,只是為了那開國皇帝再多五年的壽命。
很顯然,建康帝的生死,對於這歷史長河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蘇倩雯孤家寡人,要給建康帝續命,要付出她的生命,除此之外,還需要找到另外具有龍氣的人,轉移兩個人的命運。
這樣的事情,很顯然蘇倩雯是不會去做的。但是她不做,不代表建康帝不會叫其他人去做。聽着蘇倩雯的話,再聯繫她之前的表情,建康帝沒有懷疑蘇倩雯說的。
曲國凡的不告而別,他病重需要人續命的事情,他懷疑曲國凡早已經算到。所以才會先一步離開,他還就不信了,在這天啟國,就再也沒有能人了。他曲國凡不願意續命,他自會找到人幫他續命。
建康帝強撐着讓親兵到處去尋找能人異士,很多想要富貴的人都聞聲而來。短短的五天裏,整個帝都湧出了無數稀奇古怪的人。
所有人都靜靜看着事情的發展,不知道建康帝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蘇倩雯有種不祥的預感,在這段時間裏,她特地制了一個黃符,派人秘密的交給風秉儀。一切悄無聲息,建康帝忙着異士的甄別,倒是沒有關注蘇倩雯的動靜。
黃符交到風秉儀的手中,傳話的人只留下一句,隨身攜帶,就急匆匆的走了。
很快,令人感到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建康帝的身體大好,氣色紅潤的去上了早朝。太醫們也是奇怪,明明建康帝的身體已經破敗,可是卻又不知道從哪裏湧現出了生機。
大家只當是建康帝找到了能人,治癒了他的病,卻沒想到建康帝已經開始有些瘋狂了。
“陛下,您還需要等兩個時辰,喝下那一百人的心頭血,這小半個月就無憂了。”一個身着道士服,身材有些矮小的人站在建康帝的身邊道。
建康帝的臉色有些發白,來回踱步,急道:“什麼時候朕才可以活下去?續命的人還沒找到嗎?朕的那麼多個皇子,沒有一個是對的嗎?”
那道士是建康帝這次找到的人裏面,最為本事的一個。身長不足六尺,皮膚皺巴巴的,還有些褐色的斑點印在皮膚上,長得奇醜,可是現在卻深得建康帝的隆寵。
他從知道建康帝的需要之後,就默默的開始行動。
他自然也不會傻了吧唧的用自己的命去給建康帝續命,每逢半個月喝一次百人心頭血,可以短暫的活下去,但是同時這種血咒,也會印刻在建康帝的骨子裏。
但凡他的後代,都會不得好死。這是用後代的命來換取他短暫的命。而最為關鍵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在具有龍氣的人。
他用盡方法,卻都探查不到。就像是被什麼東西保護住了一樣,無法勘察。
“陛下,依我看來,應當是有人把龍氣遮蓋住了。眾位皇子身上,都隱約被什麼東西阻擋,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定然是有人阻擋。”
建康帝猛地朝後甩袖,瓷杯落地,刺啦的響着,“定然是曲國凡那傢伙搞的鬼!”
那道士聞言眯了眯眼,道:“那就是之前的國師大人嗎?陛下,現任的國師我可以見見嗎?”
建康帝嘲諷的勾了勾嘴角,滿不在乎的坐在高處,“就那丫頭?哼,什麼也不知道,這國師我看也需要換人了。”
“陛下息怒,能夠被前任國師看上眼,定然是有些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眼下找不到可以為陛下續命之人,不妨看看這國師有沒有什麼利用價值。”
建康帝面容少霽,“既然如此,這個事情,就交給你了,若是你有什麼新的發現的話再告訴朕吧,等這個事情結束,你想要什麼,朕都可以給你!”
“謝陛下。”
……
蘇倩雯這段時間除了觀天閣之外,哪裏也沒有去,所有想要見她也只能來這觀天閣來見面。道士並不是沒有名字,只是大家都習慣了叫他道士而忽略了他的名字,他全名叫做霍翔,聽名字,眾人都以為是一個雄偉的男子,可是當見到了真人之後,卻覺得這個名字和人太不相配。
所以久而久之的,他也就不樂意把名字告訴別人,就讓別人叫他道士就好。
在得到皇帝的允許后,霍翔就來了觀天閣。他拿着皇帝的手諭,侍女們也沒敢攔着他,蘇倩雯依舊呆在觀天閣的最頂處,天象已經開始變了。
建康帝氣數已盡,這個時候本該死去,可是現在卻仍然或者。很明顯,是有人做了什麼事情。她這段時間沒有見過建康帝,並不知道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況。
耳邊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她也並沒驚慌,反倒是氣定的端起冷茶,品茗。
霍翔一上樓,就看到了髮絲被清風吹起,整個人不似人間女子,衣裙飄飄,面容精緻。最關鍵的是,他發現蘇倩雯是純陰女體。
蘇倩雯斜眼睨了他一眼,男人的眼含邪光,手指發黑,眉毛下掉。一瞧就是做了不少陰邪事情的人,不過,這個男人很聰明,蘇倩雯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命格改變。
按理說做了不少陰邪事情都會報應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卻沒有,只能說明,他把一切的後果都轉給了別人,自己的命格分毫不動。
“國師大人好。”霍翔嘿嘿一笑,恭敬地給蘇倩雯躬下身子。
蘇倩雯身子未動,繼續喝着她的茶,“陛下改命的事情,看來您也出力不少。”
霍翔沒有得到蘇倩雯的允許,隨意的就坐到了蘇倩雯的面前。這麼多年來,霍翔也算是見過不少的美人了,可是沒有哪一個能夠像蘇倩雯給他那麼大的吸引的。
這皇宮中也不缺美人,他見過建康帝的妃子,也見過各皇子的妃子,可是沒有哪一個像是蘇倩雯這般誘惑。重要的是,他看不清蘇倩雯。
那些美人美則美,他能夠看出她們曾經做過什麼骯髒事,那些常人看不到的污穢,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美人再美,可是蛇蠍心腸,雖然他喜歡,可是做慣了陰邪事情的身體可不喜歡。
越是純潔的東西,越是招他喜歡,例如剛出生的嬰兒,也例如處子。蘇倩雯給他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霧裏看花,他不知道蘇倩雯到底做過什麼,又到底有什麼能耐,這種撓心撓肺的感覺,最讓人享受了。
寬大的衣袖遮擋住了蘇倩雯的素手,手指輕輕掐算,蘇倩雯對於這格局的也就瞭然。順應潮流,終於,即將迎來了風秉儀稱帝的時候。
“國師大人未免也太冷淡了些,明明陛下的要求並不算過分,您還不樂意給陛下續命,這真真是做的不好。”
霍翔搖頭晃腦,像是指責蘇倩雯一般。蘇倩雯放下茶杯,微微一笑,惹得霍翔有些痴迷,不過蘇倩雯的眼底儘是冷意,讓人看到後有些忍不住打顫。
“既然見過了,送客!”
一直被送出觀天閣,霍翔還痴痴的望着蘇倩雯,沒有想到所謂的一見鍾情,居然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他舔了舔舌,純陰女體也是個好東西啊。
蘇倩雯的日子平靜了幾天,可是皇宮內早已開始人心惶惶,風秉儀在皇宮的內線頻頻給風秉儀傳來消息,有關於蘇倩雯的,也有建康帝的,以及那個被建康帝看的比眼珠子還重要的霍翔。
因為帶兵的原因,風秉儀手中的兵力還沒有被削弱,建康帝或許太相信他,完全不相信康王一家會有謀反的心,所以完全沒有防備。
當風秉儀知道那霍翔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蘇倩雯的頭上的時候,而且這個事情還得到建康帝默許的時候,一切都悄然改變了。
建康帝做的那些事情,一件件放在風秉儀的桌上,喝活人的心頭血,吃人心,只為續命。蘇倩雯作為國師,續命之事沒有參與進去,得到建康帝的報復。
風秉儀是奇怪的,為什麼蘇倩雯沒有做出任何反擊,就靜待事情發展,蘇倩雯能夠忍,但是並不代表他能夠忍。
天啟國八十年,康王世子兵變,建康帝死於弘揚宮,道士霍翔同樣被砍殺。建康帝令霍翔活人剖心,引改血咒事件爆發。史稱安明之變。
天啟國八十一年,康王世子敬景雲稱帝,號嘉景,登基之日,國師猝死於觀天閣。
天啟國八十二年,前國師歸國,與帝徹談三夜。后復任國師。
天啟國一百零四年,嘉景帝亡,在位二十三年,知人善用,減輕賦稅,休養生息,開創盛世。
番外有逼宮,還有之後的生活。以及系統番外,會陸續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