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一回 (薦)委身求僱用
屠天兩袖生風,氣勢洶洶闖進了無上宮。
“天兒!”魔無上一見朝思暮想的兒子回來,十分開心,照例用力推了一把他的肩,“你小子還知道回來呀!”
這是父子之間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往常,屠天都是很高興就接受這一推,可今日,卻一閃身躲開了。
魔無上一看,兒子臉色不對,橫眉怒目,面沉似水:“出什麼事兒了?那麼久不回來,一回來就擺個臭臉給你老子看!”
屠天平時開口都習慣先稱一聲“父王”,可這次回來連這倆字都省了,張口就質問道:“你究竟把越雲澤怎麼樣了?
魔無上已經明顯有些不悅,一聽兒子是為這事找不痛快,就更火大了:“仙魔本就不共戴天,難道我該對他拱手河山么?你現在翅膀硬了,要胳膊肘往外拐么?”
屠天陰沉着臉壓住火:“好,我就問一句,離人毒的解藥在哪裏?!”
“混蛋!你這個逆子,竟敢這樣跟你老子說話!我既是你父王,還是你的上級!你就不怕,我對你用刑么!”
“給我離——人——毒——解——葯!”
屠天一字一句發狠地重複道,面前之人如果不是親生父親,他早就上去揪脖領子了。
魔無上雙眼一瞪,大袖一揮,轉過身去:“沒!有!”
屠天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教自己鎮定,把父王惹毛了,更是不可能拿到解藥,還是得來軟的:“孩兒向父王道歉,方才一着急,失了禮節。還請父王不要怪罪。”
魔無上轉回身來,斜着眼睛瞄他:“這樣說話還差不多!那你說說,為何突然倒戈要幫他說話?”
屠天早已料到這是個躲不過去的問題,因而早有準備:“父王,孩兒一直沒告訴你,在找尋逆天行碎片的過程中,孩兒曾經受過一次重傷,一條腿差點就廢了,是許蒼鬱不惜割肉給饕餮獸,換來了月光草,還對孩兒精心照顧,才救了孩兒這條腿!”
往事歷歷在目,屠天很想回到過去,在靜好的時光里與蒼鬱咫尺相隔,也許還能對她說點什麼,挽回點什麼......
若時光能從頭,就算再不愛喝粥,他相信自己都能灌下好幾碗。
可惜,那時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哦?”
魔無上的目光在說:“有這種事?”
“千真萬確!月光草功效很強,孩兒從骨肉分離,到現在連個疤痕都沒留下,多虧了許蒼鬱。她嫁給了越雲澤,姓越的又已是個凡人,世上最痛苦的折磨都受過了,父王就放過他們吧。孩兒把解藥給他們送去,就當報了此恩,從此與他們不再有瓜葛。”
魔無上抬起頭,從他的眼睛裏很難揣測出他此刻要說什麼:“知恩圖報?那是仙界的事兒,跟我們沒關係。”
“父王!孩兒還有幾句話要說!”
“你說。”
“我要說的話,同時也關係到魔界的存亡,如有得罪的地方,望父王不要往心裏去。”
“墨跡什麼?快說!”
“好。父王高才,一向將我魔界引領得風生水起,只是,時有嫉賢妒能......”
屠天話到此,魔無上的臉已經成了醬豬肝色。
屠天堅持說下去:“......凡事皆怕屬下出父王之右,如此,向心力何來?自古以來,得人心者,方得天下。父王若不思悔改,一意孤行,繼續不擇手段殘害手下,也許早晚有一天,終將會引起屬下嘩變......”
“給我住口!”
魔無上大吼一聲,震怒不已。
院子裏一堵牆轟然坍塌,半天了還有小石子“嘰里咕嚕”滾下來。
“父王,孩兒知道,要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很難,但我這也是為了魔界好......”
“你給我滾!一年半載不要再回來!走得越遠越好!”
屠天站着沒動,只伸出手去:“父王,孩兒可以走,但是解藥拿來!”
對於屠天來說,魔界加之整個天下,目前也沒有蒼鬱的感受重要。
魔無上恨恨地對兒子說:“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離人毒沒有解藥!就算是你老子我自己中了這毒,也只能等死,明白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屠天不服:“忘恩負義?父王不是說了,知恩圖報只是仙界的事么?”
魔無上氣得吹鬍子瞪眼,再大吼一聲:“滾——”
“嘩啦啦——”
又一堵牆倒了下來,還有連根拔起的大樹歪在一邊。
作父子這麼多年了,屠天聽得出,這回父王沒有撒謊,離人毒應該確實沒有解藥,如果有的話,他會說,“我就算把解藥丟到海里餵魚,也不給你!”
屠天帶着滿心遺憾和對蒼鬱的歉意,離開了無上宮。
此刻,他很想去見她一面,這一世還沒有見過她。但又沒有這個勇氣。
一向隨性的屠天,少有地糾結了起來。
最後,他決定,只遠遠地看她一眼,一眼就好,然後,就忘了她......
那邊,越雲澤疼惜地撫着妻子高高隆起的腹部說:“都這麼大了。要不是替你號過脈,我還以為有兩個寶寶呢。”
“不光以血脈,還以真氣滋養的娃兒,當然長得好了。再說,還有你這個神醫全天候關注着。”
蒼鬱正笑着,手裏的線團不小心滾落到地上。
她吃力地扶着凳子跪下去撿。
越雲澤體諒她彎腰不便,也連忙伸手去夠,可還是慢了一步。
看着她費力站起來的樣子,而自己不能好好地保護她、照顧她,甚至要她在身體這麼不方便的時候還養活自己,越雲澤心頭的陰霾更重了,他盼着有那麼一天......
蒼鬱卻很樂觀地哈哈一笑:“兩個行動不便的人互相依靠,有點像老了以後呢。提前享受與子偕老的溫馨也挺好,有的夫妻活不到歲數,還享受不到呢。”
越雲澤一陣心痛,喘息也無端加重了起來。
實在是愛這個女人、疼這個女人到了骨子裏,恨不能再與她靈肉合一,恨不能把她揉到身體裏去!
其實自從點砂來幫忙之後,蒼鬱自我感覺已經輕鬆多了,還有時間用來作畫。
話說點砂動身去尋接骨葯已經好幾日,還未歸來,想必那草藥不是那麼容易弄得到的,但願她不要遇到什麼麻煩才好。
蒼鬱數了數,積累的畫作,完全可以出去做一趟生意了。
而且,王大娘告訴她,還有人專門預訂了幾幅壽桃的畫,要給老人祝壽,訂金都付過了。
如此說來,得早點給人送過去,別耽誤了人家的事。
趁雲澤還沒醒來,算算時間,早出門,不到晌午就可以趕回來了。
離預產期還有三周呢,身子雖然重了點,腿腳雖然腫了點,慢慢走沒問題的,聽人說多運動運動,到時候也好生。
蒼鬱打定主意出了門。
越雲澤近幾日,突然就感覺身上有了些力氣,痛得也不那麼難以忍受了,若是提住一口氣,幾乎可以行走入常!
他想,不是哪種藥物起了作用,就是迴光返照。但不管怎麼說,能起身就別卧床了。
可是起來之後,房前屋后,找不到蒼鬱!
心中焦急:“她該不會又背着我出去賣畫了吧?”
想到蒼鬱如此努力,只為多賺些銀子貼補家用,越雲澤心疼之餘,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要去找工作!
身體不好,頭腦卻仍靈光,能做一天是一天!
怕蒼鬱提前回來,找不到自己會擔心,他簡單留了個字條,說是自己感覺不錯,出門轉轉,很快就回來。
他重新束了發,更了衣,破天荒地在鏡子前照了照,見自己除了面色蒼白些,其餘看起來倒是與平常人無異,不過走得慢些罷了。
出門之後,走在路上,一種奇特的新鮮感湧來。
世界看起來很大,也許是病弱的自己,太渺小了吧?
有多久沒有走出家門了?
這是中了離人毒之後,第一次自行行走。
越雲澤來到比較熱鬧的地帶。他看見一家小茶館門上,貼着招工告示,招賬房先生。
他也不挑不揀,就去找到店家,微微彎腰行了個禮:“請問,你們這裏需要賬房先生是么?”
這活兒不需要什麼力氣,也許是他現在能做的為數不多的工作之一。
如今他已是凡人之軀,加之今後,孩子和母親要吃、要喝、要用,所以他早就想出來找份工作,貼補家用。什麼身份、面子,在生存面前都不值一提,更何況,他本就不是個愛面子的人。
店家探出頭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打量,見面前之人身着整潔的素袍,面有幾分憔悴,或許大病初癒,但儘管如此,相貌卻是無比清俊,氣質雅緻無敵,且身材十分偉岸,令人過目不忘。
既然會過目不忘,之前顯然是從未見過,不知根知底,因此即便確實需要找個賬房先生,也還是搖了搖頭,搪塞道:“我們已經招了別人。”
越雲澤早有充足的心理準備,道謝之後退出來,又主動去隔壁的小店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