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欖佛牌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給我很大的觸動,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願再接類似的買賣。
看到這裏,大家應該明白,為什麼我會說柳先生所受的反噬,屬於很輕的那種了吧。而這兩個例子,只是想簡單告訴大家養小鬼的某些忌諱。
接觸的越多,就有越多的忌憚。說實在的,如果時間能倒退,我寧願當初不碰這個暴利行業,因為太容易沾染晦氣。上面兩個例子還算比較好的結果,因為沒有連累到我。
可能有人看到這裏的時候,會問我,難道你以前不知道這裏面的兇險?如果知道,又為什麼要干這行?我之所以接觸這個行業,是因為爺爺。
抗日戰爭結束前,日本佔領了緬甸,並侵佔了雲南騰衝、龍陵等城市。基於國家戰略角度考慮,中英決定聯合還擊。當時,我爺爺在中國遠征軍第66軍新編28師,任中尉副連長。
說起這場戰役,爺爺總一臉無奈。他說,原來是想為國爭光,不過日本鬼子真他娘的厲害,人家那戰術配合,比咱們強了太多。再加上是聯合作戰,部署指揮都容易出現偏差,被人家用大迂迴戰術繞到屁股後面,這場戰爭自然而然的失敗了。
他的28師,在增援友軍的路上就被擊潰了,一部分從臘戍逃回國內,一部分被友軍收容,還有一部分,如我爺爺這般,直接和大部隊失散,于山林中自行逃命。
幸運的是,他在一個夜晚逃出了包圍圈,而後也不敢回國,更不敢奢求友軍救援,一路往南,逃進了泰國。
當時中泰關係比較差,因為泰國是跟着山姆大叔走的,爺爺在那也不敢說自己是中國人,隱姓埋名許多年。八六年底,也是我出生的那年,他才算從泰國回來。
聽說,奶奶那天哭的眼都快瞎了。不光是久別重逢,還因為爺爺告訴她,自己在泰國,又組建了另一個家庭。爺爺很愧疚,認為自己對軍隊來說是個逃兵,對家庭來說也是逃兵。所以,在我們全家都拒絕和他一起去泰國生活后,留下一大筆錢,揮淚離開。
當時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我二叔。他是爺爺在泰國的孩子,經常來中國做生意,普通話非常標準。這些年來,對我家一直非常好,說是替爺爺償還多年的虧欠。
那年,他帶來一塊正面刻着佛,另一面刻着某種符文的白色木牌,說是龍波術大師圓寂前製作的白欖佛牌,可以保平安。他花了很大代價才從一個商人手裏買到,專門拿來給我當見面禮。
我們那的人,誰懂佛牌是什麼玩意?只以為是念佛用的,奶奶當時信的是基督教,也不怎麼當回事。
而我,一個剛出生的小娃娃,除了把這塊佛牌當好吃的舔來舔去,也沒別的想法了。
有了爺爺的那筆錢,我們搬離了山村,成了誰都羨慕的城裏人。而為了紀念這段特殊的家庭往事,奶奶做主,給我取名叫沈憶。
二叔經常來看我,每次都會帶來一些同齡孩子聽都沒聽過的新奇玩具。因為這個,我與他的關係處的相當好。基於好奇,我問過他很多次,這塊從小帶到大的白欖佛牌到底什麼來歷,二叔一開始不願意說,似乎有什麼顧忌。等我慢慢長大,逐漸成年,實在問的多了,他才告訴我,龍波術大師,是泰國的一位得道高僧。
曾有人暗殺過他,可子彈打過去,只在袈裟上留下兩顆彈孔,大師毫髮未損。自那以後,他被人稱為聖僧。
佛歷2502年,也就是公曆1959年的時候,大師圓寂。然而時隔多年,仍肉身完好,雙目平視,甚至連頭髮和指甲都會繼續生長。
這事如果發生在國內,無非有兩個結果,一是被認為封建迷信火化了事,二是被當作殭屍處理,得請英叔來救急。
但在泰國,這就是神跡,連泰國國王,都會每年親自給大師的圓寂肉身剪頭髮和指甲。
關於這位佛牌大師,就不多說了,以免褻瀆。不過前幾年我記得大師的肉身,曾在廈門展出,引發了轟動,只是不知是不是真的聖僧肉身。有心人,倒可以找找看當時的資料。
白欖佛牌,大師總共做了三期,因為材料難以保存,容易損毀,現如今存世數量極少,且相當的靈驗。二叔當初送給我的時候,至少花了三千元才買下這寶貝。
八六年的三千元是什麼概念?可能很多零零后,甚至九零后,都無法想像。那個時候,一整根豬尾巴大約一毛兩毛錢。而現在,有些地方一斤可能就要三四十塊。所以這塊佛牌的價格換算成現在,就是十萬以上。
從那時候起,我開始好奇,爺爺他們究竟在泰國做什麼生意,竟然賺那麼多錢。
關於這個,二叔是打死也不說,理由是爺爺下了命令,敢對我說這些,就把他活埋了。
人都是這樣,越想知道的事情,就越忍不住心裏的好奇。我不斷纏着二叔,就差沒滿地打滾,一哭二鬧三上吊了。二叔被我鬧的實在沒法子,從小到大,他就跟親爹一樣寵着我,所以不好發脾氣,只能對我說:“你要真想知道,行,跟我去泰國,當面問老爺子去。不然的話,別說在這鬧騰,就算拿刀架脖子上我也不能告訴你。”
能去泰國,我自然願意,因為時間間隔太久,已經忘記具體是哪一天,只記得飛機落入曼谷機場的時候,天是黑的。
爺爺早就知道我要來泰國,他比誰都激動,大晚上的站在門口迎接。我一進門,爺爺就快步走上來,抱着我狠狠親兩口,一口一個大孫子。那滿口蹩腳的普通話,聽的我很是彆扭。
我那時是很拘束的,感覺自己像一個窮親戚跑來討什麼好處一樣,甚至有點自卑心理。爺爺倒不這樣覺得,他就一直看着我,看着看着,就哭了。
當老人家眼中兩行淚水流下的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來的時候,心裏有一肚子的話醞釀,可真到眼前,卻被那眼淚輕易打散。
後來二叔告訴我,知道我要來,爺爺從我們上飛機,就一直站在門口等。五六個小時,連吃飯都不捨得離開。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如此待我,我還能說什麼?
所以,那天我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給爺爺磕了三個響頭,代表家人,感謝他這些年的照顧。
爺爺顫抖着將我扶起,淚水,從他眼中流出,又流入了我的眼裏。我從沒想過,人的感情可以如此深厚,尤其在對視時,更感覺悲喜交加。血脈之中的親情,有時候可能因為時間和距離而疏遠,但它始終存在,並靜靜等待澎湃噴涌的那一天。
吃過了飯,爺爺拉着我的手說話,他問了我很多關於國內的事情,尤其是有關於奶奶。我對他說:“奶奶很想你,但她不想讓你有負擔,如果有時間的話,希望你能去看看她。”
爺爺唉了一聲,說:“是我對不起她,讓她白守了那麼多年。如今,只希望能從你們身上來彌補當年的虧欠。”
而後,爺爺又問起我來泰國的打算,想去哪玩。我想了想,便說起這次來的一個主要目的。二叔在我剛提這件事的時候,就直接閃人了。
等我問出來,爺爺一見沒人,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好氣又好笑,最後搖搖頭,說:“又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了解一下有什麼,這混小子,膽子真是越做越倒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