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執念
盛京城黑市,像被秋風掃過的樹林,一片蕭瑟。
一排排武師,被押在鎮子的中心街上,當眾斬殺!
沒人敢逃,沒人敢反抗,彷彿死亡,就是他們的宿命。
當然,這種覺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至少,這裏面還是有不少的強者,雖然到不了准化勁的水平,也相去不遠。
可當元傑的劍抽出劍鞘時,一切都停息了。
三名暗勁大成的強者出手,飛撲元傑。擒賊先擒王,挾持最高長官,逃出生天,這種事,他們不是第一次干!
可很明顯,這一次不行。
元傑僅僅是一次突進,三道虛影,三具屍體摔落塵埃。咽喉處,鮮血混着氣泡,向外翻湧!
賀南山的雙眼眯了起來。他也算是特種大隊數一數二的強者,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的氣勢。他知道,元傑的出手,尚有很大的餘地,根本沒有展現自身最強的實力。
根本不是一個層次。這就是化勁高手的可怕?
元傑就捧着那枚玉佩,臉色陰沉。
沒有任何的消息。下到懸崖的搜索隊,空手而回。
懸崖的對面,竟然已經穿出了黑市的範圍。線索中斷,林若塵,彷彿憑空消失在茫茫大山之中。
賀南山第一時間,分出了八百人的隊伍,分散搜索,但根本沒有目標,只能是到處碰碰運氣。
黑市各大勢力的主事,已經站在元傑的身後,至少有兩個小時。
沒有人敢動,沒有人敢說話。因為,這些人中,不乏北都的大人物,有人認出了元傑。
不知過了多久,元傑終於起身,眼光掃過身後的眾人。
“我記住你們了。鳴雁若還活着,就是你們的幸運。她若沒了,你們所有的人,都要死!別想着逃,逃不掉的。”
元傑的話似乎毫無道理,可就是沒有人敢反抗。
他要殺誰,整個華天國,又有幾個敢於反抗?況且,他發飆的原因,是小師妹公孫鳴雁,被劫持、失蹤了!
雷神雷霸乾的!
這件事已經不是秘密了。所有黑市的勢力,都在罵娘。你敢劫持小公主?這特么是膽子長毛了嗎?
人家一門,不用說風老,光是年輕一輩,就有三個化勁高手!
整個華天國,有多少化勁高手?恐怕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這個雷霸已經死透了,可他的手下,到底將公孫鳴雁弄到哪去了?在場的眾人都暗暗祈禱,希望元傑能夠給他們留下幾個雷霸的手下。
一定要特么一口口咬死這群該死的混蛋!
盛京城黑市血流成河。雷霸的手下,牛榮升的手下,蘇牙的手下,這三方勢力,是重點清洗的對象。但凡有一絲關聯的,就是一個字,殺!
而距離此處將近百里的一個小鎮上,卻顯得相當的詭異。
走在前面的是三名看起來非常兇悍的武師,他們其中一人的背上,用一個大竹簍,背着一個年輕的女孩。
女孩坐在竹簍里,眼睛雖然睜着,精神卻非常萎頓,幾次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兩側的兩個武師,精神非常緊張,手裏的長刀出鞘,不時地用眼睛掃視周圍。
而三人身後十來米的樣子,一個滿身血污的青年,踉蹌着跟在後面。
青年的一條右腿,拖在地面上,大腿上,一尺來長的傷口外翻,傷口的血好像已經流盡,只有慘白的肌肉。
右手一把五尺來長的長刀,刀尖也拖到地面,發出瘮人的響聲。
青年的雙眼,有些渾濁,還不是地搖搖頭,好像要驅趕走腦袋中的眩暈。
一行人已經從街頭,走到了街尾,這個青年就這樣緊緊地跟着,任憑三個武師走得再快,也沒有被拉開距離!
周圍普通的居民,都不敢上前,甚至圍觀的人都沒有。
這樣的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只是不少人都在暗暗奇怪,那個青年明明就要堅持不住了,為何還要這樣費力地跟着人家?
無論是元傑或是賀南山,只要有一個人在這裏,都會驚叫出聲。
林若塵和公孫鳴雁。
特種大隊的軍士們,幾乎就要把盛京城黑市翻了個底朝天,這兩個人,卻出現在了百里之外的小鎮!
林若塵醒來的時候,其實是在清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身下有大量的草藤,有很多幾乎牢牢地將他捆住。身邊雷霸的屍體,早已冰涼。
他強忍着渾身的酸疼,扯掉身上的藤條,爬到雷霸的屍體前,拔出了那柄長刀!
強撐着在一邊的小泉眼處,喝了一肚子的涼水,他只想着趕緊恢復一點體力。既然自己沒死,那就要想辦法回到黑市,去救公孫鳴雁!
才過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就看到,懸崖下一個隱蔽的山洞裏,鑽出了三個大漢。緊接着,他就盯住了其中一人背後的竹簍。
公孫鳴雁!
三個武師第一眼看到林若塵,顯然也嚇了一跳。
抬眼四處打量,發現只有林若塵一個。不對,還有幾十米遠,雷霸的屍體。
三個人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殺了林若塵。
可惜,他們低估了林若塵的實力。
即使到了現在油盡燈枯的境地,三個人,依然差點交掉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林若塵瘸着一條腿,行動不便,三個人又交相掩護,絕對一個也逃不掉!
三個人聯手,卻奈何不了一個渾身是傷,看上去隨時會倒下的林若塵。這是個悲慘,又讓人抓狂的故事!
可圍繞在林若塵身邊,幾乎要凝成了實質的殺氣,卻又讓他們不敢再次嘗試。
殺不了你,我們走總行了吧?你一個殘廢之體,還能追得上我們?
可當三人背起公孫鳴雁,往山外逃去時,他們才發現,他們把一個人想簡單了。
就像見了鬼一樣,那個看上去只剩下半條命的青年,一句話都不說,就是死死地咬住了他們!
那條傷腿拖在地上,追不上他們,但也絕對甩不開。
已經將近四個小時了,他們跑出了幾十里路,那個青年的腳步竟然越來越穩。之前在山裏,他有時還需要藉助山坡,翻滾而下追趕他們,可到了現在的平地,竟然始終保持在十米左右的距離。
他們能清楚地聽到,林若塵口中發出野獸一般的低沉嘶吼聲,風箱一般沉重,彷彿下一口氣就會斷掉,可偏偏就是跟住了他們!
跗骨之疽一般,甩也甩不掉。
每次回身,那種讓人崩潰的眼神,讓三個人已經失去了返身一戰的勇氣!
不停地走,他總會被耗死在路上!這就是這三個人的想法。
竹簍中的公孫鳴雁,就這樣看着那個青年,跟了一路。
她無法開口,無法動彈。她的眼淚,也早在幾個小時前,就已經流干。眼皮乾澀,卻怎麼也不願閉上眼睛,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那個青年,如同重傷的惡狼一般,死死地追在後面!
她的心幾乎都要跳出了胸膛。她多想告訴他,停下吧!
人的意志到底能夠到達什麼樣的地步,沒有人知道。
有消息說,一個普通的母親,在地震中,為了給自己的孩子一塊安全的所在,用自己的脊樑,扛住了坍塌的一面牆。
公孫鳴雁現在相信,這絕對不是虛言。
因為現在的林若塵,腳步越來越有力量,她似乎能感受到他強有力的心跳。
林若塵整個身子都已經麻木,他好像沒有了什麼知覺,唯有腦部的那一枚晶片,依然片刻不停地,向外發出微弱的電流。
電流彷彿如清泉一般,流淌過他的肌肉,他覺得自己早已經消耗的乾乾淨淨的力量,在一點點地恢復。
雖然精神有些恍惚,但他還是清楚,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掉隊!
他只有一個念頭,死死地咬住他們,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救回公孫鳴雁。
這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縱是到了黃泉,喝了孟婆湯,也不會忘掉。
穿鎮而過,陽光開始變得愈加的強烈。林若塵的眩暈感,越來越強。他已經幾乎沒有停歇地搖頭,可依然驅趕不走那種昏昏欲睡地念頭。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越野車,堪堪停在了三人的面前。
三個人,同時長長舒了口氣,他們怕,再有片刻,就會撐不住這種折磨,先一步崩潰。現在,接應的人,終於來了!
林若塵的雙眼突然睜圓,如一頭獵豹一般,撲了出去!
這是他身體中最後一絲的力量!
十米的距離,轉瞬即到。
三個人僅僅來得及將竹簍推進車廂,就被林若塵死死地拽住了褲腿。
副駕駛上一名武師跳下,狠狠地一腳踢出!
林若塵翻了個滾,手中只有一截扯下來的布片,右手的刀像山一樣沉重,怎麼也抬不起來!
三個人急忙擠進車廂,那個跳下來的武師,還要跟上追打,遠處突然傳來刺耳的軍號!
那人臉色一變,縱身上車。黑色的越野車,猛打一個方向,絕塵而去!
“啊!”
一聲沙啞到幾乎無聲的嘶吼,從林若塵的口中喊出,那把刀終於被他舉起,卻徒勞地斬在面前的土地上!
他聽不到,車廂中,公孫鳴雁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因為她的聲音,也僅僅是回蕩在自己的胸口!
大路之上,再也沒有人,只有林若塵趴着,臉也緊緊地貼着地面,只有右手的長刀,機械地敲擊着地面。
風卷烏雲至,豆大的雨滴,開始滴落。
天色頓時化為昏暗,一道閃電,突兀地在這個早春,劃破天際!
“咔嚓!”
春雷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