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武師的悲哀
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看起來瘦瘦弱弱，鼻樑上架着黑框的眼鏡。這就是柳青。
當天，他就跟隨林若塵，來到了暗城區。
林若塵、雷少亭、廖玲瓏和柳青，四人徹夜未眠。
第二天，“元亨商貿公司”正式成立，柳青擔任了總經理。鷹翅宣佈，暗城區所有的生產基地製造的小商品，必須經過元亨商貿，向外發售！
一時間，盛京城的商業圈大亂，無數的大小商行，開始派人前來打探消息。
這種紛亂，自由柳青和廖玲瓏兩人負責，林若塵只等結果便是。
再說，眼看暗拳賽的日子已經不遠，雖然沒有什麼把握，畢竟也要努力才是。林若塵，準備等這邊的事情稍微穩定一下，就去南山莊一趟。
不只是為了拳法，他更想知道，俞雙龍對暗拳賽的看法。在盛京城，俞雙龍代表着上十萬的武師隊伍，他的意見，至關重要。
並不需要太過貴重的禮物，但林若塵依然決定，好好地準備一番。
至少，他不能讓老爺子覺得，自己因為這些社團爭鬥的事情，耽擱了練拳。他覺得，老爺子對拳法的看重，絕對超過了這些亂紛紛的爭鬥。
林若塵其實也已經想的很清楚，他做個真正的武師，或許才是這場爭鬥中，最合適的立場。
包括盛京城三大武館在內，從來沒有武師的勢力，參與過盛京城高層的爭鬥。
或許在軍方、家族等勢力的眼中，武師，就只要練好拳，教好拳，等待被這些大型勢力招入，就足夠了。政局風雲變幻，又怎麼是把俠義之氣，看得比命還重的武師，能夠摻和的？
他們需要的，是能夠跟隨他們的腳步，與時俱進的武師。而不是像俞雙龍這種，死守着所謂的武道，頑固不化，時刻把傳統掛在嘴邊的武師！
但悲催的是，在武道之上，有大成就的，往往就是這些頑固分子。像呂濤這樣能審時度勢的武師，卻很快就將他們的天賦，消耗殆盡。
林若塵依然提前三里下車，徒步進庄。
孟凡山依舊早早地等在庄門。這次沒有問拳三關，林若塵問過禮后，徑直跟隨老先生，來到了寬闊的演武場。
俞雙龍老爺子見面二話不說，就要林若塵練一套拳法。
自從林若塵在風劍亭突破了自己的第一個瓶頸，對拳意也有了新的感悟。
他的拳法，已經和晶片中的那個少年，有了不同的意境，自然需要兩位老先生這樣眼界寬廣的人，指點品評。
林若塵的拳，依然是那一套“泥蛇”，可現在打出來，卻多了很多隨心所欲的變化。
“巨蟒篇”的呼吸吐納之法，讓他領悟了很多之前不能理解的招法銜接，整套拳法，更加的流暢，更加的內斂，也少了不少凌厲的殺伐之氣。
停拳收勢，林若塵深吸一口氣，拱手道：“請兩位前輩指點。”
俞雙龍整個過程都看得非常認真，這時才哈哈大笑道：“你已經明白了練武和搏殺的區別，那就可以好好地談一談了。走，屋裏說。”
都知道練武首重的是毅力和刻苦，可並不代表着，單單憑藉日以繼日的苦練，就能夠有所成就。
練武和搏殺，有着巨大的區別。
練武，是讓自身的肌肉、筋膜、骨骼，高度的協調，通過呼吸吐納之法，強壯自身的所有器官，這就是所謂的長功夫。
而真正的搏殺，則是通過密集地爆發，創造並把握稍縱即逝的機會，給予敵人最大的傷害。可以說，任何一場搏殺，都是對身體的摧殘。
所以大戰之後，往往需要系統的練武，才能保持自身的機能，並有所長進。
戰場之上，連番征戰的將士，雖然隨着大量的廝殺，能夠迅速增加其搏殺的實力，可一旦錯過了最佳的恢復時機，或是沒有良好的戰後修養的習慣，終究會給自己帶來永久性的傷害。
這就是，軍方一大批精通搏殺之道的高手，往往英年早逝，或是早早就保不住自己巔峰狀態的原因。
葉逢春六十多歲，雖然體力尚在巔峰，可戰力早已經不是當年可比。俞雙龍將近七十，卻依舊每年都有突破，在華天國，依舊是難逢敵手。這就是懂不懂得練武的區別。
依然是清茶一壺，俞雙龍待林若塵休息了片刻，才說道：“泥蛇化龍，這是上古就有的傳說，也是我輩武者精神的支柱。你的拳法很好，所以我才不能貿然將自己乾龍拳意，給你完全展示，那會讓你忽略掉過程之中，最為精妙的變化。這變化，才是真正的精髓。
你看過我的雲龍探爪，就當作是給你拳法的指引就好，不要苛求什麼。我們的拳法過於相似，算是差不多一個流派，等你的泥蛇練到通透，我們再來交換拳法，才是正途。如果有機會，你倒是可以多多涉獵一些其他的流派，那樣會開闊你的眼界，相互印證，取長補短。”
林若塵點頭，俞雙龍的好意，他能夠理解。
過早地看到結果，對他來說並不見得是個好事。化龍訣，關鍵還在這個化字上。他大雨之中，看到大蛇駕雨而起，宛若神龍的那一幕，才真正是他拳法大進的根由。因為，他親眼看到了泥蛇化龍的過程！
三人在拳法之上，足足討論了兩個多小時，才算是告一段落。甚至期間，俞雙龍還親自給他演示了太祖長拳、形意、八卦、通臂、太極等華天國的武術流派。
雖然只是一些簡單的套路，並不涉及更深的練法和打法，卻也讓林若塵大開了眼界。
“你此次前來，恐怕是想要詢問暗拳賽的事情吧？”
俞雙龍自然也是知道林若塵此次前來，是要徵求他在暗拳賽上的意見。他在盛京城這麼多年，對暗拳賽了解甚深，但他對鷹翅的前途並不看好。
“我被逼着走了一招險棋，算是躋身了頂級社團的圈子。可我的力量過於單薄，在暗拳賽上，沒有立足之地。”林若塵很平靜。
俞雙龍沉吟了很久，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想幹什麼，可這個擔子，你未必擔的起來。武師的處境很難，即便這幾十年，看起來好了很多，但大部分武師，還是在生死線上掙扎。你經歷過的一切，都是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自然少了許多的血腥。”
林若塵經歷了不少的擂台廝殺，可這些，還真的基本上都是在各方監管之下，有規則的。俞雙龍說的並不錯，凡是有規則的，表演的性質就勝過廝殺！
盛京城至少十萬以上的武師，明面上的，站着幾個？
更多的人，生活在地下格鬥場，黑市拳賽，這些最血腥的地方。
功夫高深的武師，一般都不富裕。別看他們一場比賽就是幾十萬的收入，可消耗，實在是太大了！
武師爭鬥，拼的是瞬間的爆發！一兩個呼吸之間就見生死，那種體力從何而來？
所以武師的生活，必須要好。天天吃糠咽菜，就是你的拳法再高明，悟性再逆天，也不可能發揮出來。這也是為什麼林若塵在茶山鎮三年的進步，都不如這一個月來的迅猛的一個主要原因！
除過吃的，還有傷病。武師終日廝殺，難免帶傷，不想讓傷勢影響以後的實力，就必須接受最好的治療。這些，都要用錢。
可以說，黑市之中的武師，很多都是拿命在拼，幾年的搏殺之後，就斷絕了自己進步的希望！
過了今天沒有明天的生活，讓很多武師的性格變得暴躁、乖戾，再加上血氣充盈之後，如果沒有良好的控制，往往真的會變成一個殺人的機器。
這種人，怎麼讓他們守得住規矩？
林若塵想要把盛京城武師的隊伍，凝成一股繩，無異是痴人說夢！
即使是俞雙龍，如果要他們擯棄家族、大財團的招攬，安分守己的生活，也只會引起強力的反彈！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更何況，沒有了這些地下的格鬥，他們如何活下去？
所以，即便是看上去紅火的武館，也避免不了呂濤這種人的出現。
武師，就像是羅馬競技場中的奴隸和猛獸，彷彿天生就是供人宣洩的工具！
林若塵走出南山莊時，心情很差。
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路，該往哪裏走。
他已經確信，只要這樣一成不變的混下去，他的鷹翅，要麼成為第二個逢盛會，要麼成為第二個山河會，要麼分崩離析！可這，都不是他想要的。
到了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以青山的力量，仍然將暗城區，拋在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外。華青山早就看透了這種境況，那些充滿了熱血、夢想，還沾染着濃厚書卷氣的年輕人，才是他心中的希望。所以，即使退出盛京城，他也要把盛京大學，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難道，這就是一個死局？
林若塵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也不見！
廖玲瓏和小郎都很擔心，幾次想要強行衝進去，都被雷少亭攔住了。
“我們幫不了他。如果他能走出來，鷹翅就會在華天國，乘風破浪。如果他放棄了，至少鷹翅也可以保住暗城區這一方平安。我們，只能等他的選擇。”
整整七天，房間的門打開了。房間裏一片狼藉，林若塵蓬頭垢面，雙眼中卻精光如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