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暗龍凌空
古武世家，顯然比林若塵想像中的，複雜的多。
尤其，雲成樹的消息，讓他不自覺地聯想到了東南軍區的鄭光明，聯想到了橫行華天國的地獄殺手組織，甚至，他還會想到馬兆先。
一個叱吒天下的豪雄，如今竟然在一方與世隔絕的世界，安安穩穩地生活了近十年，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通。
他到底要幹什麼？
林若塵的眉頭緊鎖。
他不懼怕華青山這樣的豪傑，因為他們會將自己的志向，明明白白地擺在桌面之上；他不怕鄭光明這樣的奸險政客，至少他能夠看得清他們的貪婪；他也不怕梁盛榮這樣的生死仇敵，他們雖然偏激，畢竟還有做人的原則。
他唯獨不願打交道的，就是雲成樹這種，做事天馬行空，卻又沒有任何底線的人！
因為你的思維，根本不可能和他們處在同一頻道，你永遠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而且，在這樣的人，漠視生命，他們將天下眾生，都當作一枚枚棋子。而他們，才是弈棋之人！
林若塵不想和這樣的人，有任何的交集。
俞雙龍的乾龍拳意中，人人如龍的宏願，深深影響了林若塵。他註定，是要親手拂了這棋局之人。
八卦城，就在林若塵和樊華昌兩人，長時間的沉默中，到了。
這是一座老城，至今恐怕已經有了上千年的歷史。任由外界滄海桑田，八卦城，在不停地擴建和修繕中，依舊保持了它古樸之風。
四座宏偉的城門，周圍是寬厚的城牆、護城河。
這座五百萬人口的城市，並沒有華天國大型城市那樣，完善地管理機制。維持上千年正常運行的，只有古武世家傳承下來的規矩。
如果非要在這個城市中找到一個管理部門，那就是古武世家共同承認的，內八門。
古武六十四門，所有的武者，都源自於八卦古架。內八門，就像是一個龐大家族的嫡系，傳承着古武一族的榮光，也擔負著所有事務的管理、決斷。
八個族長，輪流執政，協同管理這一方世界。內八門，也理所當然的成為最高等級的勢力。
往下去，是其他的五十六門。
再往下，就是各個小鎮的大小武館。
再往後，就是古武一族之外的流動人口。即便是一些外族，已經在這裏繁衍數百年，可他們的地位，依舊不能和古武一族相比。
內八門每五年都會面對全族，招收核心弟子，那些外族，無論天賦如何，都是被摒棄在外的。
整個八卦城，只有兩個勢力，超出了這個森嚴的分級範圍。
雲成樹創立的“雲龍武館”，神秘莫測的“古武王族”。
一新一老兩個勢力，不僅在位置上遙遙相望，佔據了八卦城中的兩個眼位，更是完全脫出了八卦城正常的生活體系。
雲龍武館建立了九年，它從不參與八卦城任何勢力的紛爭，也從不接受任何勢力的管轄。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看客，冷眼旁觀古武一族的興衰演化。
這種姿態，當然不是生而俱來的。
館主雲成樹，出手過五次，斬殺了古武六十四門，五名化勁高手！當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被內八門圍剿至死時，等到的，卻是坤地、巽風、離火、兌澤四門族長，將之共同收為親傳門徒的消息！
沒有人知道原因，但所有人都必須接受這個現實。雲龍武館，已經成為八卦城，最為強悍的勢力。
它從不參與紛爭，是這裏的勢力，根本就不敢和它爭！
雲龍武館也幾乎成為了四門的代言機構，執掌着八卦城一半的話事權。
另一個勢力“古武王族”就顯得陳舊了很多。
即便是八卦城最老的居民，也說不出王族的由來。他們的印象中，八卦陣眼位置的那一處龐大的青石大院，彷彿天生就是八卦城中，最超然的存在！
據說，王族才是古武世家真正的根，內八門，也是從王族出來的子弟所建。但時間太過久遠，已經無從考證。
王族人丁稀薄，延續了上千年，還依然生活在那大院之中。
那扇朱紅大門之內，從來沒有任何命令傳出。彷彿，那就是一個完全隔離的世界。只有每個月的第一天，內八門的八名族長，共同覲見時，人們才會再次想起，這裏才是古武一族真正的王宮！
除非王族發出邀請，八大族長以外，任何人都沒有資格進入那個大院！
三個月前，王宮中，豎起了一桿大旗，旗面上，三足鳳凰浴火重生，展翅高飛！
整整響了一個晝夜的戰鼓聲，讓八卦城中老人們想起，這桿大旗，已經二十年，未曾升起了。
消息很快傳出，王族的傳承者，回來了！
這一屆的傳承者，公孫鳴雁，將帶領他們古武一族，席捲天下！
半年之後，王宮將召開酒宴，邀請古武世界年輕一代中的，最具天賦和能力的一百名青年，共襄盛舉。
讓整個古武世界為之沸騰的要求名單，就張榜公佈在八卦城中心的廣場之上。
人們將這張榜單，稱為“天榜”。天榜之上，如今只有四十二個名字！
鎏金天榜上，高居第一的名字，赫然就是，雲成樹！
林若塵如今，就在這張榜單前，一個人默默無語。
樊華昌已經離去，林若塵沒有和他去風火門。他要見公孫鳴雁，並不想依靠任何人的力量。這不是清高或者傲氣，他明白，只有他孤身一人，站在公孫鳴雁的面前，才對得起盛京城黑市，他殘體追緝百里的執念！
也就在這一刻，他明白了那個胖子段銘的話。
“想見小公主？去八卦城啊。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沒有那個實力。”
只有登上天榜，他才有見公孫鳴雁的資格！
三天之後，王宮對面的一個紅磚小院，一桿大旗豎起，旗面上蜿蜒的，如大蟒、似蛟龍，雖然沒有神龍的煌煌，卻別有一番不屈的意志。
暗龍武館，只有林若塵一個人的武館。
暗龍，沒有懲戒天下的利爪，沒有威德霸天的王冠，只有一條凌空蜿蜒的脊樑！
林若塵要讓王宮中的公孫鳴雁看到，我來了！
青石大院，雖然沒有大型王宮的雄壯，但瀰漫其中的威嚴，依然讓人不敢嬉戲、慵懶。
一個五層閣樓，在王宮的後院，顯得安靜而別緻。
頂層的梨木畫窗前，公孫鳴雁一襲青色紗裙，雙眼迷茫地望向遠方。
已經三四個月了，她每天必須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這裏眺望遠方。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她不再是北都瘋王最寵愛的弟子，她不再是無憂無慮的公孫鳴雁，她成了古武世家王族的傳承者。他們都恭敬地稱呼她為公主，再有兩三個月，她還會成為“王”！
她並不喜歡身後衣架上掛着的那一套鳳袍，她覺得，那會讓她整個靈魂，都束縛在高高懸起的那面鳳凰王旗之上。
公孫鳴雁搖搖頭，這棟閣樓，和那日將自己帶來這裏的竹簍，何其的相似！
她不能動，不能說，不能聽。唯一區別的，就是那日在竹簍時，一個拖着將要破碎的殘軀，死死跟隨在後面的青年。
她無數次示意他放棄，示意他停下腳步，因為即便是竹簍中的她，也能夠感受到，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可就是這樣，那個青年，翻山越嶺，跟了她五十多里！他的眼中只有兩個字，等我！
公孫鳴雁仰起頭，閉上眼睛，淚水再一次順着臉頰流下。
林若塵，他還活着嗎？
那樣的境況，炸雷、暴雨，似乎就是上天為他死去發出的怒吼，流下的眼淚！
許久，公孫鳴雁長長地吐出了胸中鬱結的悲痛，睜開眼，再次眺望一眼。到時間了，她又要坐上那個冰冷的王座，迎接自己的宿命。
可就在她已經轉身，準備換上那套鳳袍之時，公孫鳴雁的雙眼中，突然閃爍起異樣的光芒！
猛然轉身，將身子撲在梨木畫窗上，雙眼連眨也不願再眨一下！
就在王宮對面，一個紅磚小院內，一桿大旗迎風招展！
無需任何解釋，公孫鳴雁第一時間就認定了暗龍旗的由來。她就是覺得那凌空飛舞的暗龍，雙眼中的神色，就和那天，她躲在竹簍中，絕望中看到的那一抹執拗，一模一樣！
他還活着！他來了！無論萬水千山，不懼世界隔斷，他追過來了！
在已經快要堅持不住，想要放棄自己的執念，安安分分地做這個王時，你，終於來了！
我還是等到了你！
這一刻，什麼都不再重要，公孫鳴雁用雙手緊緊扒住畫窗的木欞，任由淚水肆虐。窗台上的一盆紫色蝴蝶蘭，在雨中凋零。
門外，催促的聲音再次響起：“公主，時間到了，傅先生已經在大殿裏等候多時了。”
“讓他再等等，我隨後就到。”
公孫鳴雁並未回頭，聲音中，還帶着些許的哽咽。
門外，兩名三十幾歲的女子對視了一眼，滿臉的驚詫。
這是公孫鳴雁在這裏，說的第一句話！
幾個月來，只要進了這個房間，無論發生什麼事，公孫鳴雁，就再也不會說一句話。她一直都把這裏，完全當作了那個寄託着她執念的竹簍！
兩名女子也早已完全習慣了這種沉默，可今天，公孫鳴雁開口了！而且，哽咽之中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