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終章
“什……什麼？”錢澄徹底愣住了，嘴角的笑僵在那裏，好久之後她才努力平穩着呼吸，壓低聲音問，“醫生，你說我不能懷孕……是什麼意思？”
醫生低頭翻看檢查報告，惋惜地看着她，“因為你無故暈倒，江先生要求我們替你做仔細的身體檢查，所以我們也不敢怠慢，可是在檢查裏面，發現了你子宮發育異常的問題……”
“發育異常？會不會是搞錯了？我一直很正常啊。”
“子宮畸形不一定會影響月經，而且有很多病人如果不做檢查的話這輩子都不會發現的，臨床上也有很多子宮畸形但順利妊娠的案例，不過錢小姐你的情況……單從超聲檢查上來看是嚴重的，最準確的話還是建議您再做一次磁共振成像檢查。”
錢澄激動地奪過醫生手中的單子，密密麻麻的描述她看不懂，但她的名字，和最後的診斷，像鋒利的刀，生剜着她的心。
“錢小姐你別激動，醫學上沒有百分之一百的事情，只要你配合治療……”
“我能懷孕的幾率有多高？”她打斷了醫生的話。
“這個……還需要做進一步……”
“回答我！”她把報告單子往醫生身上一甩，整個身子微顫着。
“就初步來看，如果配合治療的話，或許能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醫生冰冷地宣判着她的絕望，她不由得無力地后靠着身子，抬頭忍住滾燙的淚。
“錢小姐，還是儘快安排詳細的檢查吧，好準備治療方案。”
她苦笑着，治療？為了那說不準的萬分之一？
“要通知江先生嗎？他好像很……”
“不要！”她斬釘截鐵地說。
“但是……”醫生面露難色，“錢小姐你有所不知，江先生剛到醫院的時候有多可怕，在走廊上冷聲叱喝我們的院長，又命令必須馬上做全身檢查，所有正在排隊的病人都要讓道。現在檢查出這麼嚴重的問題，如果瞞着他不報告的話……”
“那你就試試看吧。”
錢澄冷冽帶刺的目光，極具震懾性的警告，使得醫生只能答應，“我們會尊重病人私隱的……”
“那就有勞醫生了，出去的時候他們問起，你應該知道怎麼回答的。”
“知道……知道。”醫生摸了摸額上的冷汗，腹誹着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女人身上的霸氣，跟江一川還真的相似。
聽到醫生的回答，她重重地闔上眼，深呼吸，她必須馬上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必須演好這一場戲，江一川心思縝密，要騙過他不是容易的事情。
“怎麼樣？”他焦急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了進來，她認真地聽着醫生的回答。
“江先生請放心，錢小姐身體沒有大礙，估計是奔波勞累。”
“真的？那為什麼要單獨談？”江一川明顯對醫生的答案不買賬。
“額……這是我們的常規操作，病房裏人實在是太多了，我們有一些比較私密的問題要問，作為檢查的參考，還請江先生能體諒。”
醫生這次回答得滴水不漏，這時蕭驍也在一旁應着，“估計是些羞羞臉的問題嘛，說你古板還真是比老頭還古板，快進去吧。”
他們先後進了病房，錢澄已經掀開了被子。準備下床，江一川眼明手快，跑過去攔住了她，“想做什麼？好好休息不知道啊？”
她吐了吐舌頭，“醫生也說了我沒事啊，我想下床走走，肚子也餓了。”
“想吃什麼我讓墨言帶過來，想出去的話我讓護士準備輪椅，我推你出去。”
“我哪有這麼嬌弱啊……”
“小妹妹啊，醫生怎麼說？是不是懷孕啊？我看剛才那醫生支吾得很，是不是忌諱着不夠三個月不能說啊？放心，我們江家沒有這種習俗的。”
“……”錢澄心頭一陣抽痛，下意識地咬住下唇，神色有點慌張，“沒有……醫生說我就是累着了而已。”
“真不是懷孕？”蕭驍又追問了一次。
錢澄搖頭，轉頭看到顧以念和江一鳴正低頭撫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幸福地相視而笑，她小心翼翼地問，“我沒有懷孕，你們是不是很失望？”
“不會啊，懷孕是遲早的事嘛。反正你們婚禮也差不多到了，過完蜜月再說也不遲。”蕭驍沒心沒肺地應着。
江一川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過幾年再說吧。”就繼續倒着水，坐在床頭把錢澄拉到懷裏，細心地喂着水，“先養好身子。”
過幾年……養好身子……錢澄不禁聯想得更多，難道醫生的話根本騙不過他？還是自己剛才一時魯莽問出的問題泄了底？她心虛地點頭，乖巧地喝下一整杯水。
一旁的顧以念也走了過來，坐在床邊，拉住錢澄的手，溫柔地叮囑着，“既然沒事，我們大家就放心了，一川說得對，先享受幾年二人世界再說。”江一鳴猛點着頭，老婆說的話，自然全部都是對的。
“你們先回去吧，我留在這裏就行了。”江一川下了逐客令，兩個孕婦也開始犯困，病房又回復了安靜。
錢澄還沒開口，就被男人一手拖着後頸。一手護着腰肢，霸道地讓她躺平，拉過被子蓋上，又命令道：“躺下休息，等一下飯到了才能起來。”
他強硬的語言下面藏着的是對她的照顧和愛護，錢澄怎會不知道，正因為如此，才讓她更加難受。
“我真的不累。”
“那也要躺着，我有話要問你。”
“……什……什麼？”她目光閃躲着，心被提到嗓子眼。
江一川不喜歡她皺着眉，粗礪的指頭輕柔地撫開她眉心的皺褶，“剛才醫生和你說了什麼？這麼久，不可能只是簡單的詢問吧？現在人都走光了，是不是該老實點告訴我？”
“……”那一秒，只差一點點，她就守不住了。但她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在喊着：不要讓他為難……不要讓他為難……
“什麼都瞞不過你。”她淡然一笑，從被子中抽出一隻手，牽住江一川，“醫生說我精神太緊張了，也休息不好，我剛才一直在想着……要不要把婚禮再延後一點。”
“不行。”他不留商量的餘地。
“一川。我實在是累了。”
江一川從她眼中也讀到了疲憊，暗自在心裏責怪自己的不周全。“不會再讓你受累了，婚禮的事都交給我，你不要再操心，安心地等着做美美的新娘，我們的婚禮已經延後了三年了，夠久的了，我不想再等。”
“……”一句“不想再等”擊潰了她心中築起的圍牆，她鼻頭一陣泛酸，眼前這個男人，自己愛他深入骨髓，又怎麼會不期待和他的婚禮呢，只是她這樣的身體，甚至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女人，她要怎麼面對江家上下的期待，怎麼面對江一川的未來呢。
她知道，他一定不會拋下自己，甚至說些唯心的話，只為安慰自己。
“好了，如果只是這件事，那就這麼決定了，不許再愁眉苦臉的了。”他忍不住在她手背上輕吻着，眉間的愁緒並沒有消散。
“江一川，你會後悔嗎？”後悔選了我這樣的人，後悔這輩子不能有屬於自己的孩子。
“說什麼傻話。”他把她的手收回被子裏，一手托着下巴，慵懶地看着錢澄，“你呢？有後悔的事嗎？”
她搖頭，眼角劃過的晶瑩卻出賣了她。
我後悔，如果我一早知道自己不能懷孕，我寧願守着對你的愛，在季城躲起來一輩子。
第二天江一川就陪着錢澄出院了，怕她在家裏悶出病來，於是主動約了蔣駿父女一起吃飯。
“橙子……抱抱……”蔣駿才剛下車，懷裏的小萌寶就興奮得不得了，拍着手討抱抱。
“初初，橙子想死你了！”錢澄一看到她，縈繞在心頭的煩惱暫時都拋開了，這個她一手拉扯大的心肝寶貝，果然是她的良藥。
兩個男人跟在後面，臉上的神情迥然不同。
“什麼情況？你倆不對勁啊。”蔣駿抬了一肘，八卦地問道。
江一川鄙夷地回了一眼，“屬狗的？鼻子這麼靈？”
“廢話，哥哥我以前好歹也是情場千人斬，說吧，怎麼回事。”
“三年了，好像沒有一點改變。”他胸口悶悶的，想發泄，卻又怕傷了人。
“這不是好事嗎？”蔣駿不解。
“只怕最後還是和三年前一樣。”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也是最不想發生的事情。
一行四人到了包廂，小萌寶黏在錢澄的大腿上一直不肯下來，“爸爸……橙子……睡覺……”
“我的小公主啊，你江叔叔恐怕不答應哦，他和你橙子阿姨努力給你製造小弟弟啊。”
蔣駿得意地看着江一川，似乎很滿意自己逮到機會揶揄一下這個孤傲的男人。可他無心的一句話，卻刺中了錢澄敏感的心，她手中的茶杯一抖，滾燙的茶水眼看就要淋到小萌寶身上，她第一時間把她挪開，熱得冒煙的水，就那樣倒在她光潔的大腿上。
“有沒有事？”江一川衝過去，顧不上有別人在場，蹲在地上抬起她的腿，任由她的腳掌踩在自己的大腿上，微啟薄唇，不斷地吹送着風。
“沒事……”錢澄不知道是因為太痛，還是尷尬害羞，一張瑩白的臉瞬間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還說沒事，紅了一大片！”他的臉變得更嚴肅了，語氣不禁也加重了些，蔣駿也走過去接過小萌寶，喊來了服務員，找到了燙傷膏藥。
江一川打開蓋子真準備給錢澄塗上，卻被她奪了過去，“給我吧，我自己塗。”
“什麼都你自己來，什麼都自己解決，我江一川在你眼裏是廢人是不是，還是根本不值得你依賴？”
“……”
“……”
錢澄和蔣駿還沒從江一川那突如其來的暴怒中反應過來，只見他把手中的膏藥奮力一扔，就拉開門離開了。
那沉重又急促的腳步聲，那決絕的背影，那盛怒得凸起的青筋，別說錢澄，就連蔣駿跟他交心多年也未曾見過。
“江一川他吃炸藥啦？”
蔣駿尷尬地看着錢澄，又低頭看懷中的小萌寶，他這是想追也沒辦法追啊。
女人低着頭，只有她自己能聽見，淚水打在腿上那“嗒嗒”的聲音，明明是水，她卻感覺腿上的傷處愈發刺痛，痛得連呼吸都無法了。
“誒！你別哭啊！江一川他就是個神經病，你別哭啊！”
他實在是恨透了江一川了，好端端一頓飯搞成這樣，他還來不及讓小萌寶去哄錢澄呢，就看到她人急匆匆地往外跑了。
“這什麼情況……小兩口合計着要我埋單？”
錢澄捂着嘴一路往外跑，尖細的鞋跟在路上敲得響亮，路人紛紛對這個怪異的女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不知道跑了多久，她跑到了公園，摔倒在草地上。
“江一川對不起……”她捶着地，從昨天到現在，她整整壓抑了一天，醫生那冰冷的話語一遍一遍在她耳邊響起，她快被折磨瘋了。
“錢澄……”伴着晚風，溫柔得如大提琴般的男聲拂過耳邊。
她知道來人是誰。沒有抬頭，繼續大聲地哭着。
韓野心也跟隨着被揪疼，踩着濕冷的草地，緩緩走到她身邊，蹲了下來。
“受委屈了？”他揉着她的頭頂，努力地嘗試着用哥哥的身份，去安慰她。
“小澄？……”韓振國夫婦也跟着找來了，聽着她歇斯底里的哭聲，緊張得不知所措。
韓野尷尬地站起來，把位置讓給了唐淑芬。
“怎麼了小澄？別嚇我啊，你到底怎麼了？”錢澄繼續哭着沒有回答，唐淑芬轉過頭看韓野，他無奈地搖頭，表示不知道。
韓振國生氣地哼了一聲，大步走過去，在錢澄的另一邊蹲了下來，“是一川那小子吧？肯定是他！”
“是我錯了……”不知道哪來的感覺，她就側身抱住了韓振國，彷彿找到了可以依靠撒嬌的力量，更加肆意地哭着。
“沒錯，我的寶貝女兒不會錯的……乖……”韓振國也是老淚縱橫了，他沒想到還能有被女兒擁抱着的一天，時光彷彿倒流二十幾年，錢澄還是小嬰兒的時候，他抱着她哄停了她的哭聲。
一旁的唐淑芬也激動得留下眼淚，韓野攙扶着她，眼裏流動着複雜的情緒。
他的妹妹，永遠只能是他的妹妹了。
許久，錢澄才冷靜下來，看着年老的韓振國陪她一起坐在地上，忽然就回過神來了。“你們……怎麼都在這裏？”
“我和爸媽剛在外面吃完飯，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個很像你的身影在路邊跑着，就開車跟着過來了。”韓野邊說邊扶起她，還細心地替她拍掉肩上的草。
“先回去再說吧，這裏冷。”唐淑芬心疼地說道。
這是韓家自從綁架案之後，第一次在家裏的團聚，唐淑芬親自煮來熱茶遞給錢澄，韓振國則親自把電話打到了江世那裏，想要了解兩個年輕人的情況。
這就是父親和母親為女兒的操心嗎？錢澄看着他們二人，心裏感動着。
唐淑芬把韓野父子遣走，把她帶到房間裏，細聲問着。“小澄，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和一川那孩子快結婚了嗎？”
難以啟齒的真相，她掙扎了許久，“我不想結婚了……”
“怎麼了？是不是因為他前女友的事情？”她突然就緊張起來，錢澄這才發現，原來他們一直關心着，哪怕上次說看房子的事情不了了之，他們也沒有再打擾自己。
“是我自己的問題……”她實在是憋得很辛苦了，在唐淑芬一再的追問下，她把醫生的話都告訴了她，唐淑芬震驚之餘，又很是內疚，醫生說的發育異常，會不會因為她從小跟在劉麗萍的身邊得不到最好的照顧而造成的？
韓振國站在房門外，聽到母女倆的啜泣聲心頭一緊，直接推門而入。
“怎麼了？啊？怎麼都哭了？”
“振國……造孽啊……都是我們的錯……”
知道真相的韓振國也是一臉震驚，他知道不孕對一個女人來說意味着什麼，更知道對於豪門來說，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有多不受待見。
但錢澄是她的女兒，他遺失多年的掌上明珠，哪怕身體有什麼缺陷，也不能讓她受委屈。
他走過去，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挺直腰桿，有問題就解決，哭有什麼用啊。”
“振國你走開，不會哄女兒，胡說八道。”
“我韓振國的女兒哪有這麼不堪打擊，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大不了換個男人就是，只要她願意，明天我就昭告天下，她就是我的女兒韓柔，你看來求親的人，是不是排隊排到X國外！”
錢澄的臉上還帶着未乾的淚痕，但此刻韓振國夫婦一剛一柔的安慰，着實讓她感受到親情的溫暖，都說女人在世界上遇到最愛自己的人就是爸爸，這話一點不假，韓振國霸道不講理的話里，何嘗不是透着濃濃的愛。
“你別嚇到孩子……小澄啊，認不認，都是一句稱呼的事情，只要你記得受了委屈了。來這裏找我們就行。”唐淑芬小心翼翼地撇清着，生怕錢澄起了抵觸的情緒。
“爸爸說得對，哭是沒用的。”她倔強地擦乾眼角的淚，掏出電話，給江一川發了一條短訊。
“這就對了……等一下……你剛才說什麼？……你叫我什麼？”
唐淑芬走過去，一個勁地拍打韓振國的肩膀，“她叫你‘爸爸’啊振國……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乖……我的柔柔……”
錢澄在欣慰的淚水中等待這江一川的回信，就算是被嫌棄也好，她也不想再退縮了，血液里藏着韓振國不服輸的基因，她想再努力一次。
韓野把她載到江一川的家樓下，抬頭看那透着昏暗燈光的窗戶，擔心得又問了一次，“要不要我陪你上去？他要是說了胡話，我就幫你揍他。”
“謝謝你，哥哥。”
“……嗯。”他忍下心中的苦澀，點頭應道。
錢澄下了車，忐忑地進了電梯，她把江一川約到這裏，想着就算是結束，也想結束在開始的地方。
門虛掩着，她輕輕地推開，客廳里沒有人，但燈是亮着的，似乎是為了等她。
她關上門，穿過大廳，發現江一川的房間裏也透着光。
“一川。”她走進去，發現男人此刻正坐在沙發上，頭后靠着，盯着上方出了神。隨着他目光所到之處看去，她這才發現屋頂機關被打開了，墨藍色的夜空一覽無遺。
“來了？”他沒有看她，繼續盯着沒有星星，乾淨得一塵不染的天。
“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說。”她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坐下。
他緩緩轉過頭來，臉上的神色複雜得讓錢澄讀不懂，“哦？什麼事情這麼嚴肅？”
語氣冰冷，甚至拒人千里。
江一川餘光瞥見她已經起了水泡的傷處，心頭又是一陣刺痛，他的眼帶着血絲，看着她的眼神……像極了一頭受傷的野獸。
“你會原諒我嗎？無論我說了什麼，瞞了你什麼。”她緊張得雙手拽住裙角。微微顫着。
“如果你想說的是分手，那麼抱歉，我不會。”他咬着牙別過臉，三年前和三年後有什麼分別？一樣是被甩。
“不！”錢澄倏地抬眸，“我不想分手。”
？！江一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臉吃驚地轉回臉，“不是？不是要說分手？”
“我騙了你，昨天醫生和我說的是我身體的問題，我瞞了你……”
“我知道……”他確定，她不是要離開！！他興奮地把她拉近懷裏，抱得緊緊得，緊得二人不能呼吸。
錢澄一陣錯愕，“你說什麼？你知道？”
許久，江一川才把她鬆開一點，卻依舊把她圈在懷裏，“你以為你的戲那麼好？能騙過我？還是覺得你的威脅對那些人有用？別忘了我是誰。”
“你一早就知道，為什麼不問我？”她抬頭，卻被他狠狠吻住唇瓣，直至口中的空氣都被抽走，她才捶打着他的胸口，喊停了他。
“我想看看你這三年來有什麼長進。看你會不會還是一樣，遇到一點事就落荒而逃。”其實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在她心裏的重要性，想知道她有沒有信任他。
“這不是‘一點事’，這是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我怎麼不覺得？”他轉過她的身子，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收緊握在她腰肢上的手，從她的耳廓一路吻了下去，“我覺得這才是重要的事……”他的聲音一沉，帶着滾燙的蠱惑，遊走至她的柔軟間。
“江一川你認真一點！”錢澄抵住全身的酥麻，推開了他。
男人魅惑一笑，“你想要怎樣的認真？嗯？”
“我說的是我不能生孩子的事情……”
“我知道，但對於我來說，和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我討厭麻煩，不太喜歡孩子。”
“是嗎？”錢澄不相信，明明那時候他誤以為小萌寶是他的女兒，他緊張得很，只一個晚上，就把她的房間都準備好了。
“我日日夜夜都想和你在一起。有個小孩在身邊多礙事啊……而且我不喜歡有人和我瓜分你的……”他冰涼的指尖在她胸口一點，而後饒有深意地挑眉。
“這只是你現在的想法，萬一過了十年，我開始老了，我們兩個的激情沒了，你開始想要孩子了怎麼辦。”
“醫學是每天都在進步的，傻瓜。我了解過你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想要，那我們可以找代理孕母。”
“……”所以他還是想過孩子的事情的。
“還有，醫生說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記得……即使治療了，也只是萬分之一的機會。”
男人把下巴抵在她的鎖骨處，頭靠着她，“一天三次，一萬次也只是九年的事情，我再勤奮一點，說不定七八年就可以等到那一次機會呢？”
“一天三……你不怕腰折了嗎？”她羞得頭低得不能再低，她知道，他開的這些玩笑，說的滿不在乎的話，都是為了安慰她。
不等錢澄再追問些什麼，他就覆身而下，“今晚就開始試吧……”
錢澄躺在沙發上，透過玻璃的房頂看到此刻無際的天，即便沒有星星，那也是她此生見過最浪漫的夜。
……
一個星期後。
“一川，我要回舞團了，能抽空見個面嗎？”洛心妍的聲音很誠懇，沒有了昔日刻意的嬌柔。
“我會替你轉達的。”錢澄回了一句，就把電話掛掉了。
江一川半眯着眼，一手墊在腦後，一手摟過她，打趣道：“從前沒看出來，你也是個彪悍娘子。”
“好心沒好報，幫你接了電話還賣乖。你初戀情人要走了，想請你吃飯。”
“不去，這頓飯吃了回來我老婆肯定大刑伺候了。”
錢澄學着他平時的樣子捏住他的下巴，咬牙切齒地說：“你老婆現在要你去，不去就是心虛。”
“確定？”
“嗯？”
“行，那我回她電話，你可別吃醋。”
江一川一個漂亮的翻身，拿着電話進了浴室，他實在是不明白女人的思想，既然忌諱得很，為何還要自己去和她見面。
“幫你約了國外有名的教授，你快換好衣服，我帶你去做檢查。”
“……不是說好了不去的嗎？”她實在是不想聽到同樣的診斷。
他看穿她心裏的糾結，走過去吻住她，“就這一個，如果結果還是不好，那就算了。”
“江一川，對不起。”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着頭。
“走吧。”
教授是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江一鳴使了道上的人脈，才把這個已經隱退了的怪醫請了出來。可錢澄進去沒多久，就被哄了出來。
“你們這群年輕人，胡鬧！懂不懂得尊重別人？”
錢澄嚇得躲進了江一川的懷裏，唯江一川的眼裏閃過一絲陰鷙，他回頭說，“我讓墨言先送你回去，我去問清楚。今晚和洛心妍吃飯，你要是不放心，就讓墨言帶你來，知道嗎？”他輕刮她小巧的鼻子，一頓叮囑之後，追上了那個老教授。
……
燈光昏暗情調曖昧的法式餐廳里，洛心妍一身淺藍色性感的低胸禮服，坐在窗邊的位置上，江一川穿了一身墨藍色的修身西裝，與她很是相稱。
“一川，你遲到了。”
他看了看手錶，其實也就遲到兩分鐘而已，“罰我請客吧。”他自顧自地看着菜單，對對面一臉精緻妝容的美人提不起一絲興趣。
“請客還是我來吧，罰你一杯好了。”洛心妍微微一笑，艷紅色的唇膏勾勒出她誘人的唇形，她拿起桌上的兩個酒杯，把其中一個遞給了江一川。
他瞥了一眼，接過杯子，又放了下來，打了個響指找來服務生，這才抬頭問她，“還是鵝肝和魚子醬對嗎？”
她點頭，顯然她因為這句話心情變得更好了，“你還記得我的口味，真難得。”
一旁的服務生嘴角抿着笑，心裏腹誹着，這女人雖然長得漂亮，但從她的口味可以看得出來，不過是個不入流的人罷了，這種暴發戶口味，來這裏的客人鮮有這樣。
“我要一份白酒煮青口。”
服務生接過菜單，恭敬地彎腰點頭離開。
藉著燭光，洛心妍只覺江一川整個人都散發著王者的尊貴氣質，就算過去多年自己接觸過不少男人，但也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他分毫。這個男人，今晚就是屬於她的了。
“你的唇膏……”江一川手指指着自己的嘴角，示意讓她留意自己的妝容。
“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間補個妝。”她優雅地提着手包離開，在洗手間裏又朝艷紅的嘴上加深的顏色，本就裸露的領口被她又往下拉了幾分，本就貧瘠的胸口被她硬擠出一條小溝。她滿意地朝鏡子做了一個拋媚眼的動作，才扭着屁股，婀娜多姿地回到座位上。
江一川依舊低着頭，似乎在用手機處理着繁忙的公事，她刻意留意桌上的某處，才放心地坐了下來。
“一川，罰的酒呢？還沒喝哦。”
他這才收起電話，接過洛心妍遞來的杯子，碰杯之後，大方地一飲而盡。
“心妍，找我出來不止跟我說‘再見’這麼簡單吧？”他神色微斂，試探道。
洛心妍也喝下自己杯中的酒，舌頭有意無意地劃過唇瓣，風情萬種，她起身，緩緩走到江一川身邊，俯下身，從后圈住他的胸膛。“一川，還記得我們以前的事嗎？”
“我記性不太好。”
“沒關係，今晚我們再重溫一次……好不好？”她在他耳邊噴洒着曖昧的熱氣，手不安分地遊走着。
江一川忽而站了起來，用力地甩開她，洛心妍一下失去重心，狼狽地摔在地上。“洛心妍，機會我已經給過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一川，你什麼意思？”連洛心妍自己都驚呆了，她的聲音為什麼會變得這麼柔媚？而且小腹深處傳來的躁動，又是怎麼一回事？
江一川像遇見瘟疫一般，鄙夷地拍打身上被她接觸過的地方，聲音更是冷得滲人，“藏在我車子裏的東西，是你故意放的吧？想挑撥我和錢澄？還有酒裏面的葯，也是你的傑作吧？”
“……”沒想到事情會敗露，她艱難地坐起來，忍着血脈里的酥癢，她爬到江一川腳邊，“我也是太愛你而已。”
“愛？”他一腳把她踢開，“那錢澄暈倒呢？你敢說不是你做的嗎？買通醫生，偽造錢澄不孕的事情，你知道你有多卑鄙嗎？”
一想到錢澄為此流過的眼淚，他就怒得雙眼猩紅。
“……我有錯嗎？你本來就是我的，我哪裏做錯了？”她夾緊雙腿，發了瘋似的辯解。
“既然不知道錯，那就別怪我下手狠。”他咳了一聲，墨言領着幾個保鏢走了進來。
“董事長……”
“拿去蕭家，送個江一鳴。”
“這……”
“別忘了告訴他，這是為蕭家小弟們準備的。”他決絕地轉身離開，兩個保鏢目光里已是藏不住的興奮，跟在江一川身邊多年，自然知道這個老闆一個表情一句話意味着什麼，能落得這樣下場的女人，他們就算把她怎麼樣了，也不會有人異議半句。
墨言心領神會，側頭對保鏢們說，“別玩得過火，留活口送到蕭家。”
“多謝墨助理。”
“你們想做什麼？滾開！你們這種男人也配碰我嗎？”洛心妍後退着，但眼看兩個壯碩的男人步步逼近，她的心底居然叫囂出一種下賤的想法。
“裝什麼？你看你的裙子，都濕了一片了……”
“走吧！”
一身尖叫，她被人整個扛出了餐廳，還沒來得及離開停車場，就先被兩個保鏢輪番上陣……
江一川馬上趕回了家，才剛打開家門，就看到錢澄站在玄關處，雙手抱着臂，玩味地看着他。
“怎麼了老婆？”他的語氣是那樣的寵溺溫柔，和剛才在餐廳里的樣子判若兩人。
“脫衣服！”
“嗯？”什麼意思？這麼刺激地迎接他，可是……
“你身上有別的女人的味道，衣服全脫了，丟掉。”
男人失笑，“我的衣服都不便宜，你就這麼大方？”
“買了多少錢，老娘賠給你就是！”
“好。”他聽話地解開袖口，然後是襯衫的扣子……
“停！”
“怎麼了老婆？”
“不用脫了，進來吧。”天知道江一川的動作有多誘惑啊，她差點就把持不住要撲上去了。
江一川忍了半天，再也憋不住了，俯身把她攔腰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卧室。
“怎麼了？你今晚不對勁啊。”
“是挺不對勁的。”他低頭，在她頸上一吻，錢澄獨有的香味，他好像怎麼都不會感到厭倦。
“你別嚇我，你該不會是受刺激了吧。”
“對，受刺激了。”說完又朝她嘴上一吻。
錢澄的心越跳越塊，使出最大的力氣，才把江一川從身上推開，“好好說話，到底怎麼了？吃頓飯能把你吃成這樣。看來你初戀情人威力不小啊。”
男人無奈一笑，“想什麼呢，是今天的老教授威力不小。”
“老教授？……他說什麼了？”
江一川修長的手指在唇瓣上輕點着，臉上堆起小孩般調皮的笑。
錢澄拗不過他，飛快地在他唇上壓下一吻。“說吧。我要聽實話。”
她已經做好準備了，大不了就去接受那些又疼又羞人的治療……
江一川長臂一撈，把她拉回懷裏，滾燙的大掌游到她的小腹處，“那個老頭說我們胡鬧，明明懷了孕的人，也敢叫他來治。”
“懷……懷孕？誰？”
“是啊，誰呢？”他指尖在她處小腹又點了點，提示着。
錢澄渾身都僵硬了，江一川話里的意思，她是隱約能聽懂的，但……不可能啊！
“江一川，別鬧了……”
“你說你是不是最笨的女人，自己身體都不清楚。”
“我……”她抬起頭，趴在他身上，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到底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嘛！！”
江一川嘆了口氣。按下她的身子，不讓她趴着，“你哪個很久沒來了吧？”
“……對啊，回了海城之後就沒來過，我以為是水土不服……”她越說，雙眼瞪得越大，“你是說我也……”
男人點頭，翻過身子撐在她身上，把她牢牢桎梏在身下，“都一個月多了，你自己不知道啊？”
“不是……這怎麼可能呢？明明那個醫生說……”
“那醫生是洛心妍找來騙你的。”他的大掌捧着她的臉，心裏有些內疚，說到底是因為自己，她才會白白擔驚受怕，哭了那麼大一場。
“一個多月了？我真的懷孕了？怎麼可能呢？”她高興得語無倫次了，眼眶一直有淚在打轉，雙臂纏住他的脖子，不斷弓起身子主動吻着他。
“別再亂動了，玩火呢你。”他拉下臉，對於錢澄的主動，他素來最沒用抵抗力了。
“你別亂來哦，我現在是孕婦哦！”她有恃無恐，甚至小手調皮地輕刮他的背。
“孕婦？正好！我要訓練一下你的‘動手能力’”。他邪笑着，不懷好意地挑眉。
“我輸了，放過我吧。”她雙手合十，認真地求饒，一隻腳卻已經邁下了床，隨時準備逃向隔壁客房。
江一川眼明手快，把門鎖上了，飛快地褪下上身的襯衣，一雙墨眸緊盯着錢澄，“你這個小騙子，還想跑？”
三越澄居的頂層今天特意被佈置成浪漫的花海，上萬簇深淺不一的紫色繡球花是江一川特意命人早早準備的，他第一眼看到這種花的時候就覺得和錢澄很像，簡單漂亮，不喧鬧。
蕭驍挺着剛顯懷的肚子，端着紅酒穿梭在會場內四處查看，忍不住一直點頭稱讚，“一川這小子想法不錯，光是門口那群帥氣歐巴演奏就讓人整個嗨起來！”
“一把年紀了沒個正經，也不怕孩子學壞。”江世聽了，臉色一沉，扶着她的腰肢在她耳邊說道。
“呸，一把年紀的是你，不是我。”她回了句，而後又宛如少女般調皮地側頭一笑。
江一鳴扶着顧以念也走了過來，他今天負責督促整個婚禮的流程，顯得有點緊張，“爸，媽，快開始了吧？”
“你去問問一川，人像是到齊了。”
眾人還在尋找着新人的身影，忽然一陣巨大的響聲傳來，隨後是一陣大風，兩個男人下意識地把老婆護在懷裏，一手遮着眼，想在風中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爸，那是誰的飛機？”江一鳴看到了，是一架黑色的直升飛機。
江世也定住眼，看了好一陣子，搖頭表示沒有頭緒。
“先進去，快！”出於黑道的直覺。他只得讓大家先躲開。
這時江一川穿着一身炭灰色的修身西裝走了出來，迎着直升機帶起的風，有種特別的帥氣。
“不要怕，那是我的客人。”
“客人？”
“來了嗎來了嗎？”這時錢澄穿着素雅的婚紗，在化妝師的照顧下也跟着跑了出來。
蕭驍看了她還踩着高跟鞋，跑得飛快，心裏一陣緊張，“哎喲喲小妹妹，別跑別跑。”
“沒事媽，我高興。”她抬頭，任由風吹亂了發，翹首期盼着。
最終黑色的直升機穩穩降落，這時大家才發現宴會場地空了一塊，似乎專門為它而設。
很快，一個穿着銀色西裝的男人邁着長腿步下直升飛機。
“shaw！！”錢澄激動地叫着他，江一川扶額，怎麼好像龍燁才是主角？這個男人，時刻不安好心啊。
龍燁瀟洒地邁着大步，張開雙臂，和她擁抱着。“小女人，想我沒？”
“想。都解決好了嗎？”她的朋友剩下沒幾個，龍燁此刻安全無恙地出現在她面前，是她最盼望的事。
他點頭，然後給她身後的男人一記得意的眼神，“都好了，別擔心。我送你的禮物你看了嗎？”
“沒有，我知道你一定會再回來送我別的禮物。”
“聰明。”不顧眾人的眼光，龍燁扣住她的腦袋，在她額上吻了下去。“新婚快樂，永遠幸福。”
錢澄熱淚盈眶，“你也是，你一定會遇到更好的。”
“不，我還要等你。”他痞痞地把雙手插進口袋，囂張地對着江一川宣戰。
江一川失笑，走上去把自己啊老婆帶回懷裏，“下輩子吧。”
眾人的歡笑聲中，悠揚的旋律隨之響起，大家搶着佔好位置，觀看一對新人的宣誓。
“爸爸……看橙子…”小萌寶騎在蔣駿肩上，興奮地拍打他的頭。
“好，爸爸再往前一點。”
“啊……”
“對不起對不起……”蔣駿感覺自己踩到某個女人的禮服，連忙放下小萌寶，一個勁地道歉。
那女人低着頭整理自己的裙擺，而後抬頭宛然一笑，“沒關係。”
她笑起來雙眸帶着不一樣的靈氣，嘴角的梨渦，把他帶進無限的回憶里。
“田甜……”
“嗯？”
他搖了搖頭，努力回過神來，“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你和我的……朋友很像。”
女人忍不住又笑了出來，“這招有點老了哦。”
蔣駿尷尬地撓頭，抱着小萌寶轉身就要離開，身後又傳來她的聲音，“我叫繪里。”
陽光正灑在繪里的身上，梨渦淺笑的她，在蔣駿的眼裏和那已模糊的臉龐又一次重疊。
“爸爸……橙子……親親……”
小萌寶用力的鼓掌，他回頭，台上的一對新人已經許下相守一生的諾言，交換着彼此深情的吻。
“不準看！”他大掌遮住小萌寶的雙眼。
一吻結束，眾人提着手中的酒杯碰杯相敬。
瀰漫著幸福的空中，回蕩着司儀最後那句：祝大家來日攜手，深愛有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