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沒想像中嚴重,我的機車才剛起步,時速還不到二十,對方因為風雨視線不良,車速也放很慢,只是擦傷,不要送我去醫院,我好累,又淋了雨,我——哈啾!」
聽見她打噴嚏,項東權在心裏低咒一聲,轉身衝進屋裏,迅速登上樓梯。
比起送她到急診室,現在她更需要儘快洗個熱水澡。
項東權把她帶進他房裏的浴室,放下馬桶蓋,直接把她放在上頭,扭開水龍頭,熱水伴隨着陣陣熱氣,迅速瀰漫約莫十五坪大的寬敞空間。
房晴朵被他抱來晃去,等腦袋反應過來時,赫然發現自己居然在他浴室里,他把她帶到這裏做什麼?
察覺她想跳下馬桶,項東權搶先一步,雙掌壓在她肩上,硬是讓她乖乖坐好,他俯下身,高大身軀在她面前形成I股不小的壓力。
「我要回自己的房間,少爺。」她沒忘記他剛剛說過什麼,逮到機會就不斷重複。
每聽見她喊他一次少爺,項東權臉部肌肉就會不自然抽動,就像有人拿電擊針刺他的臉似的。
「這裏空間比較舒適,我要你泡在浴缸里,好好洗個熱水澡,浴缸有按摩功能,記得使用。」
「我要回自己的房間。」
「你可以回自己的房間。」項東權站直身體,雙手抱胸,擺出沒得商量的冷硬表情。「但必須等你洗完熱水澡,我再幫你把身上的傷都上藥包紮好后,就可以回你的房間。」
她抬頭,瞪着他。
他俯視,盯着她看,心裏默默祈禱她不要再反抗,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做出比扛她上樓更誇張的舉動。
一碰上她,他就會變得不像原本的自己,什麼自制力跟理智全都滾到九霄雲外,情況不太妙啊。
兩方對峙,十幾秒過去。
「你都這樣對「女傭」的嗎?」房晴朵這輩子沒一刻像現在這樣生氣過,被人扛着上樓,腦充血的感覺真的很難受。「少爺。」
她下意識知道說什麼話,會讓他心裏難受。
果然,話一出口,他臉部又不自然抽動一下。
「乖乖聽話,這裏只有我跟你,我比你高大,比你強壯,不要再忤逆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生病,如果你不好好洗澡,我不介意代勞。」項東權冷冷警告,看見她臉上出現不高興的表情。
從沒遇過像她這麼棘手的女人,偏偏他又在乎她在意得要命,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見她不再反抗,只是盯着他,水聲嘩啦啦響個不停,提醒着他,她迫切需要好好洗個熱水澡。
房晴朵見他轉身往外走,一手握住浴室門把,突然停住腳步,肩膀線條異常僵硬,傳來低沉嗓音。
「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這樣過。」
聞言,她呆住了,怒氣瞬間蒸發。
「東……」她吶吶開口,想說點什麼,可是聲音卡在喉嚨深處。
等不到響應,項東權嗓音里佈滿濃濃失落。「我去幫你拿換洗衣物過來,洗好後用浴巾包住身體,叫我一聲,我幫你拿進來。」然後門被人輕巧關上。
房晴朵微微一顫,注視着門板久久……
【第六章】
房晴朵從浴室里出來時,項東權已經站在床鋪旁,手裏提着醫藥箱,朝她招招手,要她過去坐在床沿。
她貓了眼房門,這個小動作被他察覺,他把醫藥箱放到床上,幾個大步走過來,抓起她的手腕,直接帶到床邊。
「坐下。」他命令。
「不是要關係單純點?」想起他稍早說過的話,她忍不住出聲提醒,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受傷。
他瞪她,閉口不語,臉色很難看。
許久后,他雙掌壓上她的肩膀,讓她乖乖坐下,動手替她消毒包紮額頭、兩隻手臂跟小腿幾處傷口。
儘管表情很僵硬,但他上藥的動作很溫柔,溫柔到讓她覺得自己是一件很珍貴的寶貝。
緊繃情緒慢慢放鬆下來,隨着身上的傷口一一被妥善處理,她在心裏吁了口氣。
為了包紮她右小腿上的傷口,項東權坐上床,目光盡量不去看她被撩到膝蓋的洋裝下擺。
她的小腿放在他大腿上,他抬眼,專註看着她問:「還有沒有其它地方受傷?」
「沒有。」房晴朵垂下視線,眼神遊移,試圖把腿縮回來。
但他不讓。
「真的?」項東權輕輕抓住她右腳踝,眼睛直視着她,濃眉微蹙,直覺告訴他,她沒有說實話。
她抬眼,面對他質疑的眼神,沒有說她右大腿外側破皮擦傷,反而搖搖頭。
項東權眯細雙眼,不發一語的看着她,她下意識別開雙眼時,他開口了。
「明明有人送你回來,為什麼你會說機車剛起步?」
房晴朵皺眉,轉頭看他,搖搖頭,用眼神告訴他她不想說,但他靜靜瞅着她,大有「你不說我們就這樣耗着」的態勢。
逼得她不得不開口。「這不重要。」
「我想知道。」他看着她,語氣認真。
「「少爺」不需要知道這些。」
「你就這麼討厭我?」項東權的表情彷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嗓音充滿壓抑的憤怒與受傷。「討厭到連我的關心也感到很煩?」
聽見這些話,她渾身輕顫,想縮回右腳,但他緊抓着不放。
其實她一點也不討厭他,他的關心讓她心裏不斷冒出甜蜜泡泡。
看着他受傷的表情,和執拗的雙眼,房晴朵在心裏重重嘆口氣,開口解釋。
「我本來打算騎車回來,後來不小被車擦撞,機車發不動,老闆看到了,又看見我受傷,才好心送我回來。」這就是全部經過。
「老闆?」他眼神一閃,追問:「只是老闆?」
「不然呢?」她皺眉。
「我以為你接受他的接送,」項東權頓了一下,雙眼緊緊盯着她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是因為你們的關係?」
「他是很照顧我的老闆,但僅此而已。」他果然誤會了。
「我也算是你老闆,你就不准我去接你。」這是最傷他的一點,她讓別的男人接送,卻拒絕他的好意。
我討厭你們,討厭你們的自以為是、討厭你們自以為高人一等!
如果不是為了賺錢,我根本不想來這裏工作,如果不是我媽開口,我根本不想單獨面對你。
想起她說過的話,他突然懂了。
他是她討厭的老闆,在她心裏,他的地位遠遠排在酒吧老闆之後。項東權扯動嘴角,露出苦澀笑容。
房晴朵見他臉上出現苦笑,沒多想,右手撫上他臉頰,想要抹去罩在上頭的悲傷。
溫暖小手撫上臉頰的溫柔觸感,令他大受震動。
項東權眼神專註又炙熱地緊盯着她,屏住呼吸,見她回過神后想抽回手,但他動作更快,大掌往前伸,緊緊握住她的手。
「晴朵,我以為你……」他苦溫一頓。「討厭我。」
她點點頭,沒有隱瞞。「原本是這樣沒錯。」
「原本?」他抓住關鍵詞,雙眼盯着她不放,下顎抽緊,心裏湧現希望。
「酒吧里的那通電話,如果沒有被打斷,我有些事想告訴你。」房晴朵看着他彷佛突然恢復生氣的雙眼,緩慢揚嗓。
「現在告訴我。」項東權神情堅持。
被他渴望的注視緊緊抓牢,她不自在動了一下。
「那時候不是不讓你來接我,只是不想你在颱風天出門。」她吞咽一下。
「剛剛被撞倒在地上時,我滿腦子只想着一件事,如果拖太晚回到家,你是不是會為我擔心?」
不是不讓他去接?項東權呼吸快了起來,聽到最後,整個人陷入又驚又喜的情緒里。
「是,我會!」他激動地看着她,用力握住她的手。「你剛到家時,我正要開車衝出去找你。」
「難怪你那時候會在車庫。」知道他在車庫裏,是為了去找她,房晴朵像打了一劑強心針,鼓起勇氣,把心底話說出口。「小時候那件事,一直是我心底的陰影,那天李愛薇說那些話,勾引起所有不堪的回憶,我想疏遠你,可是我發現自己做不到。」
「晴朵……」他屏住呼吸。
「以前,你眼裏沒有我,可是現在你卻常常專註看着我,影響我的思緒,溫暖那段冰冷又黑暗的記憶。」她拋給他一記充滿苦澀的微笑,緊緊揪住他的心。「那天你說「我想跟你認真交往,從來沒有人像你一樣,能讓我這麼在乎」,我聽到時,心情很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