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善意饋贈

魏繚一路下墜，雙手不斷亂抓，希望能抓住點什麼，好緩住自己急速下降的身體。可這一次，在這半空中卻是沒有了任何可以抓取的東西。曾經見過的那些懸挂於半空中的藤蔓，這一次，卻是一點蹤跡都沒有了。

“這下真是死定了。”魏繚一邊慘嚎着，一邊不由自主地有了這樣的念頭。

“噗通”一聲，就在他以為自己這次死定無疑的時候，他的身體猛砸進了水裏。“得救了！真是天不絕人啊。”在砸進水裏的瞬間，他的腦里欣喜地閃過了這樣的念頭。但巨大的下墜力，直把他下拉了數十米才完全消散了。

這裏的水並不冰冷，反而有些溫熱。魏繚竭力屏住呼吸，手腳齊用，拚命地往上游去。在灌了幾大口水之後，這才掙扎着浮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咳…”魏繚被這水嗆得直咳嗽，浮在水面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良久，才緩過了勁來。

這裏的光線雖然十分暗淡，但依稀還是可以分辨得清四周的情形的。魏繚四下張望了一下，朝着遠處的岸邊急急地遊了過去。

到了岸邊，他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這才發覺渾身酸軟無力，好不疲憊。他一頭撲倒在地，感受着身下實實在在的大地，心裏才稍稍地有了些心安的感覺。

“呼！真是要命。”魏繚歇了一會兒，以手撐地，從地上緩慢地站了起來。他理了理頭髮，開始四下仔細觀察了起來。

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具體是在什麼地方了。他抬頭望了望頭頂上方，極其深邃的通道。高不見頂。顯然，想要如從前那樣，爬上去，是不太現實了。這萬一要是再掉下來，一個不小心沒掉到水裏，那可就是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眼下該怎麼辦？”他沉思了一會，決定還是先檢查一下現有的裝備再說。他快速地解下背包，取出露營用的照明燈，卻發現怎麼也打不開了。

“真糟糕，這下又什麼都看不到了。”他不得不先打消了清點物品的念頭，無奈地把露營燈收了起來，取出點乾糧，隨意地吃了幾口。

正在他四下打量，思索着該如何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遠處的牆壁漸漸地泛起了亮光。昏暗的世界，緩緩地開始變得明亮了起來。

魏繚心裏一驚，趕忙收起東西，一頭扎進旁邊的湖水中。他潛伏在水下，把耳朵貼到岸邊的岩石上，靜靜地傾聽着岸上的動靜。

外面靜悄悄的，但他從這岩石上卻是聽到了其他的聲音。一種蓬勃有力的跳動聲，就像是他自己的心跳聲一般，極為有力。

一分鐘，兩分鐘，魏繚實在是無法再繼續躲下去了。他眼望着外面越來越亮的世界，一咬牙，浮了上去。探出頭，極為小心地輕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然後，又悄悄地潛了下去。

他這樣來來回回的反覆試探了幾次之後，發現外面除了變得極亮之外，居然再無其他動靜。

“老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車到山前必有路，索性上去瞧個明白好了。”魏繚心裏暗暗地打定了主意。等再次上浮的時候，他乾脆就趴伏在了岸邊，小心謹慎地往上探出頭。

水面外的世界，早已經是另一番景色了。這裏的亮度已經變得極為充足，四下里全是奇形怪狀的岩石和彎彎曲曲的牆壁。而這光，居然就是從那些牆壁上發出來的。淡淡的光，呈現着五顏六色的奇異色彩。紅黃藍綠赤橙紫，幾乎每種顏色都被囊括進去了。

“真是個奇特的地方。”魏繚在心裏不住感嘆着，又仔細觀察了一陣子，待確定一切安全之後，就趕忙要從水裏爬上去。卻突然發覺身旁有異，好像有什麼東西一再地不斷觸碰他。

他心裏一驚，趕忙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岸。到了岸上，他再往水裏一望，驚奇地發現，在那水裏居然有很多活魚。

那些魚大小不過一個巴掌左右，身子略為細長，渾身黝黑。若是在光線不充足的情況下，還真的是完全發現不了。魏繚試着把吃剩的一點餅乾渣扔到了水裏，很快就吸引了大批的小魚來爭搶這些吃食。

這些魚似乎並不怕人，等吃完了那些餅乾渣之後，居然並不散去，而是聚攏在魏繚眼前的湖水中，可憐巴巴地一齊望向他。

魏繚嘴角抽了抽，萬般無奈地把僅剩不多的一包餅乾也掰成了粉末，全部灑了下去。那些魚兒們一擁而上，迅速地搶食着。不消片刻的功夫，就把那些餅乾渣子吞吃了個乾淨。

它們吃飽了之後，紛紛衝著魏繚“嚶嚶”的叫了幾聲，就各自散去了。只有有一條體形明顯比其他小魚壯大得多的大魚，卻是並沒有立刻離開。它在水裏探出頭，細細地打量了魏繚許久。那樣子極像是一個好奇的小孩子。

魏繚瞧着這個小不點，以為它是還沒吃飽，就苦笑着對它說道：“真沒了，剛才給你們的那一包，是最後一包了。我下一頓只能餓肚子了。”

那魚卻彷彿聽懂了他說的意思，“嚶嚶”地叫了兩聲，扭頭就遊走了。魏繚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嘲地一笑，坐在地上獃獃的望着眼前極為開闊的一汪湖水，愣愣地出神。

一時善心，把自己僅存的一點乾糧也揮霍乾淨了。這下得餓肚子了。魏繚望着平靜的湖水，思緒紛飛。許多的人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許多的事彷彿電影鏡頭一般，不斷地閃現。

良久，他才拋開了心裏的各種雜念，起身準備離開。也就在這時，湖水裏突然又游出了那些魚兒們。它們如潮水一般，湧向了魏繚。

魏繚起初還以為這些魚又來要吃的東西了，正想開口解釋點什麼的時候，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只見那些魚兒，幾隻一組的馱着什麼東西，正飛快的朝着他這邊游。

待那些小魚游近了，他才發現，它們馱着的居然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果子。那果子呈橢圓形，約有一指寬，顏色淡藍，看起來極為水嫩鮮亮。

小魚們游到岸邊，“嚶嚶”的叫了幾聲，就開始依次有序地把果子從水裏拋向了魏繚。魏繚趕忙瞅准了，眼疾手快地伸手把果子給接了下來，放到一旁的地上。又接了一枚，又放到了地上。

但等他接到第三枚的時候，那些魚卻是不再拋了，而是都十分焦急地朝着魏繚“嚶嚶、嚶嚶”的大叫。魏繚不明所以，不住地問：“怎麼啦？我不是都接住了嗎？難道這個不是給我的嗎？”

眼見着這些魚叫的越來越焦急，魏繚無奈之下，只好打算撿起那些果子，再丟回去。哪知他彎腰一撿起來，那些魚又不叫了。

“好吧，好吧，還給你們就是了，真是一群奇怪的魚。”魏繚揚手就要把那些果子丟回去。也就在這時，那隻體形最大的魚兒，大叫了幾聲，從湖水中，一躍而起。

它直直地朝着魏繚飛了過來。魏繚慌忙丟下果子，手忙腳亂地把這條魚給接了下來。他托着這魚，大急，嘴裏不住的數落到：“你瘋啦，你不知道，魚離開水是會死的嗎？什麼事情讓你瘋成這樣？這果子到底什麼來路？”

他慌亂中，也顧不上懷裏的那條魚一直拚命地朝着他叫。他快步跑到湖水邊，把那條大魚放回到了水裏。哪知那魚一到了水裏，又躍了出來。魏繚不得不又把它放了回去。

如此再三。魏繚就是再笨也知道這魚是想向他傳達什麼訊息了。當他再一次接住那魚的時候，他托着它，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下，開口問道：“小不點，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那魚朝着他“嚶嚶”地叫了幾聲，扭頭又朝着地上的果子叫了幾聲。魏繚彎腰撿起一枚果子，問道：“你是說這個東西？”

那魚朝着他歡快地叫了幾聲。魏繚疑惑的打量了這果子片刻，還是感到不知所以。

那條魚突然有些暴躁，不住地朝着魏繚叫喚着。魏繚趕忙說道：“好了，好了，你一直這麼叫，我也聽不明白啊。這樣吧，我說一句話，如果你表示贊同的話，就叫一聲，如果不贊同的話，就叫兩聲，行嗎？”

那魚極為乖巧地“嚶”了一聲。魏繚心裏一樂，對這充滿靈性的小東西，真是喜愛到了極點了。

“你們把這個東西給我，是報答我，因為我給了你們餅乾吃，對嗎？”

“嚶”

“這是給我吃的，是嗎？”

“嚶”

“那我收起來行嗎？”

“嚶嚶”

“不能收起來？那是說讓我現在就吃嗎？”

“嚶”

“現在就吃？”

“嚶”

“可這也太多了啊，你們馱這麼多過來，我一下子也吃不完啊，再說我現在也不餓啊。”

“嚶嚶、嚶嚶、嚶嚶”

小小的魚兒突然暴怒了，一個勁地叫着。魏繚趕忙軟語相向道：“好了，好了，我吃就是了。你會回水裏去吧”

他把小魚兒放回水裏，順手捏起一枚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丟到嘴裏就嚼了起來。“吧唧、吧唧。嗯，好吃。”魏繚只吃了一枚，就感到了這果子的不同尋常。

這果子清甜可口，入口即化。汁液一被魏繚咽下肚子，立刻就有一陣又一陣的暖意，從胃裏開始向他的全身散去。魏繚只覺得渾身有種說不出的舒坦感，爽得通透。

而且，在吃下這枚果子之後，他覺得身體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緩緩地從身體裏往外鑽出。他趕忙脫下上衣一看。只見一條細長的藤蔓，從他的手臂表皮下正不斷地往外蠕動，並且不時地衝破他的表皮，要往外鑽出來。但好像有什麼東西，牢牢地黏住了它，讓它屢屢都無功而返。

“這？”魏繚瞬間感到了驚恐，他伸手想要把那條藤蔓拉出來，但那東西隱藏在他的皮下，根本就毫無辦法。而且，每次一揪它，就會帶來一陣鑽心的劇痛。

“嚶嚶，嚶嚶。”小不點在水裏拚命地朝魏繚叫着。幾枚果子，又被魚兒們拋了過來。魏繚咽了一口唾沫，心裏有些明白了。這些魚兒顯然是要救他。但這麼幾枚果子，真的能有效果嗎？這東西可是長在他的皮膚下面了啊。

但他轉念一想，現在就算是不除去身上寄生的藤蔓，自己也沒有糧食可果腹了。橫豎是個死，他乾脆把心一橫，拿起一枚果子就繼續吃了下去：“不管了，死馬當作活馬醫吧。先吃個飽再說。”

他吃了一枚又吃了一枚，水裏的魚兒們也不斷地往岸上拋着那果子。起先，他還手忙腳亂地接着，生怕摔壞了，但後來發現，就算是摔到了地上，那果子也沒有損壞，這才放心了。

他這邊吃了一枚又一枚，直到吃得實在是吃不下了，那條小魚才放過了他。但這些魚始終沒有離開，一直在岸邊不走，卻也不再往上拋果子了。

過了片刻之後，魏繚只覺得渾身開始火燒火燎地疼，疼得他直在地上打滾。但過了一陣子之後，漸漸地，那股子疼勁，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舒坦感覺。

他躺在地上粗粗地喘了一陣子氣之後，趕忙掀開衣服仔細瞧了一陣。之前看到的那株藤蔓已經消失不見了。他摸了摸手上的眾多細小傷疤，細細地感覺了一陣。沒有東西，什麼奇怪的東西都沒有了。

“真的有效果。”他坐在地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下真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要不是一時的善心發作，自己恐怕已經成了那株藤蔓植物的養料了吧。

他瞧着地上散落的許多果子，一時之間，百感交集。他對着那群還未離去的魚兒們連聲道謝。雖然那些魚兒們並不一定能聽得懂他說的話，但他這份感激之情實在是需要宣洩一下。

“我必須得離開了。我們會後有期。”魏繚對着那些魚拱了拱手，起身準備離開這裏。哪知，他一走，那些魚又不同意了，紛紛朝着他大叫。魏繚這下是真迷惑了。

“怎麼了？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他以為是自己還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趕忙又細細查看了一番，但並未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他正自疑惑間，冷不防，感到身後有些動靜，趕忙回身一看，卻是一下子驚住了。

只見身後的那些牆壁，開始漸漸地泛起了七彩的琉璃光，那光越來越盛，越來越刺眼。而且整個牆面也開始有規律地活動了起來。

而那些魚此時也朝着魏繚叫得越來越急切。魏繚心知有異，二話不說，拎起東西，一頭就扎進了湖水裏。

他憋着氣，在水裏靜靜地獃著。身旁那些魚，歡快地在他周圍游來游去，好不快活。那條體形較大的小魚，游到魏繚身旁，一口叼住魏繚的衣服，就往下不住地拉着。魏繚憋氣憋得厲害，正要往上浮，換口氣，卻一下子被大群的魚兒叼着衣服往下拽去。

他這下可真是大驚失色了。別的不說，在水下他沒辦法呼吸啊。他這一着急，就再也憋不住了，大口大口的湖水就灌進了他的嘴裏。魏繚這下是真的哭笑不得了。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沒摔死，卻要被淹死，還是被一群看起來很友好的魚兒們拖着淹死的，天下恐怕再沒有人能比他更為悲催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