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番外 【寧容成】1
第一百八十八章番外【寧容成】1
四月,清明。
平川已經連着下了好幾天的雨,淅淅瀝瀝,好像要纏綿入人心。
白朵撐開了傘,走進雨里。
傘布是深藍色的,傘面上盛開了一朵朵的小百花。
她有些出神。
“白老師。”身後傳來脆生生的叫喊。
白朵回眸,看到一個小男孩從廊下跑出來,一頭扎進雨里。
“白老師,等等。”
男孩站到她面前,懷裏抱着一個方形的玻璃瓶。
白朵將傘沿傾向小男孩,替他遮住細雨。
“小奇,有事嗎?”
小奇點點頭。
“今天清明,你要去看他對不對?”小奇的眸子潤潤的,一如這四月的雨。
白朵微怔,過會兒才回神。
“是的,我要去看他。”
小奇把懷裏的玻璃瓶遞過來,那裏面,塞滿了一顆一顆用紙疊成的小星星。
“這個,帶去給他好嘛?”
白朵接過來。
“這是?”
“這是我們一起疊的小星星,阿美說,疊一千顆小星星就可以許一個願望,我們昨天疊了一下午,這裏正好一千顆。”
白朵看着這玻璃瓶,頓時覺得沉甸甸的。
小奇舔舔唇,怕她不信似的補一句:“是數學最好的小易數的。”
白朵應聲,問:“那你們許了什麼願望?”
小奇低頭。
四周靜悄悄的,靜得好像能聽到風的嘆息。
“我們希望他在天堂能快快樂樂的。”小奇稚嫩的聲音隨着風聲飄過來。
白朵早有心理準備,可在這一刻,卻忽然壓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極力剋制着自己顫抖的雙手。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屋裏待着,別感冒了。”
小奇聽話地跑迴廊下。
雨還在下,沒有變大,也不見變小。
白朵轉身,眼淚已經順着她的面頰流了下來。
五年,他已經離開整整五年了。可這五年期間,沒有一個人將他忘記。
只是,沒有人敢提起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藏在他們心底的一個禁忌,一提起,心就逼仄難受,好像被剜走了一塊肉。所以就連孩子們,都默契的說“他他他”。
他是寧容成。
她的愛人。
?
墓園。
海城也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可是白朵下車的時候,雨忽然停了。她收了傘,沒有把傘帶下車。
因為是清明,墓園很熱鬧,但是,她的心卻特別寧靜。即使已經過去五年,她來見他的時候,總會覺得心跳加速,一如當初。
寧容成在照片里笑得溫柔和煦,白朵懷抱着一束白菊,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
“想我了嗎?”她勾唇,揚起一抹笑,“我很想你。”
風起,撥亂了她的劉海。
她彎腰,一個戒指從她領口裏跳出來。她放下白菊,抬手捂了一下。
戒指由鏈子串着,穩穩地掛在她的脖子上。
白朵捻住了那枚戒指,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最近學校忙,所以一直等到今天才來看你。”她蹲下來,與墓碑上的寧容成平視:“好久沒見我了,快好好看看我。”
身後有腳步聲傳過來,間或夾雜着孩子說話的聲音。
“媽媽,等下你要告訴舅舅我這次考試考了第一名哦。”
“知道了,你這小嘚瑟鬼。”有人溫柔的回應。
“言寧。”有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來。
“什麼事情爸爸”
“這是妹妹第一次見舅舅,等下你要向舅舅介紹一下妹妹。”
“有什麼好介紹的,我叫言寧,她叫寧言,字都一樣。舅舅肯定知道啊。”是不以為然的回答。
“你不說舅舅怎麼知道?”
腳步聲和說話聲越來越近了,白朵感覺到他們是往她這個方向來的。
她回頭。
朝她走來的,是一對氣質斐然的男女。男人高大挺拔,懷裏抱着一個小女嬰,女人秀美纖細,手裏牽着一個小男孩。
白朵愣住了,那一家四口,也停住了腳步。
“請問你是?”那女子遙遙地看着白朵,又打量了一下墓前的白菊和貢品:“請問你是寧容成的朋友嗎?”
白朵點了點頭。
這個女人,她見過。但是,她好像不記得她了。
“確切的說,我是寧容成的女朋友。”
白朵說完,所有人都愣住了。還是女人手邊的小男孩先反應過來:“爸爸媽媽,你們聽到了沒啊,這位阿姨說,她是舅舅的女朋友誒。”
小男孩的母親怔怔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好半晌,她鬆開了小男孩,上前一步,握住了白朵的手。
“你說,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她的聲音在顫抖,一說話,眼淚就流了出來,她胡亂地抹了抹:“所以每年清明和忌日,這裏的貢品,都是你留下的嗎?”
“是我。”
女人眼淚掉得更凶。
“我是寧容成的妹妹,我叫寧可安。姐姐,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寧可安的手心很暖,白朵冰涼的手指漸漸回溫。
“我叫白朵。”
“白朵阿姨,我叫言寧。”小男孩大方地對她自我介紹,說完,又回頭指了指那個俊朗的男人。
那男人白朵也是見過的。
“那是我爸爸,他叫言澤舟。他懷裏的是我的妹妹,叫寧言。她才一歲,今天是她第一次來這裏看舅舅。而我,已經來過很多很多次啦。”
小言寧一口氣說了很多,並且還有繼續說下去的念頭,他身後的男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神情,不怒自威,小言寧立刻閉了嘴。
那男人抱着小女嬰上前一步。
“你好,我是言澤舟。我們見過。”
白朵微笑:“是的,我們見過。”
“見過?”可安淚眼朦朧,又打量了白朵一眼。
言澤舟揚手,替她擦了擦眼淚:“一孕傻三年,你啊,現在什麼都記不住。”
可安撇了撇嘴,轉頭告狀:“哥,你看,他又說我。”
照片里的寧容成眉眼和可安很像,白朵一時痴迷無聲。
可安又看着言澤舟:“哪裏見過?”
“小淼落水住院那次,這位白老師來過醫院,是她救了小淼。”
可安恍然。
“對,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位女英雄。”
白朵連連搖頭:“我才不算什麼女英雄,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可安看着她,眼神柔和:“我哥的女朋友這麼棒,難怪他藏着都捨不得告訴我。”
白朵笑了,她們一齊看向墓碑上的寧容成。
照片里的寧容成似乎笑得更溫和了。
“爸爸,還需要我介紹一下妹妹嗎?”小言寧走到言澤舟的身邊,扯着他的衣角。
“不用了,你剛才向阿姨介紹的時候,你舅舅一定聽到了。”
言寧“噢”了一聲,表示同意,言澤舟懷裏的小女嬰卻忽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好像在表示抗議。
“妹妹似乎有意見。”小言寧說。
“不是有意見,她只是想找媽媽了。”言澤舟說著,把女兒遞給可安。
可安收手抱住,稍稍一哄,孩子就安靜了。
“真乖。”白朵抬手,握住了寧言的肉嘟嘟的小手。
可安看着這畫面,眼眶又開始濕潤。
“白朵姐,這麼多年過去了,謝謝你還惦記着我哥。”
白朵斂眸,藏住了眼底的晶瑩。
“我愛他,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
可安動容:“你能不能和我說說,你和哥哥的故事嗎?我很想聽。”
白朵沉默。
她和寧容成的故事嗎?
那要從何說起?
腦海里回憶紛飛,她記起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好像並不是一次愉快的見面,因為那天,她和小淼被阿山伯伯家的大狼狗嚇得魂飛魄散。
平川學校隔壁的阿山伯伯,養了一條叫黑子的大狼狗。這條大狼狗很兇,孩子們都怕它,白朵也怕。
那日,她是送小淼回家,途徑阿山伯伯家門口的時候,那條大狼狗忽然就躥了出來。
小淼嚇得大哭,她一把抱住了小淼節節後退,一不小心空踏一腳,絆住了石頭。
她和小淼同時倒地。
大狼狗趁勢朝他們撲了過來。
她緊緊地護着小淼,尖叫着閉上了眼睛。
“黑子!”
隨着一聲凌厲的大喝,大狼狗脖子上的鐵鏈忽而被扯住了。
白朵睜眼,看到了一個穿着白色襯衫的男人。
“黑子,欺負女人可不對。”
他半蹲下來,按住了大狼狗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