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巨大的悲痛也同時衝擊着寇莫爾,他流着淚蹲下身子,將全身哭得顫抖抖的人兒攬在懷裏。
是的,兇手肯定是那個人,但那個人究竟是誰,他還沒能查出,此時此刻,他萬分厭惡自己的無能。
如果他能早些揪出這可恨的傢伙的話,今天的不幸就能完全地避開來,他們不會因此失去一名摯愛的家人……
心,像是被人狠狠撕裂開來了。
窗外的天空灰濛濛,細雨從她睜開眼的那一刻便不曾停歇。
安貝兒坐在窗邊,透明的玻璃上貼着點點的水珠,一顆流走了再換上另一顆,就如同她臉上的淚水般。
淚水可以伴隨着窗外的雨水滴落,可傷痛的記憶可以嗎?她希望是可以的,但也只能是希望……
她所失去的再也要不回了。
母親的葬禮在昨天完全結束了,從悲劇發生的開始到昨天,只過了短短八天的時間,可傷痛及說不出口的思念全化成了不曾間斷的無聲淚水,而心底抹不去的傷痛,註定是要永遠在她心上留下一道揮揮的傷痕。
「別再哭了,你的眼睛會受不了的。」
低沉帶着心疼的聲嗓在安貝兒的耳邊響起,緊接着一隻大手溫柔地為她抹去臉龐上的濕意。
寇莫爾來到她的身前,而她眼底那抹悲傷及落寞,並無法隨着抹去淚水的動作那般輕易去除。
唯有將兇手揪出繩之以法,才能將她的傷痛撫平,但那留下的痕迹卻會永遠存在,心底的灰暗痛苦也將成為永久的記憶,這些他倆都明白。
「我好想她……」安貝兒努力想聽話的止住淚水,可立即再度濕潤的眼眶證實了她的失敗。
「我也是,但我們必須快快振作,不能讓那混蛋躲在暗處里繼續逍遙法外。」寇莫爾雖是輕聲說著,可他垂放在身側的手卻緊握着,上頭的青筋清晰可見。
警方到目前為止都還找不到兇手,但他會找到的。
「莫爾,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因為有她,在我對眼前路途總是感到迷惑時,她會像盞明燈陪伴着、引領着我,讓我不曾迷路,可是現在她不在了,我該怎麼辦?」原該是清明美麗的水眸,此時此刻卻充滿着迷茫。
她從沒想過與母親分開的日子,至少不會是在這個時刻里,母親該是滿頭銀髮與滿臉的皺紋,直到雙腳都走不動的那一刻才離開……
安貝兒那滿是傷悲與無助的模樣,讓寇莫爾的心都摔了。
她美麗的眼睛在下雨,她的世界也在下雨,而他的心也是。
但他們不能讓悲傷擊倒,他們必須打散那不斷落雨的烏雲,讓陽光駐進放睛。
「你還有我,換我當你未來的明燈,我不會讓你迷路的。你的明天不會是孤獨一個人存在,因為你的身邊還有着我,還有着我們的小雲恩。」寇莫爾用再堅定不過的口吻向她做出保證。
他不願再看見笑容從她臉上消失,他要為她抹去眼底那股不安及憂傷。
「莫爾,謝謝你,這回若不是你在我身旁,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撐過來。」
她真心的感謝有他的支持與陪伴,她的憂傷過分沉重,若不是有他為她撐着一拉丁只怕她會被這些無以承受的痛所壓毀,而她的小雲恩極可能因此失去她。
她不能沒有他,誰都不能再從她身邊離她而去。
安貝兒將淚濕的小臉埋入寇莫爾那一直為她敞開的胸膛里。
失去母親的傷口太痛太痛了,她無法思考,所有的力氣也因哭泣而使盡,
是他為她一肩扛起後續的一切。
與警方的交涉溝通,蜂擁而至的媒體,喪禮所有大小事宜,也是他一手處理的,明知道他內心的痛苦並不亞於她,但她仍是自私的顧及自己的悲傷,她虧欠他太多太多了……
「我們之間不需要謝謝這兩個字,況且是我沒用,是我沒能揪出那狗娘養的傢伙,是我……」寇莫爾忍不住自責,因為若是他再小心謹慎些,這一切是可以完全避免的,是他的錯。
「不要再說了,不要……」
無法再聽着那教人心臟緊縮的字句,安貝兒抬起小臉,伸手括住寇莫爾的嘴巴,要他無法再吐出任何讓人心痛心酸的話語,因為事實並不如他所說的,這一切不是他的錯,是那個人、那個人……
寇莫爾拉下安貝兒的手,用最真摯的情感在她掌心裏落下一個吻。
「我愛你,不論發生任何事,都請你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在倪麗君的喪禮過後的第三天,寇莫爾接到一通令他精神振奮的來電,那名總是交託陌生路人送來東西的人抓到了!
「貝貝,抓到『送貨』的人了。」
「是他嗎?就是他嗎?」乍聽見消息,安貝兒一直帶着憂鬱的小驗上有了好久不見的光芒。
送貨的那人就是兇手嗎?她期待着寇莫爾給她肯定的答案,她要他點頭說是。
可惜,她的期待落空了。
寇莫爾搖着頭說:「那個人否認他是兇手,而我也不認為他是。」
那人應該也只是受託的一方罷了,兇手很狡猾的。
安貝兒眼底的光芒再一次的教灰暗所佔據。
看着那張小臉又失去了生氣,寇莫爾來到安貝兒的身前站定,溫柔的雙手輕輕地捧着她的小臉,要她不得不抬起眼看着他。
「就算真的不是他,但我相信我們越來越接近他了。別灰心,我這就去看看,有任何消息,我一定馬上通知你。」雖然那人否認是兇手,但他仍必須親自去證實這一點。
「嗯!你千萬要小心注意安全。」她在乎是否抓到真兇,但更在乎他的安危。
她沒有本錢失去任何人,一個就已經教她幾乎承受不起了。
「我知道,妳也是。別亂跑,等我回來。」
「人真的不是我殺的。」同一句話,男子在寇莫爾到來之前已經說過不下十次以上了。
他說的全是實話,他真正的身分是一名徵信社人員,是受雇於僱主,長期跟拍安貝兒。
「我相信人不是你殺的。」這是寇莫爾對男子回應的第一句話。
他是真的相信人不是男子殺的,但這並不表示他打算就這麼放過男子,他不是佛心來着,囡為算來這事他也是幫凶。
男子在聽見寇莫爾的話后,表情明顯是略鬆了口氣,但緊繃的氣氛仍是團團圍繞着他。
抓着他的人並不是警方的人,是同行的人,可就是這一點讓他無法鬆懈緊張的情緒。
若是落在警方手裏,他什麼都不用擔心,頂多吃點小罪名便了事,但落在事主手裏,只怕他不想這麼簡單就放過他,更別說現在出了人命。
長期偷拍之下,他當然明白眼前一臉陰驚的男人是誰,以寇莫爾的能力,要讓他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世上是輕而易舉的,但也因為是長期偷拍的觀察之下,他明白寇莫爾不會取走他這條小命的。
寇莫爾是個好人,可再好的人也是會有發火的時候,他相信寇莫爾不會讓他太好過的。
「是誰雇請你的?」寇莫爾問話的口吻十分淡,但望着男子的眼神可不。
那冷到骨里的眼神讓男子冷汗直流,更在第一時間裏推翻了自己心底前一刻的想法。
他會載了他的,若他不肯老實配合的話。
「我、我不知道……」因為深深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脅,男子連說出的字句都開始顫抖着。
「不知道?」寇莫爾偏着頭看着男子,神情依舊冷峻,「聰明的人會明白這不是說謊的時候。」這是他最後的警告了。
寇莫爾沒再繼續朝着男子問話,而是對着旁人問:「東西呢?」
男子在他所預定的可能地區,再次找人托送要給安貝兒的「禮物」,而這回他恰巧找上了寇莫爾所派出的人員,當場被人抓個正着。
另一名男子將原是要送出的禮盒拿到寇莫爾面前。
一打開,仍是裝飾精巧的禮盒,入眼的是與上一回一模一樣的芭比娃娃,不同的是,這一回娃娃不再是完整美麗的,而是恐怖的染血娃娃。
那人沒有留下任何字旬,因為他想說的已經藉由這個染血娃娃表達得十分清楚不過。
貝貝是他下一個目標。
「是誰雇請你的?」寇莫爾眯起眼,再一次的問出相同問題,但他希望他能夠得到不同的答案。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男子一臉恐懼的直搖着頭,那表情及語氣怎麼看都不像是在說謊,而他確實沒有。
寇莫爾一把摟住男子的手腕,力道之大,只要他再加強些力道,男子的手非斷不可。
男子痛得唉唉直叫。
「痛、痛啊……我真的不知道……所有的東西也都是轉了好幾回才到我手上,錢也都是同時現金給出,連我自己都查不出他是誰……」他真的不知道呀!
「那你如何將拍好的相片交給他?」寇莫爾雖然將問題丟出了口,但心底早已沉鬱。
他已能猜出答案,該也是將相片一轉再轉,用最原始不科技的手法轉交。
「我都是將相片固定放到一個定點,然後就離開……對方不准我反查他是誰……」他也曾好奇地想查出僱主的身分,畢竟他每日所偷拍的對象並不是一般人家,但他的好奇心終究是抵不過金錢的誘惑。
那不知名的僱主非常大方,給出的價碼早已遠遠超出行情價,那價碼是他干十年才掙得到的,所以即便知道自己正在為人干骯髒事,他也為錢認了。
用最原始的交貨方式,去除任何科技使用,這確實是最不容易留下線索的聰明方法。
事實證明了,這個人並不是他們所恨之入骨的那人。
該死的混蛋……
他不懷疑男子話里的真實性,因為這確實是很有效用的作法,若今天他是兇手,他也是極可能使用這種方式做交貨。
「你與他約定的交貨時間在何時?」雖然眼前的男子不是他想找的人,但距離揪出兇手的日子不遠了。
「今天下午三點鐘。」
下午三點……也就是四個小時后的事情。
寇莫爾沉吟思索着。
他的第一個想法是親自壓着這個男人走這一趟,但當那個全身染血的芭比娃娃再次進入他的視線里時,他立即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對着另一名男子說道:「看着他交貨,交貨後繼續跟下去,看最後到誰手上,別讓那人跑了,他也是。」
寇莫爾指着男子,在事情落幕之前,他必須乖乖的當他的「客人」。
他回到車上要司機開回安家大宅,途中他拿起手機撥出號碼。
「是他嗎?」早已等待已久的安貝兒,在電話響起的第一聲便接起。
「不是,不是他。」寇莫爾沉着聲回答她。
話筒的另一頭沉默了。
「貝貝,快了,我們就快抓到他了。」就算對方用着再原始的方式進行一切,但線索終究是有的,只是揪出他仍須一點時間。
「嗯!」她相信他的話,也明白他們必須要有耐心。
「還有,你現在哪也別去,等我回去,他的下一個目標是你。」這就是他急着趕回去的原因。
她絕對不能出事。
「你怎麼能肯定呢?」寇莫爾的話讓安貝兒全身僵冷,但只要不出門就行了吧?屋外有保鏢們守着,不由她主動放行,沒人能走入這屋裏的。
「回到家我再向你細說,你待在屋裏就是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