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被表白了
一劍凌空，銀光傾瀉而下，明暗交替，楚雲爍越戰越勇，絲毫不夠盡興，此刻他就像是冷傲的天神一樣凝視着左躲右閃的蕭冥，幾個回合之後，蕭冥這張老臉終於也經受不住他這樣的打法，黑袍一蓋，化身飛影而去。
“撤！”隱約透着暴怒與不甘的聲音從半空傳來，音落之時，黑影已完全融入欲明不明的青灰色的天空。
緋雲一臉獃滯，她不信她無所不能的義父竟然敗了，敗在一個根本不會一絲一毫靈力的男人身上。
楚雲爍也不追，長劍收回鞘中，做了個手勢之後，他手下所帶的十二個黑衣影衛紛紛出手，一時間劍光交錯，鏗鏘之聲蜂鳴在耳際。
蕭冥所帶來的幾個黑衣人在影衛的攻擊之下，邊戰邊退，最後被影衛全數殲滅，緋雲吹起玉笛喚來很多毒物糾纏，自己趁着間隙逃亡而去。
窮寇莫追，楚雲爍踏着乍破的晨光健步而來，彷彿天神臨世一般，目光灼灼所凝視的卻是傾凰，傾凰幾乎被他身後的晨光震得睜不開眼，只覺得那光影里隱約透出的輪廓俊美非凡，帶着一種旁人難以企及的氣質。
傾凰再一次回到棲梧宮的時候，隨着那一扇硃紅色的大門緩緩打開，心中湧現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情感。
楚雲爍一路都沒有說話，堅硬的胸膛貼着傾凰的臉，有一種安全感。傾凰虛弱地不想動，腦中閃現出自己離開凌煙閣之後在人世間的浮沉遭遇，眼看要救出了師父，最後卻是功虧一簣。
她不知道楚雲爍為什麼明明知道了她的可疑，卻依然將她帶了回來，她也不知道她所要面對的未來是什麼！
楚雲爍將她輕輕地放在了棲梧宮溫軟的大床上，小心翼翼地給她掀起被子又給蓋上，傾凰就那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好看的眉眼裏略帶憔悴，一夜未眠之後眼角略顯青灰色，薄唇緊抿着，精緻的五官湊出一張冷冰冰的臉，傾凰竟分不清他這到底是什麼表情，事實上，楚雲爍在很多時候都是沒有表情的，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無法揣度的感覺。
傾凰有時候在想，這會不會是他保護自己的方式呢？越是不願意透露什麼，越是缺乏安全感。
終於，楚雲爍一個人慢條斯理，極其細緻地做好了所有的事，小內監早已去太醫院找了太醫，現在太醫還未到，楚雲爍就那樣靜靜地坐在床邊不說話。
傾凰被他看得有些心虛，目光交匯的那一霎，驀地低下頭來，垂落的髮絲遮住了半張臉，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有種怪異的氣氛縈繞在兩人中間，一直等到太醫匆匆而來。
來的是個老太醫，應該是太醫院資歷很老，地位很高的前輩，只見他面對天子冷沉的氣息仍舊慢條斯理，不緊不慢地從藥箱裏拿出診脈的一應用品，示意傾凰把手放上去，傾凰照做了，接着老太醫掐着傾凰的脈靜靜沉思，青筋畢露的枯瘦的手偶爾捋一捋自己白花花的鬍子，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如是幾盞茶時間有餘，終於收起了藥箱，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氣氛很是詭異而安靜，傾凰只能睜着撲閃閃的大眼睛，望着老太醫來了又去，而她這個病人似乎並沒有什麼存在感，用完了便被遺忘在了一邊。他們出去了很久，內殿裏就她一個人，她好奇着好奇着，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日暮西垂，整個棲梧宮的地磚上都染上了一道緋紅色的霞光，而她沐浴在霞光里，恍惚中以為自己還沒有醒來。
她轉身一看，楚雲爍正細細地打量着她，他還是坐在床邊那個位置，好像從沒有移動過，冷硬的臉龐始終保持着那副冰冰的神情，只是眼角的青黛卻更濃了幾分。
她魔怔地問：“你怎麼還在這？”初醒的眸瞳里全然都是懵懂，清澈地不含一絲雜質，這個時候的眼睛是最美的，這個時候的話也是最真誠的。
楚雲爍一愣，彷彿雕像一般的身體終於鮮活了過來，他彷彿從一幅畫裏面走出來，被夕陽映得微紅的臉上悄然爬上了几絲懊惱。“你……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他最終還是憋不住地問出口來，一整天他都執拗地在想，為什麼傾凰跟無月那麼親密，為什麼傾凰要去龍鼎山，她到底是什麼人，她為什麼要來楚宮？這些問題他在等一個回答，他只想要一個心甘情願的回答，只要她說，他就信。
傾凰還有些迷愣，這時漫天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了進來。
他知道了？
他是來找自己要個說法的嗎？
他會不會殺了自己……
也許並沒有那麼嚴重，但是她忍不住就緊張了起來，咚咚的心跳聲帶動着她的氣息也紊亂了幾分。
楚雲爍執拗地望着她，想要等她一個回答，他知道每個人心中都會有自己的秘密，要下定決心說出來卻並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可以給她思考的時間。
時間流逝的聲音寄托在兩人越來越急速的心跳聲里，夕陽的微紅襯地氣氛越加緊張。
許久，傾凰才訕訕地道：“你……你想知道什麼？”她無辜的雙眼閃過一絲迷茫，她不知道該怎麼去訴說，不知道該說什麼。
“全部！”楚雲爍絲毫不猶豫地道，他就是想要知道全部，他瘋狂地想要了解關於傾凰的一切。
全部，兩個字蹦進傾凰腦中時，她心裏忽而湧上一絲苦澀，她的全部，或許是連她自己都還不能洞悉的秘密。
“我不是江月凰！”她鼓足了勇氣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那句話。
楚雲爍一愣，隨即釋然，冷冷道：“我知道！”雖然他極不願意承認，但這是一個事實。
傾凰又補充道：“在我們見面的第一眼，我就告訴過你我不是江月凰，是你非不信的，還硬把我帶到這裏來！”
是啊，她從一開始就否認了。是他一直不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他希望她就是江月凰，若她是江月凰，他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煩，不管是政治上的，還是私人感情上的。
這個結果顯然不是他想要的。他並不想聽這個，他只想知道她到底是誰？
“那你是誰？叫什麼名字？”心中如是想，他也便如是問了。突然凄涼地發現，愛上了一個女子，他卻連她的姓名都未曾知曉。
傾凰一愣，她是誰，叫什麼？
十歲以前，她叫傾傾，只有母妃、哥哥會這麼叫她。
十歲之後，她叫夜傾凰，以夜為姓，以凰為名，不過是不滿於某人批的命格，偏要較上勁。
“夜傾凰！”她淡淡地答，至於其他，她已經無力訴說。關於她錯綜複雜的過往，連她自己也不願提起。
楚雲爍察覺到她眼中的沉痛，流露出一抹心疼，放棄了繼續追問的想法，轉了話題問道：“你那日穿了嫁衣，是要嫁給誰？”語氣有些不自然。
傾凰都快忘了這件事，有些感情慢慢地也就淡了，她對於夢青彥有一種深深的執念，從小開始，在她還不知道愛情是何物的時候，夢青彥就陪伴着她，她幾乎以為他們就該那樣，一起長大，一起玩鬧，彼此守護對方，直到攜手白頭，共看碧雪峰的夕陽落滿白茫茫的雪谷，繪出一副絕美的圖景。
但是世事無常，她的所有童話般的夢想一夕之間破滅了。
後來，她雖然恨，卻依舊經常在想如果這些都沒有發生過，她跟師兄會怎麼樣？
但是這次去龍鼎山再一次見到夢青彥，從被騙到被他救出密室，她心中所有童年的希冀都一點點冷淡下來。
有些人在最深愛的時候失去，你也許會一直記得，時常懷念，但對一個人絕望之後再見，卻並沒有想像中的難以割捨。
“一個已經過去的人！”她的回答帶着一種釋然，她跟夢青彥是再也不可能了。
楚雲爍心中卻有着計較，他以為是無月，但是看傾凰的神情卻也不是，況且北蒼國三皇子若是娶親，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一想到傾凰心裏還存在着一個差一點就成親的男子，他心裏嫉妒地發狂。
“他是誰？”他依然想問。
傾凰抬眸看他，一雙眼珠子烏黑透亮，潤如秋水。
她似要啟唇，楚雲爍忽然心中一緊，驀地就親了上去。
傾凰想說的話全數吞回肚子裏，黑亮的眼睛帶着驚恐直視着眼前放大的俊臉，冰涼的唇落在自己的唇上，只是輕輕一點，並沒有任何的qingyu，只是輕輕的落在上面，想要堵住她即將冒出的話。
他突然不想聽了，什麼也不想聽，他只要她，要她的以後，所有的過去都一筆勾銷，隨風去吧！
“傾傾，我愛你！”飽含磁性的聲音落在耳邊，不響，卻字字如同鼓點敲響在傾凰的心中。
愛，他竟然對她說愛。
他不是有紫妃了嗎？
傾凰後知後覺地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輕薄了，雖然他們干過更惹火的，但是這一次她畢竟清醒着。
於是她重重地給了楚雲爍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