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彆扭的楚雲爍
翌日，是六月十五，本是傾凰照例去聖寧宮請安的日子。
日上三竿，傾凰卻依舊沉睡於夢鄉。
雪鳳也難得起得遲了，等到她發現不對，進殿叫傾凰起身梳洗時卯時已過了大半。晨光暖暖地灑進殿中，給棲梧宮墨色的空間渡上了一層金光。
雪鳳慌亂地喚了聲“娘娘”，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不敢抬頭看傾凰。
傾凰睡眠淺，聽到動靜睜開朦朧的睡眼。
“雪鳳？早啊！”
“娘娘……不早了……”她的眼神飄忽不定，就是不敢直視傾凰的眼睛。
“今天，是什麼日子？”傾凰揉了揉腦袋，昨晚真是睡得太晚了，她記得自己從流霜殿回來以後，腦中一直浮現的便是楚雲爍的樣子，胡思亂想了大半個晚上，最後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的。
雪鳳無辜地答道：“十五！”
“額……給蛇蠍美人請安的日子？”
雪鳳苦着臉，點點頭。
傾凰得到了確定的答案，蹭的坐了起來，腦子瞬間清醒，一雙眼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突然問道：“如果不去請安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按照楚宮的規矩，不尊重長輩，無故不參加晨昏定省者，罰俸一年，罰抄宮規一百遍！”
“那麼嚴重？”傾凰本來還抱着僥倖心理，覺得讓自己去給老妖婆請安實在是掉價，但是聽到要罰抄寫，一下子就苦了臉，她最怕寫字了，以前師父讓她抄寫道家典籍，僅僅是一兩遍也累的半死。楚宮的規矩真是的，動不動就罰抄寫，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雪鳳給傾凰挑了身正紅色的衣服，又配上了莊重的金色髮釵，打扮得當后，帶着一眾宮女往聖寧宮而去。
傾凰心中不住地抱怨着，當皇后真不是人過的日子，頭上這滿頭的珠釵起碼也有十幾斤重，身上的衣服上綉滿的各種吉祥的紋路，顯得笨重極了，就算是坐着車攆都覺得累人。
一行人浩浩湯湯地往聖寧宮而去，途經落秋池時意外見到了同樣往聖寧宮方向去的紫妃。
傾凰心中暗想：她不是病了么，昨日連宮宴都不去，怎麼今日就有力氣去給聖寧宮的老妖婆請安了呢？紫妃這人總給她一種不好的感覺，說不上的陰森恐怖，儘管她長得很美。
精緻而瑩白的小臉帶着一絲絲的憔悴，那種不正常的白給人一種格外需要憐惜的感覺，但是在傾凰看來那卻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惡鬼的蒼白，白得嚇人，幽森地恐怖。
紫妃見到了傾凰，連搭理都沒有搭理一下，全身無力地倚在車攆上，虛弱而柔美地如同一尊碰不得的瓷娃娃。
兩隊車攆意外相逢，道路並不夠兩隊人同時通過的，幽瀾殿的侍從倒也知禮數，知道傾凰是皇后，位分高，理應先行，前頭幾人停下步子來，準備讓傾凰的人先過去。
只是傾凰的人還沒有過去，紫妃重重地咳了幾聲，彷彿要把肺都給咳出來似得。
就這種情況，傾凰若還是不管不顧地直接走了，顯得也太沒有禮數，她很不開心地扯出一個笑容問道：“紫妃妹妹這是怎麼了？”
紫妃自顧自地咳着，似乎是沒有聽到，又或者聽到了也抽不出空來回答。
一個長相清秀的侍女忙答道：“回稟皇後娘娘，我家娘娘身子弱，剛剛可能是停車攆受了晃動，身子不太舒服！”
這也太弱了吧，傾凰心裏給了她一萬個白眼，她又不是沒見過紫妃手上掛着兩條蛇，腳步沉穩的樣子。
說起那兩條金蛇銀蛇，她心裏還有陣后怕，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感應，她似乎看見了紫妃紫色的華裳下露出一點金色。
這個女人太裝，太可怕。她毅然決定不再搭理。
“既然沒什麼事，那本宮就先走了，妹妹保重！”
直到走出去好久的距離，傾凰依然覺得身後涼颼颼的，不知道是不是那兩條蛇給她造成了心裏陰影。
這是傾凰第三次踏足聖寧宮，比起第一次的忐忑，第二次的憤怒，這一次顯然平靜多了。
此時王韶已經端坐在主位上等候多時了，見到傾凰姍姍來遲，她心裏老大不爽，再加上剛剛被楚雲琦那個白眼狼敲詐走一半兵力，火氣更是不可控制，她沉聲道：“皇后何故來遲？難不成是不把哀家放在眼裏嗎？”
傾凰揚着頭，不卑不亢地看着她，若是以前她可能顧及一些，但是自從有了師父的消息，知道自己即將離開楚宮之後，她完全沒有必要給王韶好臉色。
她淡淡道：“昨日晚宴上多喝了些酒，想是醉了，今日故而起晚，望母后寬恕！”雖是乞求寬恕，她卻並沒有拿出謙卑的姿態，她本就不是一個會低頭的人。
“哼，皇后找的好借口啊！昨日晚宴早退，今日又是遲到，如此散漫，如何當得六宮之主之位？我看貴妃與慧妃皆勝你一籌。如此德行，真是丟你母國的臉！”
“呵，是嗎？”傾凰冷笑一聲，不以為意。
“就算本宮有很多不讓你滿意的地方，本宮也依舊是六宮之主，包括你聖寧宮！”傾凰直視着王韶，氣勢上便足以壓倒對方，從楚雲爍交付鳳印那一刻開始，她顯然已經是這六宮的主人，包括王韶的聖寧宮也是她管轄的範圍，這也是王韶一直以來所不能接受的。
王韶臉色一白，被戳中了痛處之後，更是怒不可遏，“你，你，你這個沒有教養的賤婦！”
“母后慎言！”傾凰正準備反駁，身後已經傳來了一陣冷聲。
那是楚雲爍特有的冰冷的聲音，不帶絲毫情緒，讓人不自覺地畏懼。
傾凰一轉頭，只見楚雲爍與紫妃一左一右相偕而入。
原來傾凰離開不久，楚雲爍並趕了上來，看到紫妃咳得如此艱難的模樣，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兩人結伴而來。
他們那樣逆着光走了進來，儼然是郎才女貌，傾城絕配，引來其他妃子的一陣妒忌之聲。
傾凰避過楚雲爍不去看他，她可不會因為這個色狼的一句維護而掉入他的陷阱，她自小的必修課之一就是耐力，看誰最後能贏了誰。
不過她倒是挺同情紫妃的，為了楚雲爍寧願把自己偽裝成快要死了的白蓮花，卻依舊得不到對方全心全意的愛，這樣的女子也真是可悲。
王韶見到紫妃，又是皺了一陣眉。
楚宮裏，她最不喜歡的兩個女子，今天聚在了一起，如何能不讓她惱火呢！
“臣妾給母后請安！”
紫妃彬彬有禮，彎腰欠禮的那一霎真讓人產生一種會控制不住墜下去的感覺，楚雲爍關心地扶住了她，又在想到了什麼之後訕訕地收回了手，弱美人紫妃臉都青了。
“請起吧！”
礙於楚雲爍在場，王韶也不敢如何，眼神不善地瞟了幾眼，最終沒有發作。
眾人落座，楚雲爍有意無意地坐在傾凰的身邊，跟着紫妃又做了楚雲爍身邊的位置。
“今日大家既然聚在了一起，哀家就宣佈一件事情！”
王韶的話落，大家心知肚明即將要說的是什麼事情。昨日琦王與北蒼雲舞公主的事情已然人盡皆知了。
“本宮今日要說的便是琦王的親事，琦兒與北蒼國的雲舞公主一見傾心，兩人甚是般配，哀家決定同意兩國聯姻！”
“母后，皇弟的親事，朕已經交由皇后處理了！”楚雲爍面無表情地道，說完看了一眼傾凰。
傾凰沒有看他一眼，對他的嫌棄之情顯而易見。
王韶沒有料到楚雲爍那麼不給她面子，臉色又白了白，心中無限怒火，卻不能發泄出來。
“婚姻之事，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韶這般說明顯是對楚雲爍的不滿，她這個親娘還在，憑什麼要把琦王的婚姻之事交給傾凰做主呢！
誰知楚雲爍完全是在為王韶所罵的那句“賤婦”生氣，在給傾凰找場子呢。
“我們皇家與民間不同，既然鳳印都交由了皇后，母后便不要再操心了！”
“你……”王韶一口氣沒上來，險些背過氣去。
楚雲爍繼續又道：“母後年事已高，有些事便少操點心，有皇后在，母后也可省些心思了！”
楚雲爍這話明裡是告慰王韶，暗裏則是對王韶的敲打。
王韶火氣上涌，不知何時起，她這個兒子已經脫離了她的控制，做起事來令她想想都有些后怕。
前些日子她的哥哥太尉王霖派人暗殺他，之後，他哥哥培養的暗衛被全部剷除，一個不留，她甚至都查不到是何人所為，這種實力儼然是恐怖的。
她看着楚雲爍那雙深邃無瀾的眼，覺得這個兒子比她想像中還要恐怖幾分。
“咳咳……咳咳……”
本是尷尬的氣氛，紫妃卻突然抑制不住地咳了起來。
“紫兒，你怎麼了？”楚雲爍離她最近，忍不住還是給她順順氣。
楚雲爍邊撫着美人兒的背，邊拿眼睛的餘光掃了掃傾凰，在看到對方絲毫都不在意的時候，心中一陣憋悶，接着，咬咬牙，對紫妃道：“紫兒好些了么？朕陪你找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