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打翻了醋罈子
御乾殿內，龍涎熏香，青煙裊裊。
楚雲爍還端坐在書案前批閱奏摺，晚宴馬上就開始了，他要趁着這個空擋把今天朝臣們上奏的奏章批閱好。
旁邊陪伴他的是徐郎中令，楚雲爍從容不迫地翻過一本本奏摺，倒是徐景宏有些不耐，好幾次話到嘴邊了又咽回去，如此幾番下來，楚雲爍忍不住問道：“景宏，你這是怎麼了？”
“我……那個，靜恬公主今晚……”
“你說恬兒啊，聽說母后把她關在錦雲宮裏，不許她出門呢，今晚應該不會來吧！”楚雲爍頭也不抬，是以沒有看見他說完這話之後徐景宏失望的神情。
“景宏，你覺得對於北蒼我們是該戰還是該和呢？”楚雲爍近日裏舉棋不定的大概也就是西楚與北蒼日後的關係問題，如今雲之璃已經來了昊都，談判是早晚的事情，有些底線他還是要想好的。
景宏一回神，驚恐道：“這個，微臣覺得以西楚現在的形勢並不適合跟北蒼決裂！”
“恩！”楚雲爍也是這個想法，西楚雖然繁華，但是地處西部，很多資源都很稀缺，再加上這些年經常鬧旱災，百姓過得也並不富足，他暫時還不想跟北蒼翻臉，東啟早已在西楚東部的嘉雲關養着重兵。前些年一場大戰，洛恆笙跟他的仇算是結下了，東邊這隻猛虎時不時出來揮揮利爪，耀武揚威，他如何能忍？
“前些日子，玉卿已經查明，和親車隊被劫一事多半是恆公子的手筆，這筆賬，朕早晚要跟他算的！”
徐郎中令點點頭道：“東啟之國，確是心腹大患，君上當年若不是蒙紫妃相救，如今……”
如今恐怕不在人世的話，徐景宏是不敢說出口的，但是楚雲爍已然會意，心有所感，召來趙總管問道：“紫妃身子好些了嗎？給她送些上好的藥材去，蜀郡新進貢的一批蜀錦也給她送去一些！”
趙總管答道：“娘娘思念君上心切，若是君上去看看她，想必要比這些身外物來的有用些！”
楚雲爍聞言，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沉着臉道：“就按朕的意思辦！”
趙總管應了一聲“諾”，小步退下。
徐景宏一臉驚奇，若是放在以前，楚雲爍是最疼紫妃的，別說是紫妃病了，就是沒有病也三天兩頭去看她。今天這是怎麼了，趙總管如此明顯的提醒之下，楚雲爍竟然耐得住性子不去看美人。
其實楚雲爍也不知道怎麼了，自從那天晚上跟傾凰吃飯，被紫妃打擾之後，他對紫妃便有了些排斥，以前經常愛去的幽瀾殿，如今卻成了一個反感的地方，他現在心裏不自覺想要去的就只有傾凰的棲梧宮，但是卻總是鬧得不開心地回來，即使如此，他依舊樂此不疲。
說起紫妃，徐景宏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徐夢菱，想到許久未見，忍不住問：“君上，不知小妹在宮裏過得可好？”
他雖然在宮裏當差，但是后妃的住所還是要迴避的，自從小妹嫁入楚宮，他已經許久未見了。
楚雲爍聞言抬頭，腦袋停頓了三秒，終於反應過來徐景宏說的小妹是誰，不以為意地道：“菱妃整日吃齋念佛，心性倒是不錯！”
“吃齋念佛？”
“看來她還是忘不了那個男子！”徐景宏輕聲嘆氣。
楚雲爍聽得清楚，但是什麼也沒有再說。
晚宴馬上就在開始了，流霜殿此刻卻是一陣忙亂，雲舞在四處找着什麼。
“春梅，你看到秋靈了么？”
春梅與秋靈是無月手下的一對雙胞胎姐妹花，二人如今才十四五的年紀，但是武功卻不差，這一次給楚雲爍酒裏面下藥的事情無月便交給了秋靈去干。
雲舞不想留在楚宮，她喜歡無月，今日好不容易得到了無月的應允，取消了計劃，但是這會兒她才發現找不到這次任務的執行者秋靈了。若是秋靈真的將葯下在了楚雲爍的飯食中，計劃又不得開展，楚雲爍能不懷疑么，行動能不暴露么，無月能不受到牽連么？
這些擔心讓她更加心急，春梅答道：“公主殿下，奴婢這整個下午都沒有見到秋靈了，想必是公子給她交代了任務，所以至今沒有回來吧！”
這怎麼辦呢？
無月急的滿頭大汗，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這計劃若是沒有成功取消，後果誰都負擔不起。
“公子呢？”她又問。
“公子，奴婢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公子的行蹤奴婢如何敢過問！”春梅無辜地道。
雲舞一急，怒道：“留你何用，問這不知，問那也不知！”
春梅一聽，不以為然，心中恨恨。她們二人早在無月回歸北蒼皇室之前就陪伴在他身邊了，對於她們來說無月就是她們的天，但是這並不代表誰都可以對她們吆五喝六的。
雲舞憑着一個公主的身份，和跟無月的兄妹這一層關係對她們多次辱罵輕視，她本已心中不滿，今日又聽到這話，忍不住回道：“公主殿下慎言，我與秋靈從小陪伴公子長大，不是你說無用便無用的！春梅還有事，就不陪公主殿下了！”
話落，春梅大步流星地走了，空留雲舞一個人着急。
直到晚宴開始之前無月都沒有再回來，這裏與棲梧宮一牆之隔，無月早已經偷偷潛入了棲梧宮後面的梧桐林，望着傾凰換好了一身金色鳳袍，雍容華貴地從棲梧宮主殿裏走了出來。
他趕忙從樹上躍了下來，裝作是碰巧遇到，懶懶地上前打招呼道：“皇後娘娘，好巧啊！”
傾凰也不解為何到哪都能遇到他，回了聲：“好巧！”
“本宮初來楚宮，四處逛了逛，不曾想遇見了皇後娘娘，看這時辰也差不多，不如一同參加晚宴？”深紅色的煙霞落在無月身上，為他那純白色的華衣染上了別樣的風采，他整個人顯得懶洋洋的，即使是這般不正經的風格，也依舊美得睜不開眼。
傾凰並沒有心情跟他扯，點了點頭應允了。
“娘娘今日這一身打扮倒真有幾分皇后的氣度了！”
“恩！”
“不過本宮還是喜歡你白日裏那身藍色的宮裝，空靈絕美，如同絕世蘭草，不染俗世，這一身華麗有餘，卻顯得笨重了！”
“……”
無月頭一次看傾凰穿這樣的衣服，着實有些不習慣呢，雖然是為了應付正式場合必須的，但是看上去總歸還是不太順眼。
這一路上多半都是無月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傾凰偶爾搭上幾句話，弄得氛圍很是尷尬，好在這裏距離晚宴所設的蘭台並不遠，傾凰、無月以及一眾隨從不一會兒也就到了蘭台。
楚雲爍已經到了，穿了一身極其扎眼的玄金色華服，上面佈滿了五爪神龍的暗紋，與傾凰所穿的極為相配，兩人站在一塊儼然如才子佳人，天生絕配！
搞什麼，這傢伙怎麼對衣服那麼上心，說實在的她還真的不喜歡濃妝艷抹，穿得沉甸甸地出門。
楚雲爍看到傾凰那一剎那，忍不住露出驚艷的神情，但是當目光觸及無月的時候，立馬又皺起了眉頭，他總覺得皇後跟無月之間好像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這種事情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能忍，更何況他是皇帝呢？
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師兄已經夠讓他頭疼的了，如今又來了一個北蒼國的三皇子，他能不打翻心裏的醋罈子么？
而無月同樣看不慣楚雲爍，尤其是再看到他身上那身衣服的時候，給他甩了一個眼刀，這一番挑釁更是讓楚雲爍如同吃了炸藥一般，憋了一肚子火。
他隱隱咬着牙道：“皇後跟三皇子怎麼走到一塊去了，倒真是巧啊！”他眼神冷淡地望着無月，有些逼問的意味。
傾凰搶着答道：“本宮在路上巧遇了三皇子，便結伴赴宴了！”
傾凰只是說出了自己認為的事實，卻讓無月一陣得意，他挑釁的目光再一次令楚雲爍極其不爽，他狠狠瞪了傾凰一眼，竟嚴肅地道：“朕問你了嗎？”
這人什麼脾氣？傾凰完全不知道楚雲爍這一身火氣是為了哪般？
反正她心情也不好，索性不理他，越過楚雲爍徑直入了席。
無月笑道：“本宮承蒙楚皇如此厚待，兩次設宴相邀，當真銘感五內。還有皇后，對本宮也是照顧地無微不至，流霜殿與棲梧宮一牆之隔，皇后多次詢問關懷本宮，本宮亦是感激之至！”
“三皇子客氣了！”楚雲爍當真是咬着牙說出來的。他現在非常生氣，非常後悔為無月安排了這樣一個住處，這不是明顯的引狼入室么？但是作為一國之君，他卻不能過多地表現出來，強忍着怒火，驀地轉身入了宴席主位。
傾凰就坐在他身邊，正百無聊賴地望着殿中陸陸續續走進來的身影。
今晚來的人還真是挺多的，有些熟面孔，有些生面孔，但都打扮地極其正式。
太后王韶不知道因為什麼事耽擱至今還沒有到，紫妃抱恙不來，其餘程貴妃、徐菱妃、傅昭儀早已經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落座，坐在後面的是一些公卿大臣，以及他們的家眷們，那些官家小姐，前幾日見過，傾凰還有些印象，大臣們雖然白天有過一面之緣，但是畢竟人多也是記得不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