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黎樂坊

等傾凰趕回御乾殿的時候雪鸞已經被安置在了偏殿中。御乾殿的宮女們見到傾凰一個人回來，臉上神色不明，但是手腳卻不如之前麻利了。

“去取些上好的傷葯來!”傾凰見雪鸞回來那麼久竟沒有人給她敷藥，忍不住怒從心生。她一眼掃過殿中低頭斂目的宮女們，怒氣冷冷地蔓延，如同寒夜的秋風。

宮女們懾於她的威勢，即刻去取了葯來，傾凰小心地為雪鸞塗上。行刑的都是些人精，手上的力道把握地恰到好處，不得罪聖寧宮那邊，也給未來的皇後娘娘留了幾分薄面。

雪鸞很堅強，忍着痛沒有叫一分，瞥見傾凰微微有濕意的眼角，心中流過一陣暖流。她明白傾凰的顧慮，雖然她不懂傾凰為何要來這裏，但是她無條件支持閣主的決定，她相信傾凰，相信自己的選擇，正想着，情緒一激動，突然一把抓住了傾凰的手，堅定地道：“公主，鸞兒這輩子跟定你了！”

傾凰被那堅定的眼神一震，今日的挫敗與失落一掃而空，回握住雪鸞的手，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

也許她冒然來到楚宮是個錯誤的決定，遇上楚雲爍這樣反覆無常的對手是她的不幸，但是那又如何，她還有雪鸞這樣無條件支持她的姐妹。

兩人互訴心腸，情意正濃時，猛的聽到一聲陛下，傾凰回頭，正好看到楚雲爍轉身離去。

他想來是來了有一會了，只是傾凰沒有察覺。

傾凰本就生氣，在聖寧宮不好發作，如今楚雲爍在，自然不會再忍。

“楚雲爍，你站住！”

楚雲爍並沒有停住腳，傾凰三步並兩步快速上前，正好拉住他的一片衣袖，倔強地與楚雲爍對視着。

楚雲爍未聊到她竟有此舉動，瞬間收藏了眼底的神色，擺出一副冷酷的，不以為然的姿態。

兩人對視了良久，楚雲爍神色不明，傾凰一直倔強的不放手，眼神凌厲，偏二人沒一個意識到兩人姿勢曖昧不清，殿中的侍女早已經悄悄退了出去，紅燭搖曳，香風襲人。

終於，楚雲爍淡淡的輕啟薄唇：“你確定要為了一個侍女這般失了身份？”

傾凰怒極：“她不是侍女，她是我妹妹!”她倔強地回答，她從沒有把雪鸞當做是侍女。

楚雲爍不以為然，另一隻手輕輕挑起她的下巴，目光肆無忌憚的在傾凰的臉上打量，好聽的聲音飄忽進傾凰的耳中：“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妹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笑意里滿是冷漠。

傾凰奮力掙開他的束縛，眼裏全是怒火，她最不喜歡楚雲爍那種自以為是的姿態，好像就只有他是高高在上，沒人可以侵犯的存在。以前只是討厭，現在是憎惡。

“你不必對我如此，既然不喜歡，何必要假惺惺來看我。你後宮美人何止三千，每一個都是花容月貌，以後請你別來煩我，別跟我扯上一點點關係!”說到最後，連自己也有懵了，開始語無倫次了起來。

楚雲爍有一瞬間的恍惚，手上已經是空落落的了，傾凰轉身回去照顧雪鸞。楚雲爍臉上並沒有過多的表情流露出來，神色晦暗，自己干站了一會，最終還是什麼話也沒說轉身而去了。

那一晚，他去了紫妃的幽蘭殿，而傾凰照顧雪鸞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日，楚雲爍上完朝，依舊去了幽蘭殿。傾凰並不在意，趁着宮女們不注意，偷偷溜出了楚宮，到了昊都郊外的一片山莊。

不久前，雪鳳已經盤下了它，現在它已經正式更名為夜雪山莊，是她們凌煙閣的第一個據點。夜雪山莊的位置不錯，就在城西出門五里路的清源山上，山莊沿山勢而建，房屋亭宇錯落有致，雪鳳按照五行方位分別給五位長老分配了院落，除了垚鈴之外的四大長老已經全數就位，閣中眾姐妹也已安排妥當。雪鳳在這方面的能力確實不容小覷，才短短几日，已將昊都的形勢摸了個七分透。

對於傾凰的到來，儼然是給她們遠居未定的心吃了顆定心丸。她召集了幾位長老，對暗中尋找夢華瀟的事情做了一些安拍，此外也吩咐了雪鳳調查昊都中各個勢力的分佈情況，以便給自己在後宮的生存提供些幫助。長老們雖然對傾凰進宮的決定有些異議，但是最終沒有說什麼。

傾凰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剛近中午，回宮尚早，她便獨自到了昊都西市轉了轉，聞言那裏新開了一個歌舞坊，來了一批西域的美人兒，各個是風姿綽約，迷倒眾生，一時之間聲名鵲起，以至於傾凰遠遠地走在大街上就聽到了各種談論的聲音。

聲色之地，最是魚龍混雜，想着去看一看也好，多少長點見識，了解些新鮮事，一身男裝打扮的傾凰搖着一把以墨竹圖做傘面的摺扇，翩翩走入了黎樂坊。此處倒確與其他歌舞坊有些不同，裝飾簡單大方，隱隱還透着一種隱士般飄逸的味道，實在不像是尋歡作樂的地方，倒像是士人論政的地方。

等到西域美人上場的時候，全場嘩然，那熱情大膽的舞蹈，帶來了一種旖旎的風情，一下子將人的心境從空谷幽蘭的山谷帶到了歌舞昇平的繁華街市，又是別一番的體驗。

傾凰挑了一個靠窗的偏僻位置，低調的一個人自斟自飲，邊上不斷有談論聲傳入耳中，有些是對於歌舞的評判，而有些是對當朝熱門新鮮事的探討。本就是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談論政事顯然是必不可少的，楚國民風開放，自從楚雲爍繼位之後，更是廣開言路，文人早已有了自由談論國家大事的權利。

在帝后大婚的八卦漸漸沒有發掘價值之後，城中竟又掀起了一陣琦王選妃的熱潮，這一時間成了茶餘飯後必備的談資。傾凰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大致了解到了兩個熱門人物，一個是傅常奉家裏的嫡二小姐，名曰傅明蘭，是昊都公認的第一大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溫婉和順，美艷動人，幾乎是所有才子的夢中情人，而第二個熱門便是程國公大房家的三小姐，名曰程思思，這位大小姐在昊都沒什麼名氣，容貌一般，才情一般，做起事來還有些張揚跋扈，顯然是個嬌慣過頭的大小姐，奈何人家有程國公府在身後撐腰，有個當宗正的父親，做宰相的叔叔，還有當貴妃的姐姐，在家室上不止甩了傅明蘭幾條街。

眼下，誰不好奇這琦王妃的身份最後會花落誰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