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明啟

六.明啟

在這裏,尹月光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外來的陌生人!每個"人"都會對她善意的微笑,每個"人"都願意對她傾心相談。一切都是真誠而真實的,這裏就像一個玻璃窗內的童話般純凈的世界。

尹月光白天總像個小尾巴似的跟着禿鷹,禿鷹則把她介紹給魂村裏的"人",直到魂村裏的每個"人"都會親切的叫她光!他們是光人,而且他們都喜歡稱自己是光人,他們介紹自己時總要先聲明自己是一個光人,一個熱愛生命與生活的光人!

她喜歡這裏,她在這裏如魚得水。每個"人"都喜歡她,她在這裏很快就有了追隨者,因為她是那麼美,那麼善良!最可貴的是,她具有的那麼多的美好的德行,全是自然天成的,是完全沒改換過的,是純凈的未經雕琢的。漸漸的,她便又有了新的稱號:光人公主!

她就在這近乎空虛的平寂日子裏過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她不再記得時間的流逝,直到杲一天的早晨,她在溫柔的陽光中伸展腰枝,她看見魂村前的迷霧透起了綠色的閃光,一個光人跌了進來!

尹月光認得他,那是他的一個追求者之一:光人冒險家明啟。一個總是穿着巨大風衣喜歡從外面的世界給她帶糖果的傢伙。那是些只有在這裏才會覺得甜美的兒童糖果。

現在,他像灘爛泥似的趴在地上,全身瑟瑟的顫抖的。他的風衣早已經不知道哪裏去了,他穿着漆黑的牛仔褲,腳上踩着一雙雪白的長筒靴子,但這使他顯的很滑稽,因為他的上身光着,露出了和他的靴子一樣雪白的後背。

"明啟,你?"尹月光盯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他。

他抽搐着,像個中毒的蟲子!

尹月光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周圍的光人依然有說有笑的做着自己的事,好像沒看見在地上掙扎的明啟一般。

她考慮了一下,終於大步向明啟走去。但她又突然被一隻平空出現的黑色的巨翼擋住了!

"他...他..."尹月光用顫抖的食指指向明啟,抬起頭看向黑翼的主人:禿鷹。

它盯着他,黃晶般的眼珠不再有絲毫的閃動,顯出一種很嚴肅的眼神。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它只是一動不動的注視着在地上滾扭,尖叫着的他!

"明啟!"尹月光無法忍受像這樣的在一旁看着朋友掙扎尖叫,卻什麼也不做。她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的人可惡:為什麼他們可以看着同伴受痛苦而坐視不理?

"你要幹什麼?"尹月光朝着再次擋住自己,不讓自己去幫助朋友的禿鷹大吼。

"他不是光人!"

"為什麼?"

"你沒看到,別的光人都看不見他嗎?"

"那......"尹月光閉住嘴。

明啟趴在地上,像一條被砍掉了尾巴的狗,痛苦而醜陋!

尹月光緊咬住牙齒,眉頭扭成了一團,原本晶瑩的鼻尖變得有些發紅,兩隻夜空般的眼珠霧氣騰騰的就要滴出水來。

這時,突然從明啟的身上掉出一個小袋子!

尹月光認得,那裏面常會裝些她喜歡吃的糖果!

"啊!"

一個青條從他的耳朵里爬出來半個身子!緊結着,忽然從他身後的迷霧中露出一支黑色的帶有銀色螺旋條紋的長角。

尹月光突然又記起車站上有關小男孩的那一幕:

小男孩問她會不會寫字;小男孩的痛苦;從小男孩身上鑽出的青條;那從遠方升起的沙暴和轟轟的聲音;還有禿鷹的"又死了一個"!

"又死了一個。"尹月光盯着那隻破開濃霧的尖角,看着它連在後面的東西正緩緩的透進來。她不再看明啟一眼,但她的眼裏卻泛起了波紋。

這時魂村中的光人終於圍了過來,他們簇擁到尹月光的身邊,緩緩的把她擠到後面,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依然沒有看明啟一眼,所有的光人都望向那隻角。

"也許......"禿鷹的聲音在寂靜的"人"群中像是魔咒。

"是要終結了吧!"禿鷹轉過頭,看向身後的"人"群,凄愴的說道。